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方泊志笑道:“道长也不要这么说。其实像这种上古秘史,就算是一些真正的读书人也未必知道,陈兄弟也不是那种专门研究历史的人物,不懂得这些也情有可原。”
陈半夜白了天游子一眼,很不高兴地说:“听听!听听!还是人家方老爷子这种读书人会说话,你个臭句号就是一张臭嘴!显摆啥啊你?倒好像是你读了多少书似的!”
天游子懒得跟他拌嘴,回头对方泊志说道:“老先生,据贫道所知,古越地巫文化极为兴盛,应该不像是贵先祖所说那么不堪,这里边恐怕是有什么说道吧?”
方泊志叹了口气显得非常无奈地说道:“确实如此。先祖方孝孺之所以会如此贬低越巫,其实也跟他的前身有关。因为据说那条化作红衣老人的蛇王,其实就是来自当年的巫门圣地——古越人聚居的江西龙虎山。”
天游子听了若有所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贫道好像明白了!”
陈半夜一听嗤之以鼻:“看你好像很有学问似的,你明白什么了?”
天游子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很认真地问他:“夜哥我问你:以你多年来所积累的经验来看,如果一个地方聚集了八百条数百年的冤魂,那这个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这两个人从小玩笑惯了,很少会有正儿八经谈话的时候,所以天游子虽然比陈半夜小了一岁,却也很少这么正式地叫他一声‘夜哥’,而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也往往就是意味着这件事情很严重,对方是在提醒自己:正经点!
前边咱们就说过,自从经过小时候那一次古墓丢魂的事件之后,陈半夜虽然表面上对天游子嘻嘻哈哈,但其实骨子里却对他真心敬重。尤其是这许多年来,天游子道法精进,不管是阴阳术数还是文史知识的积累,都远非陈半夜可望其项背的,所以一旦遇到大事,尤其是当天游子首先收起玩闹的态度的时候,陈半夜往往也会马上转变态度。这时候他听到天游子这么认真地发问,脸上的神态顿时变了。他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脸上竟然也随之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对啊!如果这地方有那么多怨灵聚集,势必会形成一片毫无生气的极阴之地,就算是形成一个独立于阴阳两界之外的幻界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要说是人,就连植物在这种地方也应该难以生存。为什么这方老爷子一族人还能好好地在这里繁衍生息?而且这里虽然荒凉,却仍然算得上植被繁茂,处处生机盎然,这......这不科学啊!”
天游子摇摇头说道:“错了!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更古老的、甚至说是凌驾于儒释道三家之上的法术——巫术。上古之时,人类世界中本没有儒释道之分,人们探究自然、驾驭猛兽、对抗妖魔鬼怪,甚至是讲求礼仪的本事,其实全都来源于一种东西,那就是巫。巫既是一种文化,也是一个种族。这个种族极为古老,和神、魔、妖、仙四个种族一样,从盘古开天、混沌初分时就已经存在,也可以说,其实巫才是人类真正的祖先,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所谓的盘古,其实就是现在的三十三天之外那位元始天尊的一个化身,也是这三界当中最早的一位大巫,巫族的祖先。他开天辟地,力竭而死,其身躯血液化作了江河湖海、山川平原,不但留下了巫族的种子,也形成了另一个种族——人类。可以说在三界六道所有的种族当中,只有巫族是个另类,他们不需要修炼而是天生神通,因为他们与天地万物本是一体,任何一种能量他们都能无差别地加以运用。当年神魔大战之中,为了保护人类世界这样一个三界六道的基础和源泉,主神不惜耗费大法力将魔神蚩尤、妖帝东皇太一,仙帝昊天上帝、鬼王慈悲冥王各自封印,形成了如今的神、魔、妖、仙、冥、人六个结界,却因为巫族太过强大,而且他们本就是主神分身所化所以难以封印,只好将世间所有的巫族的大巫之体全部打散,然后将他们的大巫精气散入人类的一些特殊群体之中,形成了一个特殊的、能够与其他五界沟通的群体,这就是后来出现的巫师。可以说整个人类的发展史处处都有着巫的影子,这一点从当年黄帝与蚩尤之战中就能看得出来,那个时候的巫族,就已经掌握了相当先进的冶金、御兽阵法等通天彻地的神通,至于后来的儒释道三家,也只是巫门术法的几个主要分支或者说是流派而已。”
陈半夜听得悠然神往,却依旧难以理解:“那又怎么样呢?”
天游子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怎么样?!还能怎么样?那蛇王既然是从古越人也就是越巫聚居地而来,必然是被巫家放逐的妖仙一流,而他的后世化身方孝孺身为大儒却大肆贬低攻击巫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数典忘祖!那时候的巫族虽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这种事情,他们会置之不理吗?所以我觉得,此地之所以聚集了这么多怨灵却不能形成自己的气场和结界,而且还凝结成为一条头戴象征儒家的官帽巨蛇,这必然不是道法所致,更非儒家做派,而是巫族手段!方老先生,不知贫道说的对还是不对啊?”
方泊志听了忽然哈哈大笑,拱拱手说道:“道长胸罗万有,对这些上古秘辛如数家珍,老夫佩服!不过道长说了这么多,而且也不能说说得不对,却不知道长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开这罩在我方氏一族头上的百年怨咒?”
天游子微微一笑:“方老先生也承认这一切是当年越地巫族所施加的巫术?”
方泊志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事到如今,老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先祖方泊吾建造这座大墓之时,他所请来的那位高人正是来自江西龙虎山一带。而且据老辈人口口相传,那人所做的建墓、引魂等一系列事情的手法,都绝非道家或是佛家手段,行事诡异,大异寻常,道长说那是巫家手段,应该是不会错的。更何况先祖曾经说过,我方家之所以会惹上蛇王招致灭门之祸,而且被困居此地数百年不得出头,除了是因为当年蛇王的诅咒之外,还因为这诅咒曾经被那人以法术加持过。只不过当年形势所迫,先祖虽然明知道那人似乎不怀好意,却也毫无办法,只是期盼着后世能有人和机缘破除怨咒,还我方氏一族一个复兴的机会而已。”
天游子笑道:“方老先生说笑了。既然您也知道这蛇王墓属于巫门手段,想贫道年轻识浅,道法低微,又怎么会有办法破解这些先辈法术?此事凶险至极,恕贫道无能为力。”
说完站起身来,偷偷向陈半夜挤了挤眼,伸出手一拉他的胳膊,转身要走。
方泊志并不阻拦,却在他俩身后说道:“方泊铺子虽然荒僻,但我族人在此地生息数百年,却也有些积累。两位如肯帮忙,我们必有厚报!”
天游子头也不回:“贫道方外之人,金银财宝身外之物,岂会贪图?老先生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半夜不知道天游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好违背他的意思,只好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他:“句号,你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走,却又连个原因也不说,你想憋死我啊!”
天游子横了他一眼,也低声说道:“臭狗屎,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没听我刚才说嘛,这个地方非常凶险,要想破除怨咒,我们就得进入那座蛇王墓寻找当年那位巫师留下的线索。你想啊,抛开这座墓中肯定会有的巫门防御法术不说,就单是那条蛇王,你我能对付得了?别总想着发财,有财宝,你也得有本事拿,有命去花!听我的没错,趁人家还没翻脸,快走!”
陈半夜一想也是啊!就刚才那个方泊志那么大年纪了,一身儒家功都把自己视若无物,他们家那些年轻族人恐怕更不好惹。真要是他们翻了脸,就算是他和天游子两人联手,恐怕也很难走得出去。再者说了,如果那个怨咒好破,那座蛇王墓容易下,凭那些人的身手早就做了,还会一直等到今天他们来?看来这方泊志不怀好意,是想拿他俩当枪使啊!他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也不敢在和天游子拌嘴,低着头跟着他就走。
看看已经走出了院门,陈半夜忽然‘哎呀’了一声,倒把天游子给吓了一跳:“干嘛?一惊一乍的!”
陈半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坏了,你个臭句号匆匆忙忙地拉我走,我的东西还留在人家屋里呢!别的倒不要紧,我的手甲和大印可是不能丢!这样吧,你现在这稍微等等,我进去拿了东西就出来跟你会合!”
天游子虽然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但他出于特殊的原因突然跑来这里为的就是要把陈半夜接出来,然而他却也知道手甲和大印对于陈半夜的重要性,而且那位方泊志老先生看起来也是很讲规矩的那种人,应该不会对他不利。所以只是低估了两句,并没有阻拦。
然而天游子一个人站在院门外傻乎乎地等了好久,却始终不见陈半夜出来,他脑子里一转,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陈半夜会不会出啥事?那小子虽然也很精明,却有个很奇怪的特点——一个盗墓贼,他却有着一副与他的职业风马牛不相及的性格:莫名其妙的善良和正义感!而这一点,是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的。不会是......
来这里之前观主的话忽然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此行对你和陈半夜而言,很可能是命中注定的一次劫数,也可能是一个转机,至于该怎么做,事到临头之时,你可要拿定主意!”
天游子不敢怠慢,急忙转身跑回小屋,却见小屋里四下无人,方泊志和陈半夜竟然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