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司酒都能清晰的回想起当时小小的自己有多么恐慌和绝望。
她比一般的孩子要更早慧知事,她清楚的明白什么叫孤儿,什么叫遗弃,什么是家人。
所以她比别的孩子还要更渴望亲情,以及明白感情的珍贵。
她那天哭了一夜,即使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流出来的眼泪都把一直抱着她哄的大哥衣领都打湿了。
直到第二天,院长妈妈忽然欣喜若狂的和大家说,有一位好心的先生资助了他们福利院,他们不但不用为即将去哪儿发愁了,还能有机会去学校上学。
那是司酒第一次听到‘沈先生’这个称呼,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忽然被从绝望里救赎是一种怎样的冲击。
从那时候起,小小的司酒心里,就扎进了一颗名为‘沈先生’的种子。
每当又穿上新衣服的时候,每当背上书包去学校的时候,每当年节加餐的时候。
小司酒都会在心里认认真真感谢沈先生三遍,然后再暗暗发誓,等我长大能赚钱了,一定会孝敬沈先生,以后给沈先生养老。
在第一次见到‘沈先生’之前,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来着。
第一次见到沈先生的时候,她14了。
她从没想到,沈先生原来竟然这么年轻!年轻得她后来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能给他养老了。
但是她也没想到,沈先生竟然是坐着轮椅的。
他们相遇在通往福利院的那条不是很平坦的路上,那时司酒看他坐着轮椅待在路边,夏日的烈阳就这么直接晒在他身上,他竟然还穿着一身严谨规整的三件套西装,连衬衫纽扣都扣到最上面一颗。
司酒当时不懂什么叫禁欲,但是就是觉得,这模样莫名的很好看。
当然,再好看也不妨碍她替他觉得热。
他一张脸极其英俊,肤色却丝毫没有被太阳晒红的趋势,甚至是冷白色调的。
嘴唇也淡得很。
看起来有点病弱。
她怕这人是不是被晒得中暑了,见前后左右也没人,不像有人陪着他的样子,连忙跑上前去,取出了书包里二哥给自己塞进去的太阳伞,打开了撑在他头顶上。
“你没事吧?”14岁的小少女面带关切,毫无戒心的跑去搭话了一个陌生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落在那人双腿上的时候还有掩饰不住的惋惜,一点儿也不懂收敛,“你怎么一个人停在这里?是轮椅没电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她一叠声问完,像是才发觉自己不论是眼神还是话语好像都有点戳人伤疤,简直是毫无眼力见啊。
“呃,对不起,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沈先生,让您久等了。”
司酒有点想不起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但想来那时候的表情一定非常好笑,因为沈先生朝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这之前,她还因为这人过于寡淡冷漠的气质,而忐忑犹豫了好几分钟才敢上前来搭话呢。
没想到,沈先生笑起来,这么……好看。
“喂——回神。”
一只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啪’的一身,吓得司酒一激灵。
“你神游天外啊?举着两盘菜,不觉得手酸吗?”程煜弯着腰,又在她眼前左右摆摆手,“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咦?你脸怎么好像有点红?不会发烧了吧……”
说着话就要伸手过来摸额头。
司酒一僵,飞快的把手里的菜怼到程煜面前,趁着他手忙脚乱,转身就跑。
“我觉得有点热我去喝口水。”
她跑远了。
程煜端好盘子,直起腰,莫名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