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妖嘛,到底非我族类,斗起来没个轻重。
就算是有御妖师控制着,上头了弄死个把人也算是正常。
小兄弟你若是单纯好奇,还是别去看了的好。
不小心丢了小命,不值当......”
对方在说这些话时,显然没能意识到周围人群中就有不少妖,虽然他声音不算大,但以妖的感知力......
怕是全都听见了。
不过既然这城中有如此多的御妖师,这些妖应当也不会轻易弄出人命来。
时晏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祝这位大哥好运。
妖斗会......
听着怎么跟个角斗场似的。
时晏带着乌云离开了布告牌,准备在这城中先寻个住处。
“阿晏想让我去参加么?我可以去的。”
走在路上,乌云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时晏忍不住扭头看他。
天黑的缘故,街边都亮着灯,灯光掩映下,他有些看不清乌云的神情。
既然看不清......
时晏停下脚步一巴掌扇在了乌云的脑后勺上,“你是红烧肉吃多了糊脑子了吗?
那种地方你也想去?那是好人家的妖该去的地方吗?”
乌云人形还是要比如今的时晏高上一些,他捂着后脑勺站在那,这次时晏将他脸上的怔愣看了个一清二楚。
其实早在方才时晏喊他去看布告牌上的东西时,乌云虽不识字,但能听到那边的人都在讨论什么,拼拼凑凑也能拼出个大概。
所以他才扭头回去跟时晏说自己不识字,看不懂。
想着若是时晏不执着于去人堆里,就看不见那块布告牌,也不会让他去妖斗会了。
御妖师让妖魔去为自己卖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乌云知道时晏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挺好,但若是有朝一日时晏让他去做一些危险的事,乌云也不会感觉意外。
可时晏说出方才那些话,倒是让乌云有些看不懂了。
时晏不懂乌云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难道这么多年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会让妖仆去玩命的坏主人么?
越想越气,越想拳头越硬。
时晏不亏着自己,于是抬手又给了乌云一下,“再像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自己玩去吧,我不带你了。”
不带乌云自然不是要给他解契,而是把他打包丢出城让他自己用腿走回家!
乌云理亏,撇撇嘴不吭声,蔫了吧唧地跟在时晏身后。
在租院子和住客栈之间,时晏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住客栈了。
贵点就贵点吧,也不知道要在这幽月城待多久,短租不一定能租到合适的院子。
这地方常年见不到日光,待的久了他还怕自己抑郁呢。
幽月城的客栈同其他城镇的倒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里灯火一般是十二个时辰都燃着的,该到要休息的时辰灯火就暗一些,人潮喧闹的时辰灯火就亮堂一些。
时晏入城时还早,这会街上正热闹着。
少年身上带着一股子惹人侧目的英气,偏生又在右耳处坠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银铃。
银铃下的流苏随着步子一荡一荡,足够叫好几个迎面走过来的姑娘看花眼了。
不过时晏本人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毕竟好看的见得太多了,审美疲劳也是有的。
乌云跟在时晏身侧,面上没什么表情,整个妖显得多了两分凶悍,眉目如刀削斧凿,深刻又叫人过目不忘。
这么一对组合走在路上,是叫人又想上前来搭讪,又怕来搭讪会被训斥一顿。
路上行了半个月,中途为了方便都没有进入大城镇。
从家带出来的食材早就吃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锦娘给准备的小零嘴也被两人吃了个精光。
再加上还有个祝巫,一人一妖一兽这一路上吃得最多的便是烤肉野果了。
时晏如今见着街边的烧饼都忍不住咽口水,忙拽着乌云去摊子上买。
“老板,来三......五个烧饼。”
“好嘞,小公子稍等。”
等着热腾腾的烧饼出炉的空档,时晏环顾四周,远远瞧见隔壁有条街比这边亮堂许多,便指着那个方向问老板,“老板,请问那边那条街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好生热闹。”
老板手中拿着个特制的短钩,轻轻一钩就能将炉内的烧饼取出。
将五个烧饼包好递过去,“小公子您拿好,一共是十五文钱。
您问澈水街啊?那可是我们幽月城最热闹的街市了。
一整条街都是城主大人的,里面都是这幽月城......不不不,都是这九州最有名气的美人儿。
不过小公子年纪还小,去了也就是看看热闹。
您旁边这位,倒是可以去澈水街寻点乐子。”
时晏偷偷看了看乌云,寻思着自己也没比他矮多少啊,怎么就把自己当小孩儿呢......
好吧,十四岁也确实不大就是了。
接了烧饼,时晏数了十五个铜钱递过去,对这幽月城的物价还算满意。
如此繁华的街道上,一个烧饼比他脸还大,五个才要十五文,很良心了。
时晏自然是吃不了五个的,他只想尝几口垫垫肚子,待会到了客栈他还要吃肉呢。
他如今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肉怎么能长高。
不说要高的像根棍吧,至少不能比乌云矮。
时晏分了一个烧饼给乌云,剩下的都塞进了乾坤袋中的方寸盒内。
他如今是方寸盒的主人,可随心操控盒内的山川河流甚至一草一木,让三个烧饼落在祝巫面前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但祝巫吃不吃烧饼就不好说了,之前见它不挑食来着,想来是吃的。
吃了烧饼,时晏又觉得口干,拉着乌云在路边小摊上喝了碗酒酿圆子,接着才满足地指了指澈水街,“走走,我们去那边瞧瞧。
来都来了,看看美人也是好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封禁妖魔这事反正也急不得,不是吗?
澈水街上所有的楼宇都窗户大开,窗框内挂着薄纱,有人站在窗后就显得影影绰绰,朦胧又诱人想要深入探查。
乌云只知道时晏这一趟是出来独自历练的,至于看美人这事算不算历练,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反正在绝大多数妖魔眼中,人类其实生的都差不多。
时晏边走边看,发现这条街上不论男女都很是开放。
穿的比较轻薄也就罢了,一个二个还都喜欢对着人笑。
时晏从走进这条街,一路上已经有三位姑娘两位公子冲着他笑过了,其中两个还要给他递花,只不过都被他给拒绝了。
最后一位递花的姑娘见时晏有些不自在,掩着唇笑了起来。
“小公子不必这般拘谨,这花原也是要赠给有缘人的,你只当是路边捡了朵花儿,看着乐一乐,闻闻香,不好吗?”
说罢对方就又要将花递过来。
一般人若是听见这么说,恐怕也就接下了,左右不过是一朵花。
但时晏总是觉得平白收人一朵花有些不对劲,因此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赠花。
那姑娘敛了笑意,眼中露出些许不甘,但最终也没强迫时晏收下这朵花。
等这姑娘离开后,时晏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正巧吃饱了也懒得多走,就带着乌云随便寻了家看着像是开门做生意的门头进去了。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位穿着翠色衣衫、袖子长的几近拖地的男子前来招呼。
“二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头一次来我们轻音阁?”
时晏直觉这家店可能不是他想的喝喝茶听听曲的那种,但人都已经迎到跟前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头一次,只是路过觉得口渴,想进来饮杯茶。
此处可提供茶饮?”
翠衣男子抬手用袖子遮住嘴笑了几声,“小公子想喝那自然是有的。
不过我们不止有茶饮提供,还有其他好东西。
拂柳,来带二位公子去雅间,记得沏壶好茶送进去。”
“是,管事。”
时晏被这一声娇娇柔柔的应是激的忍不住朝一旁看去,一位手持着琉璃彩灯的红衣男子正从右手边走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带路。
这位衣裳的颜色着实艳丽了些,让时晏不自觉地就想起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位。
只不过也就衣服颜色像点罢了,那位妖王气场多足啊,光是站在那就让人腿软,而不是眼前这个,看着就觉得他比较软。
“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时晏忍住搓胳膊的冲动点点头,伸手拽了乌云的胳膊一下,示意他跟紧点。
这地方虽然看着不是那么正经,但只是喝喝茶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不过就进来这么一会,窗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丝透过回廊的窗户飘进来,落在手上和脸上,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如今是夏末秋初,若是放在朗月乡那种地方,定然不会下这么缠绵的雨。
这点雨丝毫影响不了街上的热闹,只会给阑珊的灯火平添几分朦胧暧昧。
路过其中一个厢房,恰巧房门打开,一个衣领都快开到胸口的壮汉从屋内走出,怀里还搂着两个,左男右女,看起来好不快活。
时晏一整个大震惊。
他只来得及感受澈水街上男女开放的态度,没想到门头那么清雅的地方,内里居然是做这种生意的!?
拂柳已经停下脚步推开了前方一个房间的门,乖巧地站在门边等着时晏和乌云过去。
这种时候如果掉头就跑岂不是显得很没见过世面?
时晏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率先给自己打了打气,迈步走进去。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来过这种“声\/色\/场\/所”,今天倒是叫他遇着了。
屋内果然如同时晏想的那般,除了一张正经的大圆桌和一些椅子,还有一张特别不正经的床。
床两侧垂着沙幔,在灯火的掩映下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屋内桌上燃着灯,想来是提前就备好的。
一侧束着一个立灯一样的支架,顶端嵌着一颗萤石,同时晏之前在布告牌周围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要更大更亮一点。
窗户开着,从这边正好能瞧见澈水街上的热闹景象。
许是因为落了雨,拂柳等两人都进来后,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了。
“二位公子对茶可有什么要求?”
时晏摇摇头,“随便上壶茶,我们就休息片刻解解乏。”
“是,我这就去着人准备。”
说完这句拂柳就提着琉璃灯告退了,但走之前他特别不明显地看了乌云一眼,还特意从离乌云近些的方向退出了房间。
等拂柳离开,乌云这才黑着脸看时晏,“方才那人怎么瞪我一眼,我又没招惹他。”
时晏好一阵无语。
那是瞪人吗,那分明就是暗示意味极强的媚眼!
可惜了,媚眼抛给瞎子和傻子,注定是白抛。
时晏说是进来休息,可也只敢坐在桌边,旁边那张大床他是看都不看一眼。
谁知道都有什么人在这床榻上干了什么事儿,能不碰就不碰。
等待会喝完茶就付了银子快些离开这条街吧。
才这么想着,时晏正准备拿出方寸盒让乌云去看一眼祝巫有没有好好在里面待着,手还没碰到乾坤袋,后心突然传来了一股烧灼的痛。
“唔......”
“阿晏!?”
一人一妖离得这般近,时晏痛苦的情绪清晰地传递给了乌云。
其实也就疼了一瞬,但时晏眉心还是突突地跳了起来,“乌云你帮我看看我后背那个印记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要看印记自然是要脱掉上衣,时晏也没多想,只想快点让乌云看看。
这个定时炸弹已经这么多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反应了,怎的今日突然来这么一下,怪吓人的。
乌云也没多想,还上手帮着时晏想要解衣服。
刚解了外衣准备脱里衣时,门被敲响了。
时晏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看他和乌云如今的姿势和位置。
糟糕,有点不太妙。
虽然这店里也没什么他认得的人,但人总归是要脸的。
“稍等。”
时晏应了一声,开始慌慌张张地穿衣服。
一着急,领口的盘扣就忘了系。
等送茶的拂柳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时晏大开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