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待两日就去朗月乡同你们汇合,可以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乘飞舟只需两日便可回到朗月乡,中途送你回清水镇也是顺路,就先去清水镇吧。
让你阿爹看看也好,不然真当我们把你拐走卖了可就不好了。”
陆瑾挠挠头,小声念叨了一句,“你们才不会那么做......”
比起之前在路上一跑就是一个月,乘飞舟简直快比光速。
时晏躺在靠近飞舟尾部舱内的躺椅上,透过珠帘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感觉不能更惬意了。
两日时光仿佛一眨眼就没了。
飞舟在行至半途时就被山樱施了隐匿术法,一路上连只鸟儿都没撞到,可算是让时晏体会了一把跨世界版天空遨游。
再看见清水镇的大石碑时,时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时间还没过去多久,怎么感觉已经离家很久了。
山樱没解除飞舟的隐匿术,小镇上的人估计连正经妖魔都没怎么见过,要是半空突然飘过来一艘船,指不定得引起半个镇子的关注。
飞舟悬在陆瑾家半空,时晏从飞周中探出个脑袋,“阿瑾,你阿爹把你家院子收拾的好整齐哇!”
已是万物复苏的时节,陆瑾家这小院还是离开前陆瑾硬拉着他阿爹租下的,之前那房子连个院子都没有。
“那我就在这下去吧,两日后我就赶去朗月乡与你们汇合。”
山樱嗯了一声,伸手捞过陆瑾领子把他往船下一丢。
陆瑾心里一惊,还没做好落地的准备,以为自己肯定要摔,没想到落地时轻飘飘的,像是有风托了他一把。
再抬头,已经看不见空中有什么东西了。
陆瑾拽了拽肩上的小包袱,站在院中喊了一声,“阿爹?”
屋里传出一点响动,“阿、阿瑾?是阿瑾吗......”
“阿爹,是我,我回来了。”
......
朗月乡和记忆中没有半点区别。
不过想想也是,他才出去几个月,能有什么变化?
时晏站在甲板上看下方,乡里的孩子们正在追逐打闹,有大些的肩上还背个筐子,一边玩一边在附近的野地里拾捡一些能入口的东西。
飞舟眨眼就从朗月桥行至时家小院,时晏连梯子都等不及,直接翻过栏杆就往下蹦。
山樱也没拦着,这小子术法学的比她以前强多了,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会把自己给摔着。
锦娘正在院子里喂鸡,抬头就看见了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娃娃蹦了下来,仔细一看这娃娃还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
怎么说呢,又惊又喜,差点吓晕过去。
“阿、阿晏!?”
“阿娘阿娘!我回来啦阿娘!”
时晏刚落地就扑进锦娘的怀里疯狂撒娇,原来有阿娘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上辈子没体会到的快乐,这辈子圆满了。
锦娘摸摸时晏的脑袋,又抬头往空中看了看,“阿晏,你怎么会......?”
“我和师父坐飞舟回来的!师父还在天上呢,不好现在就把隐匿术解开,怕吓到人。
阿娘有没有想我?我可是特别特别想阿娘!”
“想,特别特别想,阿娘天天都在想我的小阿晏有没有吃得饱睡得香。
想的都吃不下东西了......”
锦娘如今不过也才二十六七的年纪,虽说安稳在这朗月乡当了几年的村妇,但一笑还是唇红齿白,娇艳美丽。
时晏抱着锦娘的腿晃了晃,“可阿娘还是这么好看,比我走的时候更好看了。”
锦娘被逗的笑个不停,“就你嘴甜。”
山樱把元宵从飞舟上丢下来后,自己也翻身跃下。
有了头一个大变活人的经验,这次突然出现两个人,锦娘倒也没受到多少惊吓,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山樱。
“大师回来啦?这些日子在外面可好?这位是......”
“夫人您好,我姓元,罗影城元家的独子元宵,是......山樱的朋友。”
元宵冲锦娘拱了拱手,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也是时晏从未见过的彬彬有礼。
不止时晏,连带着山樱也满脸问号地转头看他。
兄弟你谁啊?
锦娘又没见过这小子没皮没脸的样子,一听是山樱的朋友自然是笑着同人问好,“元公子好,这些时日阿晏承蒙照顾,这才还要在家中多住些时日。”
时晏想了想这元少爷之前对着高档客栈的上房都是一脸嫌弃的模样,定然是住不惯他们家这普通瓦房的。
正想着跟阿娘说元宵不住家里,没想到这厮就厚着脸皮道谢了,“多谢夫人,元宵就打扰一些时日了,若夫人平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吩咐。”
不是......还真住啊?
飞舟被山樱收回,变成了之前那个木头小模型。
“喏,阿晏,这东西收好。”
时晏接过飞舟转手放进乾坤带内,结果手伸进去时,被乌云不轻不重地挠了一爪子。
“哎哟!乌云你能动啦?”
时晏把乌云拎出乾坤袋,毛团子看起来还是有些蔫巴巴的,但这次没再冲他嗷嗷。
“本大爷睡觉的地方,你怎么什么都往进来扔?”
低沉略带沙哑的成年男子声音响起后,时晏直愣愣地盯了乌云一阵,“你谁啊,我那么娇一只乌云呢?”
乌云才开始慢慢恢复还没多大力气,气的想挠时晏。
但实际贴住他手腕时也就只用了软乎乎的肉垫,连个爪子尖尖都没伸出来。
元宵跟着锦娘去帮忙收拾要住的房间了,只有山樱还留在院子里盯着鸡窝里的几只老母鸡。
这家伙正点兵点将呢,看看谁是今天的天选之鸡。
方才锦娘说了,今晚杀只鸡给他们炖汤喝。
山樱正想着鸡汤,就听见身后时晏在说话,一扭头,发现他正捧着毛团子小脸皱成一个很难描述的表情。
“干嘛呢?乌云不治而亡了?”
谁家好吞天能听这种恶言恶语啊!
乌云哪怕还在虚弱中,也挣扎着想要跳下时晏的手冲过去挠山樱。
可惜时晏手速极快地揪住了它的后脖颈,“没,这不是活泼的很。
我看乌云恢复的差不多了,都能动弹了。
师父,吞天成年了也还是这么迷你......不,我是说这么小小一团么?”
带出去多少感觉有点没气势。
“不会吧,妖魔录上记载了成年吞天或有数十尺长,乌云这还没一个巴掌长呢,是过渡期还没结束吧?”
山樱也有些迷茫了,妖魔录上还记载吞天在过渡期时是一动都不能动的,只有过渡期结束才能言语能动弹。
但旁的吞天估计也不会出现这种一次性吃妖丹太多差点把自己撑死的情况,因此乌云的过渡期稍稍不一样点,问题应该也不大。
“本大爷过渡期结束了!就是之前消耗太大,没恢复过来,等恢复了第一个就吞了你!”哪怕被时晏捏着后颈像猫一样吊在空中,乌云这张嘴也一点亏都不吃。
不过乌云的话听在山樱耳中还是寻常的嗷嗷声,就和之前清亮奶气的嗷嗷声比起来,有点像喊破了喉咙,哑了许多。
“嗯,应该是还没结束,这连人话都还不会说呢。”山樱下了结论,乌云气的又说了一堆,骂的还挺凶。
时晏嘴角抽了抽,伸手弹了乌云脑门一下,“没恢复就少说话多睡觉,不要在这说有的没的。
还有都说了那是我师父,你不许对师父不敬!”
时晏有点头疼,这要是乌云能言人语后,恐怕少不了同师父斗嘴。
哪怕他管着乌云不许它乱说,以师父的性格,估计会逗乌云逗到它爆发破口大骂为止。
乌云气得不行,直接扭过头不看时晏。
但过了几息又转过头嗷嗷控诉,“你那破袋子里东西越来越多了!我睡个觉都有东西砸脑袋上!
我若不是妖早就被砸死了,妖仆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话还是它从时晏口中学来的,用到这里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时晏略感心虚,“那我不是只有一个乾坤袋嘛,你现在能动了,就干脆别睡袋子......
好好好,我回头再想办法买一个好了吧,你别炸毛了,好好的吞天都快成刺猬了。”
山樱看着时晏和乌云互动,陷入了一种惆怅的情绪中。
她已经数次叮嘱过时晏,妖魔和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妖魔就是妖魔,不能用人的情感去衡量它们。
但如今看时晏对乌云的态度,明显就是越来越软化了。
嘴上说着乌云是仆,实际上就没真的做过一件把乌云当仆从的事情。
山樱见过的那些御妖师,哪个会因为妖仆身体不舒服而愁眉不展?
一个也没有。
小徒弟这样,山樱是觉得不好的。
但她没有出声阻止,也阻止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她能做的只有提醒,提醒过了,后面的路还是要时晏自己去一步步走完。
只希望这只难得的妖不要有背叛时晏的一天,否则时晏定然会像她当初那样,怎么都走不出那段过往。
元宵跟着锦娘把几个月没住人的两个房间收拾干净,重新铺了床铺。
弄好之后就跑到院子里来找山樱邀功了,“樱樱,你住的房间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看着满脸写着“求表扬,求夸赞”的元宵,山樱有些糟心,“你之前不是想要回家去么?干嘛还非要跟过来?”
元宵理直气壮,“你又不同我回家去,我自然是不回的。
不然你跟我去罗影城?”
是了,元宵之前的确是想着要回去的。
倒不是他怕跟在山樱身边危险,而是想在可能出意外之前,先见一见阿爹阿娘。
上次出门还是借着家中运银的事由,匆匆就从家中跑了出来。
阿爹阿娘发现他跑了定是气得不轻,他得回去给二老赔个不是。
但决定下了,却怎么都迈不开腿离去。
他之前也在九州各个城镇中寻找过山樱许久,但都没能打探到她的消息。
她就像突然消失于这天地,这次好不容易重逢,他怕自己一走开,又会像上次一样,再也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他知道山樱大约是对他没那种意思的,但人总是要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努力一次的,不是么?
山樱回给他一个白眼,“我才不去罗影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我可告诉你了,跟着我很危险,弄不好小命都保不住。
你非要这么跟着,之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怨不得我没提醒过你。”
元宵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脸上却是满不在乎,“哼,我就跟我就跟,反正我就跟定你了。
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想跟到什么时候我说了算。”
元宵头一次有些恨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也恨他当初为什么没能......
算了,好在现在山樱也没有厌恶他,不能奢求更多了。
时晏听着两人的对话,直觉告诉他师父和元宵之间果然是有陈年旧瓜,而且说不得还同游影有关呢。
有瓜吃不着的感觉有些憋得慌,但时晏也不敢问。
要是游影在这就好了,有些话不敢问师父,但是可以问游影啊!
“笃、笃、笃”
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云锦阿姊在家么?”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时晏迷茫地扭头看向关着的院门。
他这两日明明在飞舟上休息的很好,怎么还能出现幻听呢。
他刚在心里念叨完游影,就听见游影的声音出现在院外不说,还喊他阿娘阿姊......
这不是幻听难道是他或者游影疯了不成?
但时晏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师父脸上也少有地显出了迷茫之色,再就是旁边元宵突然面色发白,直愣愣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啊,他们二人也听见了,看来不是他幻听!
“在的在的。
哎......你们都在院子里,怎么没人去给游影开门啊。”
锦娘小跑着去开了院门,门外游影穿着一席青色衣袍,衣角上锈了吉祥的纹样,手中提着油纸红封的糕点,一副真是来串门的样子。
时晏揉了揉眼睛,越发迷茫了。
他是没睡醒还是怎么了,门外那个......是游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