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心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啦。”
清甜的声音里染上无尽的温柔。她知道洛然现在已经很虚弱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细心的她，亲自为洛然打来热水，帮他把脸擦净了，迷迷糊糊中，洛然就再次睡了过去。
——大佬，为什么洛然会突然变回鲛人？
【……】突然被cue的系统，反应了好半天才露出个头，它的宿主太省心了，后面已经越来越熟悉业务了，不用麻烦它，只是偶尔问一点事。
【因为他喝了酒，导致禁术的短暂失效。】
——什么禁术？
【噢……】系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情况不太妙。
——大佬，不要瞒着我，快告诉我！
她突然变得很焦急，只因这与洛然有关。
【呃……】
【别急别急，小心心，你听我慢慢说。】
系统终于告诉了闫心洛然对她的隐瞒，鲛人将自己的尾巴变成双腿，必须使用鲛人族的禁术，禁术一旦启用，便不可逆，鲛人为此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第一，鱼尾变成双腿后，每行走一步就宛如被针扎，洛然必须要忍受异样的痛苦。
第二，如果鲛人最后不能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他们的结局就是变成海上的泡沫。
洛然的双腿突然变回了鱼尾，是因为鲛人一族从未尝过人类酿的酒，所以会出现禁术短暂失效，但并不代表禁术消失了。
听完之后，闫心眸色复杂，转而看向美人榻上已经熟睡的洛然，夜深人静的晚上，皎洁的月光越过冰花格子窗的窗槛倾落在毯子下露出的半截漂亮纤长的鱼尾。
真是个傻子！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她内心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但没有扰他美梦。
——那怎么样才能让他不疼呢？
【我想想，噢……大海那头有座蓬莱仙山，山巅之上住着很多神明，其中有位桃花神，若能够经受住他考验，便可获得同心锁，从此把两人的命格锁在一起，洛然就可以变成真正的人类，只有这样，他就不必忍受使用禁术带来的痛苦。】
闻言，闫心沉默了。
且不说能否找到那位桃花神，然后通过他的考验，前提是洛然，他会愿意变成真正的人类吗？
洛然，是世上最后的鲛人，是鲛人一族最后的血脉。
他身上承载的，是非常沉重的东西。
所以，他会愿意吗？
闫心不知道。
系统又陆陆续续地跟她说了很多与找到蓬莱仙山有关的话，譬如要乘坐怎么样的船只才有机会到那里，蓬莱仙山只在阴历二十七出现……
*
翌日。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而入，少年悠悠转醒，脑袋还有一点疼，尖锐的疼痛让他清晰地知道鱼尾已经变回了双腿。
木桌上，女孩趴在那里，睡了一晚上，也守了他一晚上，晨风轻轻撩起她的头发。
洛然用手扶着床沿，勉强爬了起来，忍住剧烈的疼痛，禁术短暂失效带来的后遗症，就是比之前更加疼了一些。
他缓步走到闫心面前，女孩纤长浓密的睫羽宛如振翅的蝴蝶，在瓷白的脸颊上投射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她眉头微蹙，在梦中都愁眉不展，洛然下意识伸手帮她轻轻抚平，遇到什么忧愁的事情了吗？
就连在梦里，都还皱着眉头。
闫心突然醒过来，与洛然四目相对，那双湛蓝的眼眸纯粹又干净，闫心却在里面看到了颇为憔悴的自己。
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洛然的脖颈，自顾自地说道，“我都知道了，我全部都知道了，洛然，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还要每天都花费精力去伪装自己，不让她看出端倪。
不管是她的拥抱，还是她突然起来的一番话，都把洛然搞懵了，他慢半拍道，“隐瞒什么……”
“心心，你在说什么啊？”
她冷哼了一声，却又继续道，“到现在你都还不肯告诉我，我知道，鱼尾变成双腿，会很疼！我还知道，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你就会变成泡沫！”
“这些，我都知道了……”女孩的情绪很是激动，比平时高了几个分贝。
洛然身子僵住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点闫心读不懂的落寞，“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就是知道！洛然，你究竟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到你变成海上的一堆泡沫吗？”
少年沉默了，一时间，竟不敢与她对视，她好像很生气，而自己除了隐瞒，确实什么都不能做。
先祖有训，鲛人一族属于深海，不属于陆地，所以才将鱼尾变双腿列为禁术，私自使用禁术的惩罚也是非常严厉的。
“对不起……”洛然耷拉着脑袋，低声与她道歉，她身上甜甜的气息缓缓钻入洛然的鼻尖。
“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太亏待自己了，明明那么疼啊……”
她正对着洛然的脸，一字一句问道，“如果有方法让你彻底变成人类，你会愿意吗？洛然……”
洛然呆住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方法确实让他很心动，彻底变成人类，鱼尾完全变成双腿，走路不会再疼痛，也能够永远陪伴她。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愿意。
可现在，他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了，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位鲛人，如果他也变成了人类，那鲛人一族……便彻底覆灭。
世界上不会再有鲛人了。
他身上承载了族人太多的期许，他不能一意孤行。
见洛然不回答，闫心便追问，“你是不是不愿意？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府上的丫鬟已经来请他们去用早膳了。
少年纤长的睫羽上，有阳光在跳跃。
“我……”
“真的有这样的方法吗？”他下意识询问。
鲛人一族的秘法里，只有禁术能让鱼尾变成双腿，但也没有任何方法让他人类，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法子么？
“当然有。”闫心觉得他的关注点歪了。
“如果你想，我就可以帮助你呀。”
“洛然……”
女孩笑着回答，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轻轻叩在他耳边，宛如蛊惑小美人鱼的魔咒。
不知为何，不管闫心说什么，他总是很信任她，既然她说有这样的方法，那他便无条件信任。
“我……我想想吧。”他已经失去了直接答应的勇气，他身上还承载着更多的东西。
“嗯嗯，好，不着急。”
她也不会逼洛然做什么，全看他自己的意愿。
*
最终洛然还是妥协了，变成真正的人类，是不是就能够跟她在一起了呢？
他怀抱着这般美好的幻想。
大海上的船行驶了三天三夜，才寻见了那仙雾缭绕的蓬莱仙山。
两人上了岸，天际的云层比往日薄了些。
晨曦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清脆的鸟鸣声阵阵传来。飘渺的雾气给这份景致覆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若隐若现。
林间溪水潺潺，撞击在山石上，叮咚作响。白云漂浮，日光倾泻，不失为桃源景致。
山路并不难走，但两人遇到了很多奇珍异兽，洛然身为鲛人，为天地精华所养育，所以那些山中异兽对他没有什么恶意，只将他视为同类，至于闫心，她自保能力很强，一般的兽类，都不会选择去攻击她。
山巅之上，系满红绸带的参天古树赫然立于天地之间，随风而舞。
古树后面，是一汪清泉，泉水清澈无比，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四周的黛色群山滑进泉水里面，水面漾开圈圈涟漪，平静的湖面被什么搅碎了。
“哟，又是什么痴情苦命人来这蓬莱仙山寻本座了？”
视线中是修长的身影，一袭红衣娇艳似血，嫁衣一般，染红了半壁蔚蓝的天空，天际绯色朝霞也逊色几分。
他缓步而来，长发如瀑，三千青丝似雪，玉瓷肌骨，眸子深邃而狭长，眼角微微上翘，如同凤尾蝶一般，右眼角下面一点咖色泪痣，一颦一笑，摇曳生姿，当真如同那灼灼桃花般娇艳。
白皙的手腕上系着的赤色绸带格外醒目。
眼前这位，虽妖魅却近仙的，定是那桃花神了。
桃花神打量着两人，他用雪白色的扇子遮住了半边脸颊，似笑非笑。
竟还是两个小娃娃。
来寻他的人不少，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他都见过，模样这般讨喜的一对，倒是不多见。
“说罢，两个小娃娃，来寻本座，所谓何事？”
闫心双手合拢，颇有礼貌，“有一事请您相助。”
她说明了大致情况和来意，桃花神神色如常，依旧摇着扇子轻笑，不管什么种族，始终无法逃脱情字的困扰，可叹。
“相必你们来这里，也是了解了本座的规矩，只有经过考验的人，才能实现最后的愿望。”
“所以，能够成全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若你们已经考虑好了，便随本座来吧……”
闫心和洛然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点头，会心一笑，跟着桃花神去了。
“把手放上去吧。”
两人把手放在粗糙的树干上，手心泛起白色的光芒，有些灼眼，漫天的雪白色花瓣飘落，血红色绸带相互缠绕，天地间，只剩下树与人。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茂盛的参天古树，古树上盛开着粉色的花朵，风一吹，洒落下无数的粉色的花瓣，在空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