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仍不退！魏国大疫
“伯约，不冷。”
梁绪拍了拍胸口，拍出鼓鼓的响声，以示自己盔甲里套了一件厚实的冬衣，完全不感到冷。
“那就好。”姜维点了点头，又望向其余人，“你们呢？”
“很暖和！”“伯约将军真周到，一点也不冷！”“真不错！”“很暖，多谢！”其余人纷纷地回答，附和，欣喜不已。
姜维「嗯」了一声，又道：“全军都分配好了罢？都有过冬衣物罢？”
“是的。”梁绪代表众人回答。
姜维两眼弯弯，满意地颔首，最后道：“方才的交谈你们也听到了罢？——我们会和对方在五丈原营地谈判，三天之后！”
众人面面相觑。
眼见众人默不作声，姜维莞尔道：“再坚持几天，我们就真能结束战事了，到时……”
仔细想一想，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蜀汉军一直不退兵，真让他逮到机会，实现了北伐战略目的，想来已故丞相诸葛亮地下有知，也会有所欣慰罢？
良久，便听梁虔说：“伯约将军，你打算派哪十人陪同前去？”
这一问，顿令诸将们讨论开来。
梁绪先道：“请伯约将军答应我，点我同去！”
王平道：“能加上我么？”
马岱道：“我也不想落下。”
梁绪再道：“除了我们，再加上伯约的亲兵们，绰绰有余。”
这时，忽听杨仪冷不丁道：“诸位，你们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可有问清我们要与谁谈判？魏将司马懿，还是魏帝本人？”
老实说，杨仪真不敢想象堂堂敌国之君会与姜维会谈的情景，那也太跌身份了……这会令杨仪又起杀心，干脆埋伏一支刀兵，伺机杀了魏帝曹叡！
听罢，众人齐齐地望向姜维，却见姜维挑了挑眉，不确定道：“应该是魏帝本人罢？”
连他也后觉地迟疑起来：话说，话说他真会和魏帝曹叡商谈有关赎不赎夏侯霸之事？——总觉不可思议啊？压力真大！
此刻，他压根就没想过会不会再度谈崩。
是以，当他听到杨仪说：“姜将军，你怎也不清不楚？万一对方来的是司马懿，又该如何？——你且做好一次谈不拢，魏兵仍就不退的打算！”
众人：“……”
好、好大一盆冷水！
诸将没被冬天冻着，倒被杨仪这番话给冻得打个激灵：对啊？对方是魏国皇帝，自家将军姜维是与一国皇帝面对面谈判吗？
总、总感觉敌国君王好廉价的样子。
诸将们的表情相当写实，皆都一言难尽。
见状，杨仪尝试一锤定音道：“所以说，与其纠结赎回夏侯霸一事，倒不如想一想来人若是魏帝，我们就……”
杨仪做出一个斩人的手势。
诸将们真想风中凌乱：好个杨仪杨威公，你对刺杀敌国皇帝的心思，还没歇吗？
真要被你做到了……八成我们也没法活着回到蜀汉了！
到时，魏军非但不退兵，反而诛杀我等祭奠魏帝陛下也尚未可知。
更别提咱们陛下还和魏帝沾亲带点故……不至于，真不至于你死我活。
“此事毫无可取之处，勿要再提了。”姜维皱了皱眉，拒绝了杨仪的提议。
不是批评文杨仪异想天开，实是击杀敌国皇帝所付出的代价，绝不是姜维等人所能承受。
“总之，这几天我们需要多做准备才是。”姜维拊了拊掌，作出总结，还直接地点名十人，“梁绪将军、梁虔将军、马岱将军，你们三人再各带两个心腹，随我一同前去，再加我的亲兵姜虎、姜豹和姜牛，你们意下如何？”
诸将们大眼瞪小眼，有心想说甚么，却是甚么也没说：能说甚么？——众将们总不能全去，总要留一、两名将军负责接应，不是吗？
刚好被留下的人是王平和杨仪而已。
王平记起自个儿要率领「无当飞军」这支奇兵，故而默认了。至于杨仪，武艺虽也精通，但却不如正儿八经的武将，作为文吏，留守后方也很合理。
然后，众人同意了姜维的安排，各自地散开，或加强守备，或刺探敌情，或演练如何谈判，或推演各种突发情况，和平常没甚么两样。
不对！倒也有点区别：许是两方即将谈判，以致对方稍微地放出一丝善意，即不再派兵围攻斜谷，两军的战事直线锐减，近乎于无，让人都要怀疑前一阵子的厮杀情景仿佛只是一场梦境，很不真实。
不过，再不真实……众人相互地望一望彼此的队友们，亦知那不是梦。
是一场又一场的小规模战役。
证据是熟悉的伙伴们，有些已经不在世了。
总之，众人警惕之余，亦期待和平的到来。
和司马懿谈好后的第二天，姜维收到斥堠兵的来报：魏军撤退了！
退出五丈原了！
似乎是退守渭河一带。
那里似有大量船只。
姜维心下一凛，莫名生出一丝恍然。
果不其然，待到谈判那天，姜维一行人顶着风雪，前往五丈原，不但发现那儿空旷一片，还瞧见……魏帝本人，带着司马懿和九个武将们，明晃晃地站在那里。
似是恭迎姜维一行人的到来。
不知怎地，姜维走着走着，忽出一种错觉：宛如他不是和魏帝曹叡谈判来着，而是向魏帝曹叡俯首称臣似的，直令姜维回过神来，嘴角一抽一抽。
另外，魏军这边的站法很神奇：明明只才几个人，却站出了战意凛然的气势。若非姜维一行人皆是武将，习惯杀伐，只怕两腿都要软了，见人就要跪拜！
好、好厉害。
姜维盯着魏帝曹叡的面容由远及近，必须承认魏帝曹叡不愧是一国之君，瞧这气魄，瞧这气场，瞧这气质……啧啧～他和魏帝曹叡相比，简直弱爆了。
然而，再如何被魏帝曹叡压制，姜维也能冷静下来，镇定地开口道：“汉将姜维，见过魏帝陛下。”
姜维朝魏帝曹叡抱拳，行礼。
态度算不上恭敬。
如何恭敬得了？——就算报上一连串称号，也比不上曹叡这位魏帝啊？
还不如从简。
反正他的将军称号也是杂牌系，他真不好意思报出口来。
是故，姜维公事公办，坚决不为所动。
这样，反令对面的司马懿等人心生不满。
姜维就见司马懿等人满脸不快，仿佛他做了甚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这也正常：不管怎么样，忽见一国之君，心里总要有些敬畏罢？
但观姜维，却是平静得很。
且不提司马懿等人如何恼怒，且看魏帝曹叡，倒是稳得住，亦负手在前，说道：“朕是谁，想必你也清楚，就不多说了。小将军你且坐在那儿，有话好好说。”
一副指点江山的口吻。
姜维有心想反驳，却觉不妥，遂勉强作罢。
于是乎，双方心平气和地坐在案几两边，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篝火冉冉，偌大的主帐之内，相当暖和，暖和到姜维一行人不禁地热出汗珠——
事实上，接下来的谈判，简直惨不忍睹！
特指姜维一行人这头。
姜维必须承认：魏帝曹叡极有主见，明明姜维事先都和诸将们排演了一遍又一遍，但他面对魏帝曹叡，依旧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就听魏帝曹叡先问：“朕这次远道而来，特意是亲自迎接夏侯霸将军，敢问夏侯霸将军人在哪儿？”
而姜维道：“在成都！”
魏帝曹叡再问：“朕已赴约，而你们既然不愿让朕去往成都，何时送夏侯霸将军过来？”
姜维暗地头疼，答道：“按照路程，仍要好几天！”
“要几天？能有准确的数字吗？”
“要六、七天。”姜维头都大了。
魏帝曹叡道：“还有别的要求不曾？”
“这……”他哪知道啊？
他真不好开口：要多了罢，真怕魏国记恨；要少了罢，他替蜀汉心疼。
他咬了咬牙，默默地举起手掌。
魏帝曹叡见状，问道：“五万？”
姜维：“……”
或许他真的不太适合应付这种场面。
比起文斗和口才，他更倾向于「用拳头解决麻烦」。
这会子，他很后悔为何杨仪没有在场。
若有杨仪这一文吏，他们何苦束手束脚，有力使不出？
姜维高速地思考，这一刻他脑袋无比清醒，沉声道：“第一，停止两军交战，截至明年春天至少；第二，请魏帝陛下你亲自接人，这你已经做到了；第三，不得再攻打陈仓城以西，那是咱们大汉城池；第四，夏侯霸将军值五……六万钱帛，还请陛下尽快备好财帛六万；第五，退出五丈原，不得驻守此地！
以上，魏帝陛下你能做到吗？”
魏帝曹叡沉下脸来，沉默不语。
这令姜维一行人心生危机感，一度以为魏帝曹叡会翻脸。
不成想，魏帝曹叡说：“可以，但是朕要先见到夏侯霸将军。”
言下之意：除非夏侯霸来了，否则魏军仍不退！
“不行！”姜维咬了咬牙，真不想见到十几万魏军仍然把守五丈原。
这太危险了。
万一魏帝曹叡接回夏侯霸，临时起意，又厚脸皮地占据五丈原……老实说，按照姜维他们目前的兵力，真的没法完全击退对方。
“原因？”魏帝曹叡还有闲心追问。
姜维哪会告诉对方真实的理由？
那岂不是向魏军透露蜀汉军弱小吗？
转了转眼珠子，姜维随便找个理由说：“大军压境蜀汉，魏帝陛下你是仍想发动战争吗？”
……真如杨仪所说，姜维和魏帝曹叡没能谈拢。
这也正常。
毕竟谈判涉及到双方的利益得失，哪能轻易就松口？
在这以后，魏帝曹叡和姜维又约定好三天后再谈。
期间，魏帝曹叡还提醒姜维，务必把夏侯霸送来，连同夏侯玄一起。
是了，是了！夏侯玄作为魏国使者，还在成都与众蜀汉臣们周旋呢？
姜维恍惚地想，勉强地同意了魏帝曹叡的请求。
接着，双方陷入一次又一次漫天的扯皮环节：曹叡不同意事后魏军离开五丈原，话里话外透着「有本事你们来夺回」的意味，而姜维则明里暗里说着「你们不走，夏侯霸将军就不来」的威胁，这使姜维和魏帝曹叡每见一次面，都要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次，隐晦地嘲讽对方。
而这种僵持也没持续太久。
这天，姜维秉着「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的心态和原则，再把要求重复一遍，居然得到魏帝曹叡的同意，同意道：
“好罢，朕准了！”
“那么……”咦？！
姜维呆了一呆，呆呆地望着魏帝曹叡，差点咬到了舌头：他他他……他听到了甚么？
魏帝曹叡居然同意了？
他没听错罢？
他难得地眨了眨眼，愣愣地瞅向梁绪等人。
梁绪等人也是怔了一怔，继而大喜，直朝他递个眼色。
他便回过神来，认真地保证道：“那好，伯约即刻复命，七天后，夏侯霸将军必然完好地送来。”
魏帝曹叡也道：“朕也备好财帛，只等夏侯霸将军归来。”
二人相互一视，完全没有笑脸相待的念头。
接着，两方人马暗地防备，各自离去。
姜维一行人淡定地回到斜谷深处，与杨仪、王平汇合，当即道：“快派人查一查魏国发生了何事，魏帝竟然答应了！”
不提杨仪和王平满头雾水，而姜维简单地解释，一支蜀汉斥堠队飞快而隐秘地出发，娴熟地执行任务。不到半天，斥堠队带伤返回，一人禀道：
“姜将军！魏国发生瘟疫了！！”
甚么？
“瘟疫？”
姜维等人仍没散开，还聚于此，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名斥堠兵，异口同声地惊呼。
那名斥堠兵顶着数道视线，利索地答道：“是的！瘟疫！早在姜将军与魏军交谈的时期，魏国就发生过一次地震！但因魏国主君人在五丈原，以致魏臣们并未及时上报！
如今，许因灾情没有得到合适的治理，以致地震后死伤无数，没能及时地救治，就……就莫名地感染疾病了！
如今，魏国都城一片慌乱，那些魏臣们再也撑不住了，这才派人禀报前线……”
姜维等人听罢，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灾情很严重啊？
不然，魏帝曹叡对于蜀汉军的苛刻条件，绝不会全部接受。
如此一来，因有魏国大疫，魏军果真将撤离了？
太好了！
姜维越想越激动，来回踱步，后又停下，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