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京发生的一切,楚明等人不得而知。
离徽京越来越远,似乎空气也变得更自由了些。
楚明踏马飞驰在队伍的最前端,很久没有这种痛快、肆意的感觉了。
他身后是澹台墨白与澹台月璃,二人脸上也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大哥,这一路走来,殿下的心情看着是越来越好了。要我说,徽京城虽好,却不养人,我自个儿都不乐意在徽京城待。”
“是啊,这样的殿下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大哥,我也更喜欢南境。在徽京的时候,我常常梦到南境。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沿南沧江赛马吗?那一次也是我们三人,你和殿下还让了我一把。我们赛完马,觉得不过瘾,又去攀爬了暮溟山,一口气就爬到了最顶峰,还在峰顶大喊大叫。只要想到当时所有的壮美都在我们脚下,我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澹台月璃想到了南境的过往,那些都是美好的回忆。
澹台墨白看着自己的妹妹温和地浅笑。离了徽京,月璃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快了起来。
这一次押送粮草来南境,其实有他们兄妹俩已足够了,是他极力邀楚明一同前来的。
澹台墨白知道身在徽京的楚明并不快乐,那就出来散散心吧。
从北到南到再从南往北地跑上一遭,天大的烦心事也能暂时放下了。
而且,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南境是月璃对楚明“一眼万年”的地方。
眼下二人已定下婚盟,应该有个机会好好相处一番。
在天高海阔的南境,一起回忆回忆少年时遇见的场景,他不信楚明会无动于衷。
念叨完楚明与澹台月璃,澹台墨白心中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自己也更喜欢南境,若是可以,他宁愿像叔父一样镇守南境。可是,这个心愿终究要落空了,徽京城的定国王府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也罢,既然月璃以后想来南境,那就让她来吧,没什么事情比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更重要了。
楚明的心不在朝堂上,到时也随着月璃一起来。夫妻二人一同镇守,更是惹人称羡的一段佳话。
已经离众人很远的楚明勒紧缰绳,而后调转马头,隔着马蹄溅起的阵阵沙雾,依稀可见身后官道上长长的队列。
他又远远地看到,有两骑朝他飞奔而来,打马姿态潇洒俊逸,如出一辙,他知道是墨白与月璃。
就像很多年前在南境时那样,二人朝他奔来,三人笑作一团,好不畅快。
澹台墨白与澹台月璃很快就来到楚明跟前。
想到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未到过南境了,楚明有些感慨:“不知道如今的南境怎么样了,跟我当年离开时有没有什么不同。”
澹台月璃笑道:“我去年来过一次,跟殿下当年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的辽阔、壮美。只不过那些将士们很惦记你,都盼着你再来和他们一醉方休呢。”
想到那些曾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兄们,楚明真是恨不得立刻飞到南境去。
……
南境。
有两个人正携手同行。
“阿昱,东楚广袤,果然不同凡响。咱们一路从西往东再走到南,所见风土人情各有特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素面朝天,身上服饰也十分简单,想是为了便于行路,一头青丝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
只观样貌,这女子只称得上是“清秀”,可一双眼睛却很灵动,似是将天地之间所有的钟灵毓秀都集中在这双动人的眼眸中了。
“东楚与西越是当世并立的两个大国,在东楚一路走走停停,我倒是想起了之前三哥的一个比喻,东楚像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西越似爽朗豪迈的西北女郎。不过这都是乍一眼的初印象。东楚有南境这样广阔无垠的神奇之地,我们西越也有‘塞上江南’,杏花微雨、杨柳扶堤。阿滢,以后我们要在东楚待很久了。如今已是六月中旬,我们尽量在七月下旬赶到荆州,与队伍汇合。眼下还有时间,再好好走走看看。”
原来这两个人竟是梁昱和苏文滢。
梁昱是西越皇上的第四子,受封昭义王。西越递给东楚的国书写明,梁昱要在八月十五前送苏文滢到徽京。
二人提前来了东楚,一路改变装扮,想在进入徽京前,好好看看东楚的大好河山。
“说起来,我尚在幼时见过昭平王一面,可那时太小,已记不得了。想必如今的昭平王一定是天人风姿,只可惜被困在徽京方寸之地。昭平王的师妹就是东楚司徒致老将军的外孙女,已被景庆帝封为了郡主。阿昱,你再同我说说这位司徒郡主吧。”
这一路走来,倒是听了不少有关司徒清沐的传言,苏文滢不由地对这位司徒郡主有些好奇。
“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未见过清沐了。清沐曾随三哥到云梁做客,三哥很疼这个师妹。清沐也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妹妹。”
“那她长得是不是很好看?是明艳动人的类型,还是清丽脱俗的那种?”
听到苏文滢的问题,梁昱忍不住笑了,阿滢关注的居然是清沐长什么样子。
“自然是极好看的,否则怎么会让楚玄那么在意呢。不过,在我眼中,不及某人。”
此刻的梁昱看着就是个普通的行商之人,皮肤也比往日黝黑了不少,可看着苏文滢的神色一本正经。
苏文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很愉悦。
“我倒是想早点去徽京看看,司徒郡主到底什么样子。一个在江湖中长大的姑娘,一定是很有趣的。”
“那倒是,清沐跟养在闺阁中的女子是不太一样的。她的性子很好,为人也很爽利,到了徽京,你就知道了。等咱们到徽京的时候,她就是宁王妃了。清沐有了归宿,三哥也能放心了。”
想到之前寄给梁暮的信件,苏文滢也歇了与梁昱继续说笑的心思。
此次入楚,他们是要谋划一件大事的。
她也是在过了十六岁生辰之后才知道自己竟在幼年之时就被订给了梁暮,可那时自己已心有所属。还未想到解决之法,梁暮就要入楚为质了。
“阿滢,没事的,不管前路如何,总之我们一起面对。而且我有信心,到了徽京,与三哥好好配合,一定可以成事的。”
“嗯,先不想那些事儿了,咱们先好好看风景。”
……
赵岭匆匆地赶到了齐王府。
他一接到楚行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殿下,可有什么消息?”
距离六月十三已过去好几日了,他们派出去的人果然是“不复存在”了,这个认知让赵岭心中很慌张。
想到楚玄,愈发觉得可怕,不知道在他身后隐藏了什么。
“楚玄在清泉山庄。”
短短几个字,像是一字一字地从楚行嘴里蹦出来似的。
楚行只觉得自己被楚玄狠狠地耍弄了一番,他派人在越秀山周围仔细查探了几番,完全不知道楚玄等人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他想到了很多地方,都派人去一一查访,甚至还以为楚玄是偷偷回到宁王府躲了起来。
可怎么就把清泉山庄给忘了呢。
他是下意识地认为楚玄在经历过暗杀之后会像自己一样焦头烂额吗?哪里还会有什么避暑、游乐的心思。
没想到,在自己坐立不安、夜不能寐的时候,楚玄竟在清泉山庄和司徒清沐过着潇洒肆意的好日子。
“殿下,楚玄在清泉山庄,他们那些人都安然无恙?”
赵岭忍不住问道。他的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全是难以置信,还有隐隐翻腾着的滔天恨意。
楚行轻嗤了一声,“不然呢,莫不是岭兄以为楚玄和咱们的人同归于尽了不成”。
不只是赵岭,就连楚行心中也暗暗存了这个想法。
六月十三大雨倾盆,他们都殷殷盼望着是那场大雨将正觉寺后山的一切都掩盖了下去,楚玄那些人也随着雨水悄无声息地再也没有了痕迹,那该多好。
可偏偏的,他们知道了,楚玄好端端的,还有些乐不思蜀。
赵岭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狠厉和沉静。
他和楚行已完全明白了过来,他们落入了楚玄的圈套。
他们只以为楚玄是想像往年一样安安静静地缅怀母亲,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动干戈,所以才嚣张跋扈地警告他们。他们还自觉十分稳妥地将动手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三的夜,那夜大雨瓢泼,阴风不断,只觉得是“天助我也”。
没想到却是一步一步地走进楚玄的圈套里。
楚玄,还真是个狠人,一点也不忌讳,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拿来当作借口。
“殿下,我们算是狠狠地栽在楚玄手里了,最气人的是这还是个哑巴亏,这件事绝不可以泄露出去,若是让陛下知道我父王手底下有过这些人,一定又是一番事端,对殿下也不利,先小心谨慎些。殿下,这一时半会儿我们拿楚玄没辙,倒是可以在别的地方先出出气。”
说到“出气”,赵岭有些阴恻恻的。
“哦。岭兄有什么好主意。”
“梁暮。”
赵岭暗道,若梁暮出了什么事,司徒清沐一定伤心欲绝,连带着楚玄也不得安生。
一说起梁暮,楚行不由地想到了还在锦绣宫中闭门思过的惠婉公主,还有被父皇冷落的母妃。他金尊玉贵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母妃因为妹妹惹父皇不快,这都是拜梁暮师兄妹所赐。
“岭兄心中已有计较。”
楚行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赵岭一向有谋略。
“殿下放心,此事我心中有个大致想法,但尚不成熟,我再好好斟酌一番。这一次一定要做得隐秘些,要让梁暮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听到赵岭的话,楚行心中一动,有个主意呼之欲出,当即招手让赵岭附耳过来……
赵岭听得连连点头,殿下不愧是自小浸润在宫闱之中的,若论杀人于无形,还是殿下有经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