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取势自然得有势可取,现如今这个局面下,对于李贞而言,可利用之处着实太多了些,甚或将太子、吴王一网打尽也不是没有可能,面对着这等诱惑,饶是李贞也算是沉得住气的人,可还是不免心动了,这才会问出取势的话题,这一条纳、莫二人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只不过该不该这么做却尚值得商榷。
一番沉思之后,纳隆率先开口道:“殿下,某以为一动不如一静,先坐观其变好了,等吴王倒下之后,王爷再反戈一击却也不错。”
嗯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呵,这倒是使得!李贞一听之下,顿时大为心动,笑了笑道:“不错,那就这样定好了。”
“不妥。”莫离冷笑了一声道:“此议恐有疏漏,其一,就算要反戈一击,出面的人也不该是殿下,其二,某观太子所为未必能成事,只怕未必能整得倒吴王,除非……”
“嗯,除非甚的?”眼瞅着莫离说到这儿便住口不说了,李贞忙着急地追问了一句。
“除非王爷能帮着太子掩饰好漏洞。”莫离笑着说道。
妈的,这可不好整了,老子出手帮太子一把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想瞒过老三只怕不可能,真要是往死里得罪了老三,一旦老三不死,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是?再者,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在咱手中,若是要假手与他人,只怕还得大费手脚,妈的,其实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老四那厮能去干那等活计,可该如何引老四上钩呢?李贞想得头都疼了,也还是没想出个准主意来,皱着眉头道:“若真要如此,那就只有去找老四方能成事,只是老四那厮未必就会乖乖听话,若是一个不小心,叫老四反咬了一口,却不是个事儿,如之奈何?”
李泰不是个傻子,要想诱使他上钩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一点莫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此时听李贞发问,不由地也皱了下眉头,沉吟了一下道:“殿下所言虽是有理,不过某观魏王如今正心急着入东宫,上钩却是不免之事,只是需谋划好便可,不若如此……可好?”
李贞默默地沉思了良久之后,长出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如此,本王就先等等好了,看老四如何举动再说不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李贞谋划着要算计李泰的同时,李泰那头却也正忙乎着打算要给李贞一点颜色瞧瞧了。
“姑父,小八今儿个为了个女人跟长孙家闹翻了脸,还真是有些子不知死活,嘿,这回可是有好戏看了,不若本王再给他添上把柴如何?”宽敞的书房里,魏王李泰很是得意地轻敲着书桌,笑呵呵地说道。
“唔,也成。”苏勖点了点头道:“现如今倒是个机会,总比让越王跟长孙世家和解了的好,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如何着手?”
“姑父,本王已得到消息,小八派了不少的人手去保护那丫头,本王打算派些人去好生侍候一番,也算是为小八尽点心力罢,如此可成?”李泰嘿嘿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打算去偷抓鸡的小狐狸一般。
“某看可以。”苏勖暗自盘算了一下,淡然地说道:“不必强求一定得手,但求不落把柄与人手,殿下可有把握?”
“嘿,理应无碍,本王早想探一下小八的底,正好趁此事一并办了也好,省得将来措手不及却也是件麻烦事。”李泰很是自信地说了一句,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姑父,老大那头叫嚷说破了武库一案,本王怎地总觉得有些子不对劲,就杜荷那块料如何能破得了此案,还是三日里便破了,这倒真是奇了怪了,再者,碾庄那地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虽说是方便盗匪隐蔽,不过那儿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又有哪些个笨贼会选那地儿垒窝的,这里头一准有蹊跷!”
“殿下说的是,这里头是有蹊跷,某以为越王殿下该是知情者!”苏勖丝毫也没有停顿地接口道。
“小八?怎么会?”李泰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苏勖,满脸子的不敢相信状。
苏勖冷冷地回道:“怎地不会?殿下没发现今儿个越王殿下走得甚是惶急吗?连选出诗魁都等不及便赶回了府,这里头一准有文章!”
“姑父,小八该是因得罪了长孙世家而惶急,未必会是知晓太子的勾当罢?”李泰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不然。”苏勖摇了摇头道:“越王殿下行事素来谋定而后动,此次既然敢跟长孙世家枪媳妇,那他就一定已经算计好了结果,断不会因此而焦虑,依此推算,惶急的就该是碾庄之事罢,唔,就是不知越王那儿知晓了多少,某若是估计得不差,这案子只怕还不算完!”
“姑父之意是说小八会因此而出手对付太子?”李泰喜形于色地问道。
苏勖摇了下头道:“那倒还难说,不过某所言的此案未完指的是太子恐借此案大做文章。”
“文章?”李泰叨咕了一句,想了想,还是看不出其中的蹊跷,耸了下肩头道:“本王实看不出这里头还有何文章可做的。”
苏勖不满意地看了李泰一眼,叹了口气道:“殿下,您好生想想,天下间哪有盗贼敢打武库的主意?这不明摆着其中有诈吗?能行此事的不外乎朝中显贵罢了,如今碾庄全灭,无一活口,若是不巧在现场发现了诸位皇子们的印信或是书信啥的,那又将如何?”
“这……”李泰一听之下,顿时愣住了,额头上的汗水刷地便冒了出来,颤着声道:“姑父您的意思是,这是个局,太子那厮想对付谁?”
“局固然是个局,却不见得是冲着殿下来的,唔,也不见得是冲着越王去的,某若是料得不差,这个局十有**该是冲着吴王而去的罢。太子这是捡软柿子先捏啊!”苏勖感慨地说道。
“呼。”一听这个局不是冲着自个儿来的,李泰顿时大出了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太子那厮也就那胆量,左右不过是欺负一下老三罢了,嘿,他要是接着整小八倒也好了,就小八那不肯吃亏的性子,没准闹将起来,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哦,对了,姑父,小八到底知道些甚子?”
“这就不好说了,某也不清楚越王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不过某以为越王那儿一定握有太子的死穴,嗯,殿下不妨跟越王多亲近一下,或许能探出个究竟来也说不定。”苏勖有些子不确定地说道。
“呵,那倒成了,本王今儿个刚做了小八的大媒人,回头礼部那儿本王也还得去走上一趟的,顺便跟小八好生聊聊,指不定能整出些料子来。”李泰哈哈一笑便要往外而去,苏勖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道:“殿下,京师从此多事矣,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本王晓得。”李泰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大步走出了书房,苏勖起了身,踱到了窗前,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长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变天了,要变天了!”
申时一刻,劫后的碾庄遍地狼藉,数百具陈横的尸体将庄子中心的演武场变成了人间地狱,百余名东宫内率府的官兵在演武场四周保持着警戒,更多的官兵则陪同着刑部、兵部派来的官吏四下忙碌着,或是清点武库遗失的各种兵器,或是在各家各户蹿来蹿去地搜查着各种可疑的事物,不大的碾庄被搅得烟尘四起,乱得不成样子。
东宫内率府右率正杨天面无表情地站在刑部侍郎李辰星的身边,冷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一切,不言不动,谁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一脸子的寒意令站在他身边的李辰星也浑身不自在,可因着差使所限,却又远离不得,正自心烦不已,巴不得这场搜查能赶紧结束,也好趁着天黑下来之前回城,只可惜此时搜查才刚开始没多久,李辰星这个愿望只怕很难实现了。
“报!”一名东宫内率府的士兵急匆匆地从庄子里冲了出来,单膝点地道:“禀杨将军,庄内一间大屋内发现密格,内里藏物古怪,属下等不敢擅动,请杨将军及李侍郎前去过目。”
“哦?”杨天紧绷着的脸突地一阵抽动,转头看向李辰星道:“李侍郎,我等这就去看看有何古怪可好?”
李辰星正站得不自在,倒也想借此机会走动一下的,也没多客套,一摆大袖子道:“杨将军请。”杨天看都不看李辰星一眼,大步直奔庄内而去,李辰星脸色一变,却也不敢说些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也跟着走进了庄去。
这是间大屋子,面积倒是不小,三进的院子,地儿也算得宽敞,只是破败得很,内里的各种装饰依稀还看得出是突厥人的风格,一群东宫内率府的士兵合着刑部的衙役将此间的正房团团地围住,却并没有人进到屋子里头。杨天、李辰星一到,众人自是让开了一条通路,自有发现了密格的一名军士领路,不数步便到了一处神茏之所在,但见原本是供奉财神的地方已被移开,一面墙后露出了个黑漆漆的洞口来,隐约可见里头是一间密室,存物却是不多,只有两口已经被掀开了盖子的大铁箱,锈迹斑斑地,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个年头了。
杨天在密室门口顿了一下,冷冷地喝道:“火把!”身后数名官兵急忙将备好的火把点燃,领先着涌入了密室之中,但见金光耀眼,那两口大铁箱中赫然满是珠宝,其中还有个不大的珠宝盒子,上了锁,看不出内里是何事物。
杨天连看都不看那些珠宝,一把将珠宝盒取到了手中,摇晃了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试着扳了下盒盖,却发现根本无法打开,立时冷笑了一声,手一扬,珠宝盒子砸在了墙上,立时破裂成两半,滚落出数张半折起来的信函。
李辰星俯身将飘落在自个儿脚下的一张信函拾了起来,就着火把的光亮,只是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一挥手道:“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此地,本官要即刻入宫面圣!”话音一落,飞快将地上的所有信函全都拾起,并着破成两半的珠宝盒子,裹在了官袍中,也不去理会杨天等内率府官兵的诧异表情,匆匆奔出了碾庄,上了轿子,往长安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