这日,到暮色快要降临时,乔莞和赵灵又来到了程家的别墅前。
赵灵瞥一眼别墅的后门,听着铁闸门被打开的“嘎吱”声。
没想到隔了两日,程夫人会在私底下把她叫来谈话,更没想到乔莞那闲得慌的,也死皮赖脸的跟了过来。
她想了想,随即瞪她一眼,对方却像没看到,垂着脑袋四处打量。
这里每幢别墅四周都被花园草地圈了起来,房前还长着几棵参天大树,有种大自然的田园味。
程安乐摘下墨镜,率先走了进去。
一路无人的行至会客厅。
程夫人今天也是一身的紫色旗袍,姣好的身段与面容显得高贵大方,而在见到三人进门的时候,淡淡一笑。
“坐吧。”
她身上没有带任何的怨气,也不是因为执念过重,才滞会留阳间……
赵灵点点头坐下,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你丈夫……”赵灵欲言又止。
“他出去了。”程夫人抿着唇微笑,恬静的脸上带着愁容,“这次找你们过来,我其实是有事相求。”
一室寂静,过后程夫人抬起手腕,将那枚翠绿色的翡翠镯子露在众人眼前。
“我明白俊安对我的感情,但怪只怪我命薄,没有这个福分……唉,赵小姐,劳烦你替我瞧瞧这枚镯子吧,我总觉得上头的画有些古怪。”她一脸哀戚的说。
赵灵见她一副楚楚可怜,不自觉的媚态流露,便抿着唇道:“你那镯子上刻的是我们道家的锁魂咒,此咒能将你的魂魄困在这幢别墅里,使得鬼差不能入内拘魂。”
她顿了下,嗅了嗅这满室的异香。
也不知道这个程俊安是从哪知道烧犀角能与鬼通灵的事,如今他确实是成功的与亡妻相会了,但往后也势必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程夫人一颗心立即揪起,缩着肩膀小声啜泣。
“他真傻……但我不能让他继续傻下去。”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之后,小声说道,“赵小姐,你帮帮我走出这幢房子吧,你那日不是说我们阴阳有别,我的存在或多或少都会害到他吗?那么即使再舍不得,我……也不能害了他。”
赵灵默默将话听完,暗暗摇头道:“抱歉,你身上这道锁魂咒恐怕只有施术本人才能解。”
程夫人见她说得斩钉截铁,有些颓然的松下双肩,她并不知道那块翡翠镯子的由来,只知道在自己某日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便已经黏在她身上,之后不管她怎么做,镯子就像长在她身体上一样,根本取不下来。
而她的丈夫既然有意要困住她,那么更不可能告诉她施术人是谁。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猜想这镯子或许就在你身上。”
乔莞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极大,程俊安对妻子用情至深,连魂魄都要困在这幢别墅里,更何况是尸体……不,是骨灰。
“身体?”程夫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我已经……”
“我是指您的骨灰,夫人,请问你可知道那骨灰坛子放在什么地方?”赵灵站起身说,“哪怕我不能替你解除禁咒,但只要把镯子摔碎,咒术的效力自会消失。”
程夫人愣了下,咬着唇一脸的忧虑:“听你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但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确实没见过骨灰盒。”
更何况程俊安根本不想让她知道她已故的事,那就更不可能让她看到自己的灵位了。
程安乐皱起眉头:“二婶,你再好好想想?”
“我……”程夫人一脸难色,可随即双目又是一亮,说道,“也许……在书房里,俊安在书房里设有一间酒窖,我从前还能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一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着……”
赵灵一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趁着程俊安没有回来,三人立即去了书房。
书房在一楼,空间很宽敞,看得出这人博学,里面全是高度直到天花板的书架,乔莞仰着脸往上看,发现那里摆的都是各种不同文字的书籍。
有些她看不懂,所以多瞧了两眼。
程安乐很快就在一副画卷后找到一道按钮,轻轻一摁,乔莞只听“咔擦”一声,面前成排的书架唰的一下向两旁打开,露出了墙后的一道木门。
程俊安的酒窖在地下室,这里避光,恒温,无论是温度还是光线都很讲究。
“小心。”程夫人自然是无法靠近的,只能站在门边提醒。
三人对视一眼,程安乐率先下了楼梯。
前方的光线虽然黑暗,但还是勉强能把路看清。
没多久,乔莞又碰上了一扇厚重的木门。
程安乐顿了下,伸手将之推开,随即满室的酒架跟着映入眼帘。
乔莞歪着脑袋,有些吃惊,她暗忖这里也许是程俊安用来存储红酒的地方,但如今架子上空荡荡一片,除了一直在周围萦绕的阴气,哪来的酒瓶?
“在这。”
程夫人的骨灰摆得很显眼,就放在靠墙的一个木桌上,而再往上看,是一张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照片中的程夫人笑得温柔,双目像是有神一般的看着三人。
而下方放着的则是一块木质灵牌和一个青铜制的香炉,内里插有三支香,燃着三点红光,顶端白烟袅袅。
这幅场景,三人几乎是一进门就能看见。
可这骨灰是找到了,谁动手?
乔莞看看赵灵,毕竟那承载着一个男人的痴心,他们也知道一旦镯子被摔碎,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这两个“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先动一根手指头。
反倒是程安乐咬咬牙,走了上去。
她眉心微动,沉默了良久后,果断的伸手将盖子掀开。
接着,一道绿光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晃而过,乔莞深吸一口气,那块翡翠镯子果真被埋在程夫人的骨灰里。
程安乐盯着镯子,一动不动:“只要把这个东西毁了,就能救二叔?”
“是。”赵灵点头。
程安乐目光一凛,抓起那块镯子挥手正要往下砸,却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室外突然变得杂乱。
“住手!”程俊安匆匆进门,来不及细想便上前与之抢夺,而看着对方的眼中更是充满了愤怒。
“谁给你们的胆子!滚出去!”
“二叔,她已经死了,你要接受现实!”程安乐不肯放手,两人都是练家子,很快就为了这个骨灰坛子缠斗起来。
“这事与你无关,只要你现在把小芙还给我,我就看在你父亲的份上,饶了你这一次!”程俊安厉声警告,也许是急了,几乎是招招致命的朝着程安乐攻去。
“二叔,阴阳有别,不管你将来如何对我,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好不容易钻到一个空子,程安乐蓦的抬高手臂,作势要将镯子摔下去。
“不!”
但只听“哐当”一声,程俊安在情急之下冲着她的肩膀挥了一拳,刹那间,那白色的骨灰坛连同镯子一起腾空飞起,而后重重的敲上地板,顷刻间骨灰洒了一地,而镯子也碎成了四截……
“小芙!”程俊安脸色倏的一变,“咚”的一声跪下,四处收集被风吹散的骨灰,“程安乐,你干的好事……别走,回来……”
阵阵阴风席卷而过,吹得一地的骨灰四处飘散。
而随着禁咒消失,程夫人冲破了屏障来到丈夫面前。
她仍旧是那一身旗袍,幽幽的蹲下,声音沙哑空灵的在室内回荡。
“俊安。”
程俊安抬头,目光有些发直的盯着对方,而后他试图伸手触碰她,但没了那道禁咒,他的手伸过去,也只捞到了一片空气。
“小芙,别走,我求你。”
程夫人一脸不舍的摇头:“此生能与你相遇,我已无憾,俊安,谢谢你,谢谢你这十几年来对我的好,可惜我福薄,承不住这份情,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直到一生低吼打破屋内的沉默。
程安乐一愣,她从没想过自己那跟英雄一样的二叔,这个哪怕是面临生死关头也不曾露出怯色的男人,如今在妻子的魂魄面前,却如孩童般放声大哭。
“小芙,小芙,我与你结婚十八年,虽然我们无儿无女,却是我这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候,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又怎么会独活?”程俊安声泪俱下,程夫人同样泪流满面的想要抱住他,可惜阴阳相隔,她再也感受不到那阵温暖的体温。
“你……你让我说什么好?不能与你白头偕老,才是我此生唯一的遗憾,可人死灯灭,我总归是要走的,可你现在这幅模样,我又怎能安心的离去?”程夫人如泣如诉,抬手想替丈夫擦拭面上的泪,无奈,指尖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
黄昏降临,乔莞三人几乎是被赶出的大门。
最终程夫人还是舍不得离开,哪怕只剩一缕孤魂,仍旧留在丈夫的身畔与他厮守。
“怎么?”赵灵回过头,发现乔莞并没有跟上来。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同身受?”她摸摸鼻子,一声不吭的追上两人。
赵灵嗤之以鼻,她不知情爱,更不明白那个男人心中的执念,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句。
“留下又如何?犀角总有烧尽的一日。”
乔莞轻应一声,再深的感情,其实也抵不过一场轮回,就像犀角的异香,该淡的时候,始终会淡。
果不其然,就在数月之后,程俊安手中的灵犀终于燃尽,随着的妻子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他绝望的用一把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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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瞧瞧,咱不过就是稍微剧透了一下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放心吧,琅哥是忠犬啊,由始至终都是咱们莞莞哒,至于那个铺垫,哈哈,卖个关子,等到渐渐进入剧情,大伙应该也能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