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街道依然繁华,郭嘉在告辞了秦雍之后,就带着牛耿在这街道上四处晃荡,一副世家公子做派,与往来来去匆匆的行人格格不入。
秦雍作为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适合跟着一起出来,那样只会暴露郭嘉的身份,自入蜀以来,郭嘉可从未在正式场合出现过,为的就是这样一个超然的身份,不掺和其间,却又掌控全局,郭嘉很喜欢这种感觉,然而此刻走在成都的街道上,郭嘉却高兴不起来。
繁华依旧,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息,士人还是士人,但百姓却已不再是百姓。
“早知如此,这件事,该贾文和来的。”看着一名名面黄肌瘦的百姓行色匆匆的走过,郭嘉面色有些阴沉。
计划虽然顺利无比,然而所造成的后果如果就坐在秦家大院里看着一堆堆数据,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如今,当他走上街头,身临其境的时候,看着因为自己一言而逐渐落魄,生计无着的百姓,那种酸涩的感觉,让郭嘉感觉自己心头沉甸甸的。
这种事,若换成贾文和那毒士来做,大概不会有任何感触吧?自己终究无法真正做到冷血。
“走吧。”沉吟片刻后,郭嘉转身,径直往秦府的方向走去。
“公子,不去醉香楼了?您这个月还可以去一次,到了下个月,这次可就不算了。”牛耿意外的看着郭嘉,也没多想,到嘴的话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喊出来。
郭嘉面色一黑,本来沉闷的心情,忧国忧民的意境一瞬间被牛耿一句话给冲击的荡然无存。
“不去了。”黑着脸,郭嘉怒骂了一声后,承受着旁人异样的目光,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怎么火啦?”牛耿被郭嘉包含怒气的呵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郭嘉往回走,心中奇怪这先生今天怎么转了性儿了,要放在以往,此刻哪用他去,早已经飞奔到醉香楼去找姐儿了。
见郭嘉走远,也只能无奈的跟上去。
两人回到秦府的时候,正遇上刚刚回来的秦雍:“先生,今日怎的这般早?”
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脸色,再次沉下去,郭嘉一言不发的往屋子里走去,弄得秦雍有些茫然,看了一眼一旁的牛耿,秦雍疑惑道:“先生今日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牛耿比他更茫然,只能跟着郭嘉往里跑。
秦雍现在心情不错,虽然秦家的钱这段时间花出去不少,不止之前蜀锦上赚取过来的利润,就连秦雍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家财也散去大半,不过仍旧很高兴,蜀中的粮食被他这么一搞,都送进了蜀中权贵手中。
依照秦雍对这些权贵的了解,这么值钱的粮食放到他们手里,要想再低价拿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要知道那些粮食本身也是他们高价收购的,再以低价吐出去,没人愿意,民变,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要做的,就是一步步掌控舆论导向。
正好,他也想询问一下郭嘉的建议,便跟在牛耿身后,一同进了郭嘉的书房。
“先生,如今蜀中粮价已经抬高到近二十倍,按照您的吩咐,在下这些天一直在游走各家,希望能够降低一些粮价,好让在下买来支援朝廷,果如先生所料,这些世家不但没有松口,反而将粮价又抬了一成,不过依我看来,这个价格已经是极限了。”秦雍微笑道。
“乡学的事情办的如何了?”郭嘉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多问。
“已经在蜀中各处开了有大概五十余家,这段时间因为粮食的事情,乡学的事情暂时放下了,不过已经成立的五十余座乡学仍然在运转,只是学子大都归家了。”秦雍苦笑道。
毕竟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乡学的收费虽然不高,但也是一笔开支,以如今的局势而言,普通家庭是供养不起的,也因此,这五十余家乡学基本上算是处于闲置状态。
郭嘉默默地闭上眼睛,良久方才叹道:“既然如此,那便先索性关闭吧,做要做的像一些,眼下主要目的,是令蜀中大乱,让我军有出兵的理由,着人通知汉升将军他们,随时准备入蜀。”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情是两全其美的,如果因为乡学的事情,让世家生出了警惕,从而影响了大计,那这两年来的筹谋就等于打了水漂,要知道郭嘉当初跟刘协的,可不是收服益州,而是从根子上将益州世家给推平了,孰轻孰重,郭嘉分的清楚,只是之前街上所见,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喏!”疑惑的看了一眼郭嘉,不明白平日里智珠在握的郭嘉,为何会如此烦躁,不太像他啊。
“另外,成都如今力道还不够大,先暂缓一些,但白水、梓潼、阆中一带,应该差不多,可以动手了,此外南蛮这边,要先下手,最好策动三江城里的蛮人一同反,要快,半月之内,我要蜀中烽火连天,再现黄巾之乱!”郭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这句话的,但这一刻,心中却是委实不太好受。
“喏!”感觉到郭嘉语气中的一丝不对,秦雍连忙躬身道。
“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做自己的事,莫要打扰!”郭嘉摆了摆手,示意秦雍和牛耿都出去,他需要捋一捋自己的心绪。
他不是没有见过灾乱,当年黄巾之乱,他有亲身经历,但当时却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但当这种事情,是他一手策划而成的时候,这感觉却是另外一回事。
当初自己设此计,此时想来,不知是对是错,虽然于朝廷而言,是好事,长久来看,虽然暂时会造成灾民遍地,但大乱之后有大治,得到的却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朝廷的蜀中,只是一千道一万,眼前的孽却是他造的。
但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两年的准备,汉中那边,黄忠五万大军的等候,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不忍而放弃,此时,郭嘉也只能自我安慰,同时准备好战后安抚的准备。
这场战乱,绝不能持续太久!
下了决心的郭嘉,开始不断写好一道道指令,交给秘卫,一只只飞鸽传书传向蜀中四方。
阆中,作为蜀中屯兵之地,一直以来,囤聚着五万兵马,为的就是随时防备梓潼、白水、葭萌一带可能出现的敌人,对梓潼、白水、葭萌随时进行增援,作为这两年渐渐崛起的大将,虽然自张鲁割据汉中之后,并没有出现大战,但张任却没有丝毫懈怠,每日都会巡视营地,操练兵马,准备迎接随时可能出现的大战。
这日,张任正在巡视军营,突然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士飞马入营,远远地就大声道:“张将军,葭萌关急报。”
“讲!”正在巡查军营的张任闻言目光一凛,朗声道。
“喏!”骑士翻身下马,打开竹笺,沉声道:“葭萌关守关校尉泠苞上报,今日据斥候打探,汉中有大量兵马集结,动向不明,正向白水、葭萌一带近逼,据斥候探得,贼军足有五万,恐不可敌,请将军速速派兵驰援。”
“五万大军!?”张任闻言挑了挑眉,汉中也是大郡,而且汉中平原也是水土肥沃之地,但饶是如此,张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养出五万大军也有些多了吧?
“可曾知道对方主将是何人?”张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出声询问道。
“这……信笺上并未。”骑士仔细的看了一遍竹笺,摇摇头道。
“五万大军!恐是一场大战,命卓膺、高沛二将谨守阆中大营,孟达、杨怀二将于我即刻点兵两万,驰援葭萌。”张任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阆中大军除了要坚固白水、葭萌诸关,更有拱卫成都之责,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尽出。
“将军!”不一会儿,接到命令的孟达飞快的赶来,对着张任拱手道:“将军,此刻我军,恐怕调不出两万兵马!”
“为何?”张任不解的看向孟达,皱眉问道。
“成都已有一月未曾调运粮草过来,军中粮草已不足我军一月用度,此时调集两万兵马,军中将再无粮草!”孟达苦笑道。
“那便让涪县开仓,怎会无粮可用?”张任觉得有些可笑,蜀中天府之国,钱粮广盛,第一次听蜀中缺粮。
“日前已经去过了,再三催促,那涪县令也不肯开仓,只称无粮。”孟达摇了摇头道。
“可恨!”张任闻言不禁大怒,眼看着兵临城下,却无粮可调,空有五万大军,却因粮草不足无法调动,难不成还要眼看着汉中兵马攻破葭萌打进来?
想了想,张任沉声道:“这样,先调一万兵马,命卓膺与高沛快马前往成都请主公尽快拨粮!”
有葭萌关,一万兵马再加上葭萌关驻军,应该可以顶住一段时间,只希望刘璋那里的粮草能尽快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