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总共那么些人,平日里来来回回都见得到,时晏早就都看眼熟了。
远处那人的身形,打眼一瞧就不是本乡人。
莫不是他的大腿来了!
时晏精神一振,活动了一下两条冻的发麻的小短腿,正准备仔细辨认辨认来人是不是他未来的大腿。
下一秒,时晏后心就像被人泼了桶冰水般,凉的他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身影靠近的太快!
这么厚实的雪地,几息之间时晏居然就能隐约瞧见那人的面容。
这他喵的是人!?骗鬼鬼都不信!
离得近些后,时晏看清了那人的装扮。
一身单薄布衣,头发高高竖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发尾却绕道前方虚虚搭在胸前。
明明走的那么快,头发却像焊死在肩膀上似的一动不动。
‘我才四岁我才四岁我才四岁!’
默念了三遍保命符咒后,时晏勉强冷静了点。
创世神还指着他拯救世界呢,说这罩子能撑到五岁,就一定能!
抱着这种心态,时晏重新看向那人。
这一看,愈发觉得对方不是人了。
白到和这一地积雪不分伯仲的肤色,眼珠却黑沉沉的。
抛去通身没一点人味的气息,单论长相的话,别说整个朗月乡了,就算是时晏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流量小生,也鲜少有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位。
对方停在桥对面,隔着一座走不了两步的小桥和时晏对望。
大多数时候,精怪......也就是妖魔,它们不会伤害看不见自己的普通人。
就连那只时常叫嚷着要啄瞎人眼珠子的肥啾,也没见它真的啄瞎谁,除了对时晏。
食物清单上凡人不在首位的妖魔们似乎对人类都还算包容,除非......这人类能看见自己。
在朗月乡,三头怪是时晏唯一见过的能在他出生之际就绕在他身边晃悠的妖魔。
在发现时晏能瞧见自己后,三头怪时不时就要来一次突袭,但每每都会被金光击退。
这些年仗着自己有护身金光,时晏从未在这些妖魔面前掩饰自己能看见它们的事实。
习惯使然,叫他没意识到现在和以往不同了。
就连那两只野狐狸精都能靠近他,说不定那三头怪只要再努努力,就能咔嚓一口把他的护身金光咬的稀碎。
更不用说眼前这位目测比三头怪强许多的人形妖魔......
这时候时晏再想装看不见对方已经太迟了。
那人......那妖魔抬起手,时晏被唬了一跳,抬腿就想跑。
结果下一秒,妖魔冲他行了个礼。
“?”
啥情况???
时晏抬起的一只脚一时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这妖魔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小先生,可否允我过这座桥?”
此话一出,时晏已经不光是后心发凉,而是全身都凉透了。
他听乡里的妇人闲谈时提起过,说每个乡镇都有一个守界碑,那些太凶残的大妖魔须得得了允许才能越界。
相反,那些能被人类反制住的妖魔却不会被守界碑阻拦。
这大抵是为了不让人类灭绝应运而生的维持生态平衡之类的东西,时晏没研究过。
但现在他清楚,眼前这妖魔,定是甩他见过的三头怪十好几条街!
不应是不行的,会被妖魔记恨上。
他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出朗月乡。
况且万一有旁的人能瞧见这大妖魔,再被威逼利诱蛊惑一番把他放进来了。
这妖魔指定第一个来找他寻仇。
“这、这位大人,朗朗朗、朗月乡是十、十里八村最、最穷的乡了,您......您要不还是找处富庶点的地方?”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这道理,时晏还是懂的。
对着创世神时晏能你大你小,是因着他当时摆烂的姿态,也是因着时晏太擅长分辨人的语气,那创世神明显有求于他。
可面对着妖魔,时晏怂的就像个刚出壳的鹌鹑。
妖魔再次对着他行了一礼,面上没有半分不悦,“还望小先生原谅。
一心真人说了,叫我一路向北步行,每遇上一个乡镇就在守界碑前望一望。
若是有人能瞧见我,那便是我的有缘人。
我虚得请他允我通过,去他家里喝上一盏热茶。”
妖魔说的话时晏是半个字也不信。
这朗月乡的小妖们都恨不得把他当个点心瓜分了,眼前这大妖岂是一盏热茶就能打发的?
说不得他刚允对方过来,下一秒就被囫囵个的吞下肚了。
可这妖魔嘴里说的什么“一心真人”又是哪一号人物?
朗月乡闭塞,乡里的人也不常去镇上,时晏很难打听到外面的事。
万一......他是说万一那个什么“一心真人”就是他未来要抱的大腿。
这会他不搭理这大妖魔,一是会惹着对方不快,二说不定就要错过他的大腿了。
时晏陷入两难,一张圆润的小脸都快皱成个包子样了。
显然这大妖也清楚时晏在为难什么,不过他也有些诧异。
明明这小豆丁瞧上去像个还没断奶的娃娃,怎么会清楚不能让大妖通过守界碑?
妖魔再次抬起手,冲时晏行了第三个礼,“小先生若是为难,我在此等候便可。
一心真人稍后便至,待她同你说明情况,你再允我过去也不迟。”
时晏短暂地松了半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真能等着个大腿什么的,这妖魔说不定就是他的仆从。
有主人在一旁控制着,想来这妖魔也不会馋他身子了。
虽说妖魔暂时过不来,时晏却也不敢轻易离开。
刚刚冻麻了的脚这会更麻了,偏这妖魔就静静立在桥头一动不动,时晏也不敢在对方的视野里瞎蹦跶。
就这么等了片刻,那个什么一心真人还没等到,李叔家的傻儿子阿牛却先闪亮登场了。
临近年关,阿牛穿着一身红,连带着护耳包的帽子也是红色的。
这要是个小姑娘还能夸上一句可爱,但阿牛平日喜欢在乡里到处野,晒得黢黑。
加上李奶奶对这孙子疼的不行,阿牛被喂成了个小胖墩。
这一身鲜亮的红穿在阿牛身上,着实辣眼睛!
“阿晏阿晏!你怎么站在这,是来找我玩的吗!?”
阿牛瞧见时晏惊喜万分,像个炮仗一般朝他冲了过来。
时晏脚麻了不好走动,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拦,阿牛已经扑过来了。
感受到阿牛的冲击力,时晏只觉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