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长孙无忌才沉声道:“殿下不是在开玩笑?”
自李家举事起,他便前来投奔,算是和秦王相交于布衣之时,再加上妹妹嫁给了秦王为妃,两人私底下结交颇多。
正因如此,他自认还算了解秦王。
他不在的这几日,秦王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突然生出与太子争位的念头?
“辅机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李世民正色望向殿门外,语调沉闷。
在长孙无忌进殿之前,弘义宫中伺候的下人便被赶往了别处,大殿周围还有程咬金率领的两队秦王府兵巡视,免得有人偷听。
毕竟两人聊得事情影响深远,若是被旁人听到,后果可想而知。
长孙无忌沉吟许久,而后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
“不过,还望殿下明言告知,为何殿下早些时候还不愿与太子为敌,这短短几日的时间却态度大变?可是东宫夜宴上的缘故?”
太子设宴邀请秦王,宴会上秦王的酒中遭人下毒,险死还生,长孙无忌同样听说了这个消息。
但在那之前,太子同样用过类似的手段,而当时秦王的反应却是避往洛阳,只不过被太子等人所拦,最后不了了之。
“不止如此。”
李世民摇了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
“东宫夜宴之前,有高人提点于我,那杯毒酒,我并未真正饮下,只是虚饮实含。”
“高人?”
长孙无忌疑惑反问。
李世民轻轻颔首,继续道:“对,也正是那位的帮忙解惑,我才意识到,躲避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殿下只是因为那人的些许言论,才生出了与太子相争的想法?”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反倒笑了出来:“殿下,坊市间的那些江湖术士大都是骗子,并不可信。”
“真要说高人的话,或许有一人还能称得上,只是此人似乎回了家乡,并不在长安,否则可以请其来秦王府充当幕僚。”
随口提了一句,长孙无忌又无奈劝道:“至于殿下所说的事情,我认为最好还是暂时搁置。”
李世民疑惑看向长孙无忌。
“这是我从尚书省一好友处得来的消息,殿下不妨先看一看。”
长孙无忌掏出两张宣纸递了过去。
李世民随手接了过来。
“什么?”
看完誊抄下来的奏折,李世民忍不住惊呼出声。
宣纸上所写的内容并不多,但字字句句都至关重要。
突厥南上犯境,强度长城,大军已至境内,依照突厥人行进速度,最多只需要半旬时间便可抵达乌城。
突厥人领军者为阿史那·郁射设,突厥王族成员。
“突厥人入境?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我之前并未听说?”
李世民凝眉望向长孙无忌,声音不自觉拔高。
“是东宫那边将消息拦了下来。”
见李世民不再提及要与太子争位,长孙无忌微微松了口气:“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赞同殿下选择这个时间。”
“依照往常的情况,突厥人犯境,陛下定然选择大军北征,大唐朝堂之上、皇室之内,唯殿下有这个资格。”
“或许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颁下旨意,派殿下督军,以殿下的手段,解决突厥贼寇不过是信手拈来而已。”
“到那时,殿下携大军归朝,声势无二,再有军功傍身,那时与太子过招,岂不占尽上风?”
在李世民没有遇到秦铭之前,长孙无忌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负责出谋划策。
听到长孙无忌这些话,李世民心中难免有些迟疑。
是按照秦老板所说,试着与太子争上一争,还是听从辅机的建议,先解决突厥犯境的麻烦,之后再与太子计较?
注意到李世民似乎有些纠结,长孙无忌淡然一笑,主动道:“既然殿下难以抉择,不妨先领着我与那位高人见上一面?”
“我识人断物还算有些眼光,那高人确有真材实料还是故弄玄虚,一看便见分晓,到了那时,殿下再做决断也不迟。”
长孙无忌已经把话说到这了份儿上,李世民也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也好,那就随我出宫吧。”
“对了,见到秦老板时,辅机你记得伪装一二,莫要暴露身份。”
长孙无忌了然一笑,点头答应:“殿下放心便是。”
“不过我倒是非常好奇,所谓的高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世民又嘱咐了两句,之后便带着长孙无忌以及程咬金出宫,直奔平康坊。
而平康坊秦氏酒馆里,秦铭对此毫不知情。
一番“畅聊”之后,袁天罡彻底收心,要死要活的留在酒馆,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
对此,秦铭表面上嫌弃的不得了,心里却乐开了花。
袁天罡啊!
这可是袁天罡!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把传说中的大佬级人物留到身边。
如果说在李先生面前装哔是为了赚钱丰富生活,那么留下袁天罡,就是满足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虚荣心了。
看着在柜台后面拨算盘誊抄账目的袁天罡,秦铭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
“先生,太白经天一事真的不需要告知于朝廷吗?”
袁天罡融入的非常快,只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是今天才来的酒馆。
“无妨,此事我自有盘算。”
秦铭摆了摆手,表现的很是淡然:“账目做的如何了?”
“已经誊抄了大半,马上就完工了。”
袁天罡恭敬回答,而后再度道:“可是,天下百姓才刚刚安定,若因此再起战乱,岂不是又要重现多年前饿殍满地,遍地流民的景象?”
听着袁天罡这些说法,秦铭心里轻叹了口气。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跟个好奇宝宝似得。
说得好听点,算是求知若渴。
说的不好听,就是脑子有坑。
虽然秦铭很想告诉他,要不了多久,那位秦王殿下就会发动玄武门宫变,之后顺利即位成为大唐帝王,从而开启贞观之治,
但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把事情全说出来,以后还怎么装哔?还怎么树立高大形象?
秦铭抿了口茶水,淡然道:“天下革,民更王,此话何解?”
“天下变革,帝王更迭。”
袁天罡如实回答。
秦铭微微颔首,随之说道:“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吗?”
袁天罡怔了怔。
“真相!”
秦铭继续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如何变革,帝王更迭之后,即位的会是谁?”
听到这里,袁天罡恍然大悟:“先生的意思是,若将此事告知于朝廷,太白经天解语将会出现偏差,此举便为泄露天机?”
袁天罡的解释,反倒让秦铭听的一愣。
他就只是糊弄糊弄对方,这家伙这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难不成,这种事情也讲究天赋的?
“不过学生来长安城之前曾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有少许偏移,依星象来看,似有双龙夺珠的势头,此事……”
袁天罡话还没有说完,酒馆门口突然多出几道人影。
据左侧那人满脸震惊,双眼瞪得溜圆,好似铜铃:“高人?”
说话的人,正是跟李世民、程咬金两人前来酒馆的长孙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