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吃瓜的表情实在太明显,陈浔想不注意他这个小师侄都难。
正要开口问,就见山樱给他递了个眼色。
陈浔回头,正好看见了柳梅花扭曲的面容。
一贯平直的眉毛忍不住微微上挑,陈浔是真么见过这个在外颇有名气的清雨真人脸上露出过如此失态的表情。
换做平时山樱定是要嘲讽柳梅花几句才能抵消遇见她带来的晦气,但今日她就只是冲着柳梅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拽着陈浔一道走了。
当然,陈浔手里还拽着五个被捆的像牲口一样的金家人。
这画面,就是在怪事常有的云雾镇也是不多见的。
离开了柳梅花能听见的范围,山樱一路走一路笑,笑的肩膀都在打颤,眼角还溢出了两滴快乐的泪水。
“柳梅花那个表情可不常见哈哈哈哈哈,她不是一直要维持对外温柔娴静的样子么,你看她刚才那个脸哈哈哈哈哈哈......
皱的都快变成褶子花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褶子花学名绒盏花,是一位这个世界特有的中草药,因为花开后很快枯萎,且枯萎的模样很像满脸褶皱的老人,因此得了个俗名“褶子花”。
山樱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好奇地看了看陈浔,“她是不是偷偷喜欢你啊,不然怎么见你认识我表情能难看成这样?”
陈浔摇头,“我大概知道她这副表情的原因。”
陈浔大概给山樱解释了一下,就见山樱突然停下脚步,表情也严肃起来。
难道她和清雨真人实际上关系没有差到那种地步?陈浔开始忍不住担心。
时晏将便宜师伯的担忧看在眼里,但他隐隐觉得自家师父肯定说不出什么正经好话来。
下一瞬,山樱开口了。
“也就是说,她白白给了你六百两?
见面分一半,这不过分吧?”
看着自家师父伸出去的手,时晏心道果然,这个脸真的是要不了一点。
而且这话说的......他师父才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人才吧?
陈浔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看样子不像是会被这么一句话给惊到的人,毕竟一声师妹也不是白叫的,山樱是什么样的他应当清楚才是。
“六百两堂内会抽走一半,只有三百是我的,分你一百五。”
说着陈浔居然真的就伸手去摸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抽出来几张叠好的银票,认真数了三张五十两的出来塞给了山樱。
时晏突然就感觉,这便宜师伯实诚的有些吓人。
偏偏山樱还真的就伸手将银票接了过来,随手就塞进了时晏怀里,“收好别丢了啊,这可是你师伯给的压枕钱。”
这个世界的压枕钱和压岁钱的用处差不多,都是祈求来年平平安安的。
可......这还没过年呢,提前这么早给压枕钱的吗?
时晏惊讶归惊讶,到了手的钱就没有还回去的一说。
“谢谢师伯,师伯真是个好人。”夸一句动动嘴而已,要是一句就给一百五十两,他能不重样不间断地连说三天三夜。
时晏之前把从陈浔那得来的匕首仔细拿出来看过了,确认过确实是一把好刀,说不准一百五十两都买不来呢。
陈浔手中牵着的绳子另一端,五个金家人正在瑟瑟发抖。
方才这几人说事情的时候也没避着他们,说的还都是和清雨真人有关的事情。
这么不顾忌,岂不是说明他们快要活不久了吗?
可实际上陈浔没避着这几个人就是想让他们把这个消息传回金家,而且最好是借由他们的口传给金家家主,好让对方知道清雨真人的这个悬赏不止是绝影堂不会接,其他类似的组织也不会接。
哪怕已经被逐出师门,小樱桃也还是他的师妹,保护师妹是他这个师兄应该做的。
说了没多久话陈浔就带着五个鹌鹑回去了,他那边还有事,不好在外面多逗留。
待陈浔一离开,山樱脸上的表情就淡了下来,“我们去走走逛逛吧。”
师父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时晏应了声好,乖巧地跟在身后,他身边的千钧就像是个随他而动的人形立牌,时晏走他就走,时晏停他就停。
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吗,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同样感受到山樱情绪的乌云也是乖乖待在时晏的肩上,只有身后的尾巴时不时卷起来或者甩两下。
陆瑾走在时晏身侧,干脆把自己当成一个会移动的摆件。
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多说话,除了游影。
手腕被牵住,山樱目光往下瞥了瞥,“干什么?”
“真人可是不开心?”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呵,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真人不开心清雨真人去绝影堂发布悬赏任务取你性命。”
时晏对着游影的背影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游影不愧是拿下了他师父的妖,真敢说啊。
“你不许喊她真人,她配吗?”愤怒中的人抓重点总是会抓的奇奇怪怪。
游影从善如流,“真人不开心柳梅花去绝影堂花钱买你性命。”
山樱嗯了一声,“是也不是。”
游影摆出了“愿闻其详”的样子,山樱就真的继续开口说了下去,“我就是气她怎么能有钱花钱买我的命,我都没钱!
要不是之前得了些万年树妖的精魄,我现在也还是没钱!
那个柳梅花就是个半吊子,她怎么能那么有钱!?”
时晏嘴角都忍不住抽抽了。
还得是他师父啊,生气的点都这么的与众不同。
游影很“好脾气”地哄道,“真人莫要生气,这些人类喜爱的金银财物,真人若也喜欢,我定会替真人寻来,多少都寻。”
山樱盯着游影看了一阵,情绪明显好转,“算了,我要那么多银子也没什么用,现在有的够花就行了。”
很好,眼前刚刚结束的明明是一组没什么实际作用的无效对话,可时晏莫名就感觉肚子有些撑得慌。
这年头,是不是都流行把狗牵出来杀啊?
游影靠实力解决了一场情绪危机后,气氛总算是缓和许多了。
乌云在时晏肩头来回窜,尾巴时不时就在他耳朵上蹭一下。
时晏被蹭烦了,在乌云又一次把尾巴凑过来时,一把拽住了毛乎乎的尾巴,“你要干什么就直说,再蹭耳朵都给你蹭破皮了!”
乌云被拽了尾巴,嗷地一声嚎了出来,“排骨呢!?说好出来给本大爷买排骨的!不给买还拽尾巴,太坏了嗷!”
时晏讪讪松手。
刚刚吃瓜吃的太猛,他是真有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师父师父,咱们找个肉铺给乌云去买排骨吧。”时晏暂时松开拽着千钧衣袖的手,挤进了山樱和游影的中间。
也不是他想当这个电灯泡,主要是这一人一妖今天突然变黏糊了起来,不这么说这俩根本就会左耳进右耳出。
山樱看了看时晏肩头乌漆嘛黑的毛团子,“是要去买,咱们现在就去,给乌云买二十斤!”
两刻钟后,三人三妖盯着眼前的牌子陷入沉思。
【有事关门三日】
他们方才问过了,这里是云雾镇上唯一一家出售正常生肉的肉铺。
其他铺子卖的都是妖兽肉,乌云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以理解,毕竟如果有个铺子卖人肉,估计人也不会感兴趣的。
他们在云雾镇肯定是待不了三日的,所以......
“排骨呢!好好的排骨怎么说没就没了!本大爷要吃红烧排骨!!!”
乌云气的用时晏肩头的衣服开始磨牙,整个毛团子都是炸毛的状态,看上去手感都提升了一大截。
“哎,你别生气啊,这也不是我不给你买,是人家肉铺关门嘛......
这样这样,等回家,回朗月乡了让阿娘赶集的时候给你买排骨,怎么样?”
乌云四只爪子都集中在了一起抓着时晏的肩头,整个吞天都写满了不高兴,“可是本大爷今晚就想吃排骨嗷!”
时晏耐心地哄了两句,站在他身边的千钧垂眸看向了乌云。
原本还在撒泼的乌云撒着撒着突然就感觉后背一凉。
乌云一个激灵扭头看看身后,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时晏又安慰了两句,乌云也没心思再嗷嗷了,“好吧,那回去以后要多买点嗷。”
“一定一定。”
没买到排骨,几人索性寻了一处水潭开始钓鱼。
天色渐晚,夕阳透过逐渐升腾的雾气照射在水面上,潭水波光粼粼,一看就有不少鱼在下面嬉闹,但......
三根鱼竿,三个空空如也的钩。
山樱嫌弃地看了看时晏,“一定是你钓鱼的方式不对。”
时晏扭头把这份嫌弃传了下去,看着陆瑾开口,“一定是你做的鱼竿有问题,鱼都钓不上来。”
陆瑾只跟乌云比较熟,所以只得把这份嫌弃传给了乌云,“一定是你在潭边站着妖气太凶,把鱼都吓的不肯咬钩了。”
乌云,“......”
你们人类是真的讨厌!
没买到排骨也没钓到鱼的三人三妖灰溜溜地回到了客栈,老老实实点了几个菜让送到小院内,当然,其中一道菜是专门点给乌云的红烧排骨。
饭桌上,乌云化作人形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排骨,啃了两口眉毛便皱了起来,“不好吃,没陆瑾烧的好吃。”
陆瑾默默吃饭,埋在饭碗里的嘴角忍不住狠狠往上翘了翘。
乌云夸他了诶,下次等乌云变成毛团子的样子,看在红烧排骨的份上,他是不是能浅浅地摸上几下了?
乌云吃排骨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时晏正好看着他,见状问了一声,“你怎么了?这排骨有毒?”
乌云本着不浪费肉的精神硬是把排骨给啃了个干净,“不是嗷,刚刚总感觉背后发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打本大爷的主意。”
“。”陆瑾夹一筷子菜,低头努力干饭,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在云雾镇多逗留了两日后山樱就提出要回朗月乡了,在这边逛了个遍也没寻找什么有用的东西。
果然,带徒弟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想给小徒弟寻一些适合的法器或者其他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回程途中,时晏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榻上,手里拿着从秘境内带出的骨头棒。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阿娘说他这次出门寻的法器是一根人骨头......怎么说都感觉有点瘆得慌。
而且说来奇怪,这骨头棒出了秘境之后就十分安静,一度安静到时晏以为藏在其中的妖力已经散掉了。
“骨头?”
时晏喊了一声,骨头棒露出半截子剑身嗡嗡了一下,然后就跟电量不足似的回到剑鞘内,假装自己是个死骨头。
这不太对劲。
时晏抓着骨头棒就想跳下床去山樱的房间问问,但想了想这么直接过去可能会看到点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于是迈出的腿又默默收了回来。
千钧一直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不说话也不动,时晏没在看他的时候,他就像个安静又美丽的花瓶。
感受到时晏投来的目光,千钧收回没有焦点的视线看向他。
“那个......千钧,要不你帮我看看这个骨头棒子,它是不是不太好了,怎么都不太动了。”
这种骨头棒子的事情,好像问妖才更合适一些。
毕竟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夫能给一个成了精的骨头棒子看病的。
千钧站起身走过来,摊开手掌放在时晏面前。
时晏上道地把骨头棒子递过去。
说来奇怪,哪怕是在秘境外,骨头棒子也是十分的倔强,除了时晏谁都不给碰。
但此时此刻,时晏把它递给千钧时,这骨头棒子连象征性的不满都没有发出,整个一个任人鱼肉。
这简直是非常的不对劲!
千钧查看了一番,将骨头棒递还给时晏,“无妨,只是外界灵气稀薄,它懒得动。”
时晏疑惑地看了看千钧,又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骨头,“我感觉不太对......”
“何以见得?”
“以前这骨头要是别人想碰,肯定早就跟要杀了它一样开始反抗了,可刚刚,它都没有嫌弃你半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