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也是在这个城门口，清沐还是一个小侍从，陪着师兄站在这里。
她先见到了楚承与楚玄，还感慨了一番贤王殿下的温文尔雅与宁王殿下的“盛世美颜”，而后才等来了景庆帝派来迎接他们的楚行与楚明。
今日，清沐以宁王妃的身份又站在这里，却是为了迎接，迎接多年不见的西越昭义王梁昱，还有她念叨了许久的未来师嫂，苏文滢。
“算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到阿昱了。阿昱年长我几岁，让我叫他兄长。我看他性子跳脱，比我还活泼，一点也没有个兄长的样子，就叫他阿昱。阿昱和师兄年岁相当，他们兄弟长得很像。”
清沐忆起了当年在云梁的趣事。没想到，还能在徽京重遇故人。
她不禁感慨，悠悠岁月在时光流转间悄悄变了样子，而今，他们所有人都已经长大了。
西越的队列慢慢地出现在了视线里。
清沐一眼认出，当先朝他们奔驰而来的那匹高头大马上，身着西越王袍的正是梁昱。
梁昱目力极佳，也看到立在人前的清沐。
和清沐并肩站在一起的自然是宁王楚玄。另一位举止从容、看着优雅矜贵的应该就是宁王一母同胞的兄长——贤王楚承了。
梁昱翻身下马，和楚承、楚玄一番寒暄。
楚承和楚玄心道，不愧是云起的弟弟，和云起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就像清沐说得那样，梁昱与梁暮很像，一看就是兄弟。
不过，梁昱看起来更有朝气些，眉目间多了几分张扬肆意。而云起，也许是身在徽京的缘故，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老成与稳重，还有隐忍。
“多年不见，当年厉害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风华万千的王妃。清沐，还好吗？”
来到徽京，见到长大后的清沐，梁昱心中也感慨万千。
当年倔强的小丫头偏说自己没个兄长的样子，自己可是连一句“兄长”都没捞到。她是三哥的师妹，跟他自己的妹妹也没什么差别。
“昱兄，我很好，只是没想到会在徽京重遇故人。这句兄长，来的不算迟吧。”
多年不见，梁昱也从当年的少年变成了高大伟岸的青年，恍然间看到他，还以为是看到师兄了呢。只是，昱兄看起来要比师兄快活多了。
“好，总算叫了句兄长了，不迟，不迟。丫头，我们几兄妹居然会在徽京重聚，倒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一件事。三哥还在宁王府吗？”
“师兄还在府里，比刚醒来时好些了。师兄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昱兄，苏姑娘可在后面的马车中？”
队列慢慢地到了跟前，清沐竟有些激动起来。
苏文滢，她可是好奇很久了。
正念叨着，队列停了下来。
一只纤纤素手当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素手撩开马车的帘幕，露出一张笑颜，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苏文滢出了马车，轻移莲步到清沐跟前，正想俯身行礼，清沐忙拦住了她。
“苏姑娘，我是清沐，是师兄的师妹清沐，不必多礼。这是我夫君楚玄，还有我们大哥楚承，我们来接你和昱兄。”
“清沐说得是，苏姑娘不必多礼。”楚承含笑说道。
不止清沐对苏文滢好奇，连楚承亦是。这可是要嫁给云起的姑娘，楚承忍不住多打量了苏文滢几眼。
苏文滢穿着一身简单的杏色衣裙，外罩一件薄薄的同色披风。淡扫蛾眉，秀发轻挽，虽然一身打扮很是素雅，但整个人俏生生的如夏日荷塘中的一株碧莲。
苏俊卿的女儿果然是极好的，这样的苏文滢和云起，楚承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珠联璧合”。
在清沐和楚承好奇自己的时候，苏文滢也快速地扫过了清沐几人。
阿昱说得没错，清沐长得可真好看，最吸引人的就是眉眼之间那股子烂漫的气质，还有一双动人的亮晶晶的眸子。她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宁王也果真如传言一般，风姿清绝，看着清沐的眼神如一汪春水，二人之间缓缓流淌着的丝丝情意让人称羡。
贤王也如传言中的那般和煦，令人如沐春风。打量自己的眼神更满是欣慰。听闻贤王与昭平王志趣相投，二人之间的君子之交被引为美谈，这分明就是替昭平王相看自己的眼神。
苏文滢心中觉得有趣，可面上丝毫不显，一派沉静、大方。
“苏姑娘，师兄还在我们府上，你们先随大哥进宫见过陛下，而后再来宁王府见师兄吧。”
清沐心道，趁着他们去见景庆帝的时候，她要赶紧回府去，告诉师兄，她见到苏姑娘了，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实在太好了。
“叫我文滢就好，清沐。”
一看清沐的性子，就知道是个坦率好相处的，再叫人家“王妃”倒显得自己不够真诚了。
“文滢姐姐。”清沐甜甜地叫了一声。
苏文滢年长她一些，又是自己的未来师嫂，这声姐姐倒也恰当。
听到清沐的一声“姐姐” ，苏文滢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怪不到昭平王和阿昱都把清沐当作妹妹呢，这样的妹妹谁不喜欢，她也喜欢。
……
“阿玄，我真开心，文滢姐姐看着就让人喜欢。苏大儒的女儿果然很好。”
马车里，清沐窝在楚玄怀中，一脸开怀。
她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这样的苏文滢和师兄实在太般配了。
苏文滢到底什么样儿，楚玄并不上心，只是略略扫过一眼。
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怀里的这个叫人姐姐的女人。一声“文滢姐姐”，倒叫出了楚玄的一肚子酸水儿，叫“夫君”时都没这么乖巧呢。
楚玄俯身凑向清沐耳畔，“乖，叫声‘阿玄哥哥’听听”。
这个醋坛子，清沐没好气地白了楚玄一眼。可她今日心情好，于是乖乖听话，樱唇轻启，声音还带着些缠绵悱恻的意味儿，“阿玄哥哥”。
楚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抱着清沐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吧唧”两下。
“清沐，你高兴就好，看到你高兴，我也很欢喜。”
很快就回到了宁王府。
一下马车，清沐拉着楚玄就急急地往梁暮居住的听风阁跑。
“师兄，我今日见到文滢姐姐了，文滢姐姐很好，让人一见就喜欢。还有昱兄，我记得以前的昱兄很跳脱啊，现在看着倒是稳重了不少。他们随大哥进宫去了，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一看到梁暮，清沐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梁暮面上挂着一如从前的和煦笑容，只是他的心里起了波澜。
阿昱他们到了，终于到了。
他似是盼着他们快些到来，又害怕他们到来。阿昱与苏文滢打着什么主意，他已知悉。他势必要返回云梁的，这是他的志向，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可通向那条远大征程的路绝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质子于楚是考验，狠下心来配合阿昱与苏文滢，也是考验。
梁暮忽然觉得眼前活生生的清沐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好似也离他越来越远。
他在心里长叹一声，那条路终究是孤家寡人之路，所有的人都会慢慢地停留在这条路上，而他只能坚定地向前走。
“师兄，你怎么了？愣着干什么？”
“云起兄。”
听到清沐和楚玄的声音，梁暮回了回神。
“我没事，可能是夜里没睡好，有些晃神了。”
“我看师兄分明就是太激动了，你和昱兄感情深厚，许久不见，自是惦记的。还有文滢姐姐，师兄有些激动也是正常的。放心，我和阿玄都明白的，不会笑话师兄的。”
看清沐自说自话，梁暮微笑，也不与她争辩。
楚玄若有所思，他只觉得自从中毒后，云起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他想多了呢，任谁在鬼门关走一遭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
“三哥，我来了。”
从云梁到徽京的这一路，梁昱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兄弟相见的场景。可唯独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羸弱”的梁暮。
他的三哥，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在他的记忆中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何曾如此过。
一瞬间，梁昱忍不住有些哽咽。
“阿昱，今日是你我兄弟相见的大好日子，该高兴才是。这位便是苏姑娘吧，梁暮有礼了。”
苏文滢盈盈一拜还礼，“见过昭平王”。
梁暮与苏文滢的互动落到清沐等人的眼中，只以为是二人成年后头次见面，再加上未婚夫妻的身份，不免有些拘束。
可梁昱明白，三哥与阿滢是在以未来兄长与弟媳的身份打招呼。二人坦坦荡荡、毫无芥蒂，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师兄，明明我们来徽京还不到一年，怎么感觉已经过了许久呢。”
不只是清沐，梁暮亦是同样的感觉。
这种情绪也感染了一旁的楚承和楚玄，想到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的许多事，转过头来一看，当真恍若隔世。
楚承定了定神，微微一笑，“今日昭义王与苏姑娘来到宁王府，阿玄与清沐要一尽地主之谊。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今日只叙相聚之情”。
“好，英华兄说得对，今日只说些高兴的事。”
几人言笑晏晏，只叙相聚之情 。
梁昱并不是个拘束的性子，苏文滢身上也有股子豪迈之气，二人和几人相处下来倒很是融洽。
尤其是清沐与苏文滢，颇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文滢姐姐，我应该早点到乐游书院去拜访一下的，那就能早些认识你了。我有兄长、妹妹，却没有姐姐，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了。”
“父亲只我一个女儿，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有你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妹妹，我也觉得很欣喜。”
“文滢姐姐，苏大儒应该是很有学问的吧，‘天下鸿儒’的名声那么响亮，应该就没有苏大儒不知道的吧。”
也许是因为自己不爱念书，学问又一般，清沐对苏俊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敬之情。
听到清沐的话，苏文滢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就是喜爱看书而已，什么书都看，和其他读书人没什么区别。应该明年吧，最晚后年父亲会来东楚讲学一年，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那苏大儒会不会很严厉？他有那么多学生，可怎么管得过来呢。”
不怪清沐好奇，在云山上，师父常念叨她就是个“榆木”，管她一个人都要累坏了。苏大儒名声在外，桃李满天下，管那么多学生，岂不是更累。
“没有，父亲秉性温和，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脾气也很好。他的学生都很尊敬他，用不着严厉管教。”
苏文滢如此说，清沐对苏俊卿更是好奇了。
“丫头，你怎么对老师如此感兴趣，莫不是想跟着老师念书？我记得你这丫头可是不爱念书的，每每因为念书跟你师父对着干，三哥每次提起来都头大。”
梁昱将清沐的“老底儿”揭了个干净。
清沐不好意思地朝苏文滢一笑：“昱兄说的没错，文滢姐姐，我的确不爱念书，但是很敬佩有学问的人，所以才对苏大儒很好奇的。”
“也不算不爱念书，清沐很喜欢看话本子，还有各地风物志与游记，不见得只有经史子集才叫书。”
“宁王殿下所言极是。我父亲平日里也喜欢读些游记、杂记的，书这东西，自己喜欢就好。”说罢，苏文滢俏皮地对清沐眨眨眼。
“倒是我狭隘了，清沐，昱兄给你赔个不是，来，敬你一杯。其实，我也看话本子，老师闲来无事时还写过一些，以后拿给你看。”
“好啊，苏大儒写的一定要看，多谢昱兄。”
没想到苏大儒还写过话本子，清沐兴奋极了，到时可得好好看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