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胸口空荡荡的感觉,是白晏礼从来都没有过的。
诚如唐栩栩指控的那样,他从不否认自己城府深、心思重,甚至是精于算计……即便是感情这种常人觉得难以掌控的东西,他也一样得心应手。
就像当初他向唐栩栩求婚,一路到两人结婚领证,他承认自己确实对她用了不少心机。
而她丝毫不曾怀疑,宛如一个天真的孩童,在他的诱导下一步步走进他所布下的‘陷阱’当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猎物。
大概是因为整个过程都太过顺利了,又或者是因为他太过自负。
在此之前……
白晏礼几乎从没想过唐栩栩会离开自己的可能性。
哪怕她三番四次闹离婚,甚而想方设法地避开自己,他也并不认为她能逃离自己的掌控。
可以说,唐栩栩这些激烈的反应,实际上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至少,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意外。
在他看来,不管唐栩栩怎么闹都好,她也没法真的把天翻过来。
再加上他刚刚向唐兆森坦白了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不管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过错,还是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难以同他抗衡,至少唐兆森最后做出的选择,是保全他和唐栩栩的婚姻。
所以,失去了唐兆森的支持和唐家的支撑,唐栩栩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独木难支。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晏礼显然并不认为唐栩栩有能力逃离自己。
而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再次驯化她,让她像以前那样重新爱上自己。
他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负和把握,更何况……比起他的心计和城府,唐栩栩的心思实在太过简单,纯粹得就像一张白纸,一眼就能看得清楚分明。
也正因为如此,白晏礼才能自始至终保持冷静和镇定,不曾有过一丝半毫的慌乱。
然而……
此时此刻,凝眸看着唐栩栩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白晏礼却突兀地觉得胸口出闷得有些发慌,仿佛他一直自认为牢牢攥在手心的东西……有朝一日摊开手,才发现掌心早就已经空了。
而他甚至连东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把它弄丢的,都浑然不觉,一无所知。
就像现在,他看着唐栩栩,再也无法一眼看进她的心底。
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不可及。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是……什么都抓不到。
唐兆森坐在办公桌后,剔眉看着眼前那道颀长冷峻的身影,虽然这当中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但他已经相信自己的眼光,一辈子阅人无数,总不可能栽在女婿身上。
尤其他察觉到刚刚唐栩栩说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时候,白晏礼的俊脸几乎瞬间变得僵硬而沉郁。
这样的反应,即便没有爱到骨子里,也绝对不会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只是眼前的状况确实棘手,栩栩的性子又那样刚烈,连他的话也听不进去……照这个情况下去,这小两口还有的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念及此,唐兆森不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
“栩栩这边我会看着点,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还是得靠你们自己解决……虽然栩栩很孝顺,但也不会事事都听我的话,我也会有管不住她的时候,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唐兆森表示他也只能帮他到这里。
毕竟唐栩栩是他的女儿,看她受委屈他也心疼,总不可能真的帮着外人欺负她。
对于唐兆森这样的回应,白晏礼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恭敬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嗯。”
唐兆森微微颔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不插手可以……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栩栩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感情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我不过问,但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如果让我知道你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我还是会把她带回唐家。”
面对唐兆森提出的条件,对白晏礼而言显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很快回了一句,答应了下来。
“栩栩是我的妻子,保护她原本就是我作为丈夫的责任……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
两人说着,又在书房里聊了几句。
一直等到白晏礼也离开之后,唐兆森方才缓缓打开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紫檀木材质的古典相框。
相框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可以看得出这张照片已经在相框里放了很多年。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可以算得上是早年的全家福。
那个时候唐栩栩还很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条朝天辫,扑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下巴还有些肉嘟嘟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唐兆森抱着她,父女两很是亲密,唐栩栩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靠他很近,一副很黏人的样子。
唐兆森还记得,唐栩栩小的时候他因为事业正在发展和扩张,所以特别忙,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还经常出差去外地……所以很少有时间陪着她,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跟妈妈在一起。
因为这样,所以每次他外出回来,她都会第一时间扑到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抱上好久才肯松开。
其实从这些日常的细节当中就可以看出来,唐栩栩实际上是很黏人的性子。
只不过她很懂事,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要求他留在家陪她玩、不要老是出差见不到人……只可惜,他当时没有想这么多,也太不太懂她。
等到后来她妈妈离开,她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呆着,父女两人之间也仿佛有了隔阂,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亲密了。
轻轻拿指腹摩挲着照片里小女孩白嫩光滑的脸蛋,唐兆森满眼慈爱。
神色间,又似乎夹杂着几分担心和忧虑。
他没有想到,自己二十年前犯下的过错,竟是报应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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