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被赵岐破口大骂了一顿,这羞辱,让她觉得比在流云宫做低伏小还难以忍受。
她心中烦闷,在行宫中转悠,不知不觉间就晃到了清凉殿附近。
贤王明日就要回徽京了,自己要留在行宫照顾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呢。
听说贤王殿下身边的燕北医术高明,还去给惠婉公主诊治过。
既然自己来到了清凉殿附近,这倒是个现成的理由啊。
楚承和梁暮二人正在闲话,突然听闻幽州郡主求见,都有些吃惊。
赵岚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居于正座的楚承,梁暮也在,还有宁王身边的丹青。
“见过贤王殿下,见过昭平王殿下。”
楚承叫起:“郡主免礼,不知郡主有何贵干?”
赵岚面露苦涩,声音也隐隐带着啜泣。
“想必二位殿下有所耳闻,臣女二哥不慎从山上跌落,臣女忧心不已。听闻贤王殿下身边的燕北医术精湛,还请贤王殿下让燕北去看看二哥。”
“原来如此,怕要让郡主失望了,燕北有事外出,并不在行宫。御医中强过燕北的大有人在,郡主不妨到御医院看看。”
楚承的声音听在赵岚的耳朵里简直是天籁之音,温润、清冽,令人着迷。
赵岚幽幽地看了楚承一眼,又垂下头。
“既然如此,那臣女就不打扰了,臣女告退。”
“郡主慢走,丹青,送郡主出去。”
楚承觉得这个幽州郡主很有些莫名其妙,行宫里都传遍了,赵岭只要安心休养,就能恢复。还跑来找燕北,是不信任御医吗,还是想来试探一番。
楚承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赵岚就是想见自己的。
梁暮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这个幽州郡主看贤王是什么眼神,莫不是对贤王有什么想法。
看到赵岚,梁暮猛然间想到了那天的惊马是冲着贤王妃的方向去的,当时的赵岚也在后面追逐着惠婉公主与澹台月璃,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
第二日,景庆帝就率领着众人回徽京。
这一次的秋狩给每一个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赵温将赵岭、赵岚留在了行宫,他和赵岐跟着景庆帝返回。
看着眼前气势恢宏、大气磅礴的徽京城,赵温真是不想走啊。
幸好,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陛下的万寿节,这寿宴过了,离除夕也不远了,说不定陛下心情好,让藩王留到明年开春再走也是有可能的。
暗暗算了算时间,赵温暂时放下心来。
这期间得想办法把岚儿的婚事定下来。
这段时间,每每跟宋王殿下接触,他都是一副看女婿的心情,越看越觉得宋王殿下与自己的岚儿,真是相配。
赵温正沉浸在让楚明做自己的女婿的美梦中,突然就听到一阵呼天抢地的痛哭声与嚎叫声。
“陛下,是陛下回来了,陛下,要为草民做主啊。陛下,草民有冤无处诉啊,陛下。”
听到这样的话,赵温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真是晦气。
此刻,高大御辇中的景庆帝心中颇为恼怒。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拦着喊冤,自东楚开国,他还是头一个。
景庆帝只觉得两鬓生疼。
“高全,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陛下。”
高全还未走近,那苦主一看队伍停了,又高声叫嚷。
“启禀陛下,草民叫张贵,家住在徽城外的凌江镇上。
草民的妹子两个月前进城采买,被齐王妃的弟弟任大公子抢回府里。
草民与家中二老进城寻找,有好心人指点,就到任大人府上询问。
谁料想,任家的人二话不说,就将草民和二老打了一顿,还让我们去乱葬岗找人。
我们在乱葬岗找到了妹子的尸身,二老当场就气死过去了。
那任家还想杀草民灭口。
陛下,草民一家三口,死得冤啊,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在场的百姓听了莫不是义愤填膺,眼含着热泪。
天子脚下,还有像任家这等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做派,实在令人发指。
那叫张贵的苦主看着还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定也是被任家迫害的。
有些正义感爆棚的百姓忍不住了,也替张贵陈情,求陛下为张家枉死的人主持公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景庆帝不能不顺应民意。
当即吩咐让大理寺、刑部一同主理此案,同时监察院要从头到尾行监察之责。
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景庆帝从御辇中起身,由高全搀扶着下来。
在高全、小光子、叶真等的陪同下,慢慢地走到人群中去。
在场的文武百官连忙阻止,“陛下,不可”。
景庆帝摆摆手,有这几人在此,他的安危不用担忧。
这应该是景庆帝离他的子民最近的一次了,老百姓中有穿得好一些的商人,也有衣着朴素但一看就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还有满脸皱纹的老实巴交的农人。
若这件事是真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冤案。
那他看不到的地方呢,该是怎样得无法无天。
“高全,去将苦主扶起,大家都起身吧。今日之事,都是朕之过,是朕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子民。朕已命大理寺与刑部一同主理此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到时三司会审,你们都可以去现场观看。朕不会让一个老百姓蒙冤,也不会让一个老百姓枉死。”
景庆帝的话让在场的老百姓满含热泪,又跪了一地,高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楚行在张贵大声嚷出自己的冤情后,已有些恼怒和惊慌,不过很快就把这股子情绪压下去了。
他恼怒的是秋狩的一切事宜都是他和楚明督导的,居然还能让小小的张贵闯到景庆帝跟前。
惊慌的是他太知道自己的妻弟任旭是个什么东西了。
任旭好色,任府里的丫鬟但凡有点姿色的基本都被他沾过身了,偶尔来王府,那一双眼睛尽盯着府里的侍女们看。
任裴只有齐王妃任阳和任旭这一双儿女,很是娇宠。
可楚行知道,任旭虽在府里无法无天,可出了府外,都一直有人看着他,生怕惹是生非。
料想任旭不敢如此胆大包天的。
楚明看着所谓的苦主张贵,说话很有条理,也很有胆量,这件事不简单。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应该见到任裴和任旭才知道,还有三皇嫂,应该多少也知道些。
楚行和楚明相视一看,皆感觉不妙,对方来势匆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
丹青没有回宁王府,而是随着贤王去了贤王府。
“王爷,今日那张贵,看着有些奇怪。听他说话像是读过书的,不像是庄稼汉。”
丹青有些疑惑。
楚承颔首。
“不错,原来的张贵确实在私塾念过一两年书。”
“什么,原来的张贵,那这个不是?”
丹青更好奇了。
“张贵是假的,冤情却是真的。两个月前,燕北经过城外一处乱葬岗,看见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张贵,张贵拼死说出了冤情。后来本王让燕北查探了一番,任旭的确做下了这等无法无天的恶事。”
楚承的声音不再像以往一样温润,而带着凛冽。
像任旭这样的人,实在该死。
“任旭就是个畜生,任府里的腌臜事多了去了,任旭连任裴的小妾都沾过身,任夫人不罚儿子,反而偷偷处死了那个小妾。呸,什么东西。那这个张贵是何人?”
任府里的事丹青也知道一些,像任旭这样的人渣败类,落到他们手里,定让他后悔来这人间走一遭。
“那个人以后就是张贵了。”
“王爷,若是齐王和宋王也觉得这个张贵不妥,疑心张贵的身份,找到凌江镇上熟悉张贵的人,岂不是露馅儿了。”
楚承轻笑。
“不用担心,张贵一家是前两年才从外乡搬到陵江镇的,一家人深居简出。原来的张贵这两年也多是闭门读书,真正熟悉他的人只有他的家人,也都不在了。如今的张贵之前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现在他想有个名正言顺地的身份。办好这件事,以后他就是张贵了。”
原来如此,丹青了然了。
“不过,这件事说破天就是任旭作奸犯科,大可以把罪名都推到底下人身上,应是伤不了齐王什么的。”
“无妨,这件事主要也是为了给真正的苦主一个交代,任旭不死也得脱层皮。而楚行,到底是他的妻舅,怎么也脱不开关系。”
听到楚承的话,丹青竟不厚道地笑了,那任裴肯定是要救儿子的,齐王即便不想管,也得管,否则齐王妃就得狠狠闹一番了。
想到齐王妃,丹青竟忍不住有些同情齐王了。
齐王妃是真能闹腾啊,也不知那任裴怎么养的女儿。
最让丹青不可思议的是,各花入各眼,齐王也是个奇葩,王府里美人不少,可要说齐王最喜欢的,那还是齐王妃。
啧啧,想到这里,丹青觉得,还是自家王爷眼光好。
当然,贤王的眼光亦不错,娶妻当娶贤,贤王妃可比齐王妃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