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下一秒,赵通阳给楚金鹏他们画的血痕过了时限,随着暗红的色泽渐渐淡去,阴阳眼登时失效,乔莞那抹白色的身影也随即消失在众人眼前。
楚金鹏愣了下,盯着她原先站的角落,张嘴刚要说话,耳畔便听到一声痛苦的低吟。
楚芯梦还魂了,可她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床上的少女并没有醒来,呓语两声,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似乎正在梦中承受多大的痛楚,没多时,似有水渍沿着大腿往下流……
“芯梦!”
面前的腥红刺痛了他的眼,楚金鹏大呵一声,众人也没心思再管消失的白影了,抱起她就往楼下疾奔……
这一晚上楚家乱成了一团,楚金鹏边喊边抢过司机手里的钥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将楚芯梦送往了医院。
只除了一直站着没动的傅天琅。
他一把抓住赵通阳的领子,抿着唇,目光冷得吓人:“她呢?”
赵通阳原本想跟着楚金鹏下楼,冷不丁的被人拦下,愣了半天才明白他问的是谁。
随即他回头望望,也是一震,刚才光顾着楚芯梦了,这会儿哪还有乔莞的影子?
“她走了。”
他说着不由得多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其实在几年前,两人在乔家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他便惊诧于他身上的阴煞,如今亲眼看到他险些将女妖烧伤的一幕,心头的震撼比之前的更甚了。
——
手术室外的大灯亮起,楚金鹏抱头一脸颓丧的坐在门外,身后的下属面面相觑,全被这个场面震得没了言语。
听说楚小姐流产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流产?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有少数人当时被安排在外守门,所以并没有目击到整个过程。
数小时后,几名披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给他递过来一个托盘。
“这是我们从楚小姐体内取出的……”说着,对方再也说不下去。
楚金鹏愣了下,定睛一看,神色蓦然下沉。
他恶心的捂嘴,但两眼始终未离开那块拳头大小的肉瘤。
那东西正血淋淋的被一块医用纱布裹着,颜色比猪肝色要深,形状有点像是人类的心脏,并在空气中隐隐的散发着一股类似于死耗子的恶臭……
想起老道士的话,楚金鹏心里直发毛,挥手道:“拿去扔了!”
其中一名下属接过,看着楚金鹏转身就跟着医护人员去了女儿的病房,一脸为难的对旁人说道:“扔哪?”
对方捂鼻,什么鬼玩意,那么臭!
“当然是越远越好!”
——
傅天琅赶回家的时候正巧碰上乔莞在客厅里捞面条吃。
偌大的空间里,他像往常下班一样的在玄关处换鞋,只是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追随着她。
“刚吃过午饭才多久,你又吃,小心吃撑了!”乔妈嘀咕一句,挨着她坐下,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打毛线。
乔莞瞥了眼外头明媚的天色,下午三点,确实没到饭点。
她努努嘴,继续狼吞虎咽的捞面条,她鬼气在刚才消耗过大,这会儿饿得慌,只能往锅里打了个鸡蛋,将就着补点。
傅天琅换好了鞋,脚步声渐近,随后他在她身侧坐下,距离很极近,几乎到了大腿贴大腿的地步。
抽着空子,她悄悄往一旁的单人沙发那瞥了眼,明明那么多空位,他非得贴着她坐……
“阿琅,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乔妈手里的动作没停,注意看会发现她织的并不是人穿的毛衣,那小小的一块布料,很显然是要给黑猫弄的小棉袄……
乔莞看到这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围巾还破了个洞呢,怎么就不见乔妈给她织一条新的……
傅天琅轻点头,拿起遥控器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会儿电视,冷不防的问起:“你今天没出门?”
乔莞噎了下,一口面条梗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乔莞只能捂着嘴在一旁咳嗽。
一只宽厚的大掌随即覆上她的背脊,一下下的轻拍,嗅着那人熟悉的味道,她抬起眼,用力的点头:“没。”
乔妈在一旁插话:“你这丫头没事锁什么门?拍门也不见应声……”
乔莞心虚的嘀咕:“我睡着了,没听到。”
乔妈又念叨了两句,并未对她起疑。
乔莞重新回去捞面条,只是突然觉得背脊烧得慌,回过头才发现傅天琅正拧着眉头看她。
他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深邃的黑眸中神色颇为复杂,直将乔莞看得心里发毛,一张脸险些埋进了汤面里。
热气拂面,她不吭气,安安静静的用餐,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内除了节目里的笑声便仅余下乔莞悉悉索索的吞咽声。
她狼吞虎咽,捧着那只比她脸还要大的碗,咕噜咕噜把汤喝干净,然后心虚的躲进了厨房。
之后她磨磨蹭蹭的在厨房里擦碗,直到将整个厨房擦得程亮,这才探出一颗脑袋。
“妈,阿琪哪去了?”
乔妈诧异的抬头,看看四周:“一整天不见踪影,大概是出去玩了。”
乔莞搓搓手,心想阿琪一直喜欢往外跑,不过到了晚上就会乖乖回来,所以她不担心,一转身往回走,进房的时候留意到傅天琅射过来的眼神,吓得心头又是“咯噔”一声。
他望着她的眸低暗含着戾气,明明刚才还没那么重,可这儿仿佛余焰又起,怒腾腾的像是要把她烧了。
他无端端的生什么气?
乔莞百思不得其解,想想他之前的冷暴力,不敢再贸贸然的躲回房间,只能阖上门老实的折了回来。
她挨着他一屁股坐下,心里发毛,额头冒汗,直到乔妈进了厨房才试探性的询问:“你在生我的气?”
傅天琅听她这么说,略微抬头,似在深思,并不着急回应。
乔莞嗓子一哽,小心翼翼的又添了句:“琅哥,你别不说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错哪了?”
她语种透出一丝丝抱怨,平时就没少受他冷眼,一不如意就冷她几天,可问他什么事,这人又闭口不答,她那脑子本来就不好使,男人的心思她真的猜不透啊……
傅天琅坐在原处,神色间喜怒不显,似在思索,随后紧盯着她说:“如果我问,你是否愿意坦诚?”
乔莞见他一脸正色,低眉敛目一阵,听着时钟“嘀嗒嘀嗒”的声响,默默点头。
他使劲打量她,末了犹如话家常一般的开口:“你今天没有出门?”
跟之前同样的问题?
乔莞稍抬眼,想了好半晌才开口:“没。”
其实她这话没错,毕竟她的“身体”在今天没出门。
傅天琅瞬间沉了脸,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正遏制着脾气,末了又看了她一眼,捏起遥控器,一下一下的摁。
乔莞见这人又开始摆冷脸,内心越发忐忑,可又不知能怎么哄他,今天她鬼气消耗太大,现在累得慌,于是站起身打算睡醒后再来安抚他的情绪。
谁知刚迈出两步,听到他在身后凉凉的道:“回来。”
她身形一僵,回头瞥他一眼,乖乖折了回去。
“坐下。”
乔莞一哆嗦,老老实实的坐下。
傅天琅目不斜视,心中仍然有气,气她的谎言,她的不坦诚,还有她从始至终都将他排挤在心门外的态度……她曾亲口答应要嫁给他又如何?在她心中始终藏有一块他无法踏足的角落,他摸不到,触不着,也许在哪日她真的像今天一样的凭空消失,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见他神色冷漠,似有发怒的征兆。
乔莞眼圈红了红,脾气也上来了,她今天拼了条老命差点回不来是为了谁?如果能坦诚,她也不想瞒他,但如此光怪陆离的事,说了他也不见得会信,保不准还会把她当怪物看待……
而她不愿意被人当怪物,至少不能被他……
乔莞收回视线,垂下头不再瞧他,并且悄悄坐远了些,脑袋靠在沙发上,眼皮一垂一垂的打盹。
迷迷糊糊间,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温暖的触感令乔莞惊瞬间惊醒,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沉默片刻,突然抽了回来。
她把手塞进口袋,靠在一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傅天琅胸膛起伏,瞅着她这样,不悦的眯起眼,就跟捉小鸡似的把一旁的女孩拎进怀里。
这下,乔莞的瞌睡虫算是跑光了,抬起头看他那张像是结了一层冰的脸,咬着牙根乱挣一顿,却始终挣不脱那双铁臂,最终倒在他怀里喘气。
傅天琅没瞧她,一眼也不曾,但那两条胳膊就像钳子一样,锁着她的腰,大有他不好过,她也别想安生的意思。
乔莞嘀咕,索性跟他僵着。
这就是傅天琅惯用的冷暴力,生起气来连个正眼都不给她,话也不多一句,按照乔莞的想法,两人相处久了难免胡生摩擦,会吵架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她觉得要是闹了矛盾,各自分开一阵,第二天睡醒就能和好了……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通常的解决办法是,他生他的气,还不准她避开……
“我困了,你这么抱着,我不舒服。”她在他怀里嘀咕。
“……”他默默换了个姿势。
“我胳膊疼。”她不解气,继续嘀咕。
“……”他稍稍松了手劲。
“还没结婚呢,就家暴。”她瞥了眼被他抓红的手腕。
“……”他瞪她。
“我不要嫁你了。”她闷哼。
他浑身一僵,给出的回应就是扳起她的小脸蛋,狠狠封住她的嘀咕声。
——
医院。
半小时后,赵通阳这才姗姗来迟。
父女两瞥了眼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楚芯梦,四下打听一阵,才知道那块阴胎已经被人当成垃圾扔掉了。
赵通阳神色骤变,忙问:“丢哪了?”
“隔壁的一条巷子里。”
赵通阳闻言,马不停蹄的下楼,而赵灵则跟在他身后,一脸不解的问:“阿爸,你这么着急作甚?”
赵通阳头也不回:“那是蛇妖吸食了一个月的精魄而生成的阴胎,虽尚未成型,但对一般鬼物来讲也是极补的,必须尽快销毁,省得让孤魂野鬼捡了去,徒生烦恼。”
赵灵明了的点头,脚步不由得加快。
可等到两父女赶到那条深巷,除了一个被打开的纸包,哪还有阴胎的踪影?
赵通阳不信邪,蹲在地上翻找垃圾,把纸盒果屑弄了一地,神色也越发的阴沉。
赵灵在原地站了一阵,恰好瞥到在不远处玩泥沙的孩童,于是掏出几颗糖走过去。
“小朋友?”
几名孩童转过身,他们都是附近的孩子,七八岁的年纪,见到糖果显得十分欣喜。
赵灵笑笑,一人一颗的分了出去:“刚才有没有看到谁来过?”
几名小伙伴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摇头。
赵灵拧起眉,指向垃圾堆旁的纸包:“那里有个纸包,你们有没有看到是谁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几名孩童还是摇头。
赵灵泄了气,对他们笑笑,而后原路折返,却在这时其中一名女孩突然说道:“我刚才看到有一只黑色的猫猫把那块臭烘烘的肉叼走了。”
赵灵愣了下,叫来赵通阳,紧接着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下午,可走了好几户人家,哪还有那只黑猫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