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司马懿！绵里藏针
“小将军之志，老夫已有耳闻！”司马懿说，“你年少丧父，原是继承父业，赐官为中郎，乃天水郡参军，说来亦是我大魏一员虎将，若不是当年遭遇天水郡守弃城，你又何故被迫降于蜀……汉？”
果不其然，司马懿终于要……咦？！
姜维怔了一怔，万万没料到司马懿弯道刹车，说起他的事迹来。
这司马懿不愧是司马懿，果真出乎他的意料。
甚么意思？
却听司马懿继续道：“事实上，自从你、上官雝将军、尹赏将军、梁绪将军和梁虔将军一起弃魏投敌后，老夫就一直很关注你们。”
提及「梁虔」二字时，司马懿还不忘记朝在场的梁虔点了点头，仿佛真的认识梁虔，欣赏梁虔，直把梁虔惊得头皮发麻，措手不及。
姜维盯着司马懿，很想抬杠：你在说甚么梦话？
那年你还没担任魏国大将军，雍、凉两州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视线收回，司马懿注视姜维，温和道：“有一件事情老夫不知该不该说！
两国交战，老夫虽与你们丞相诸葛孔明立场敌对，但仍很庆幸你们能受到诸葛孔明的庇护，能在蜀汉得以立足，站稳脚跟……不曾想多年以后，诸葛孔明自知不久于人世，遂暗中联系老夫，想让老夫安排尔等的去路——”
“你说甚么？”姜维瞪大双眼，怒视马懿，终是忍不住地大叫，“你在胡说！”
可不是？
甚么叫「诸葛亮暗中联系司马懿」？……太可笑了！没人会信好么。
他可算是听明白了司马懿的弦外之音：此是想要抹黑已故丞相诸葛亮吗？
诸葛亮丞相若还在世，你还敢这般胡诌么？
但见司马懿自顾自地道：“小将军莫恼，请让老夫我把话说完！还是说小将军你心虚，不敢让众人听到实话吗？
老夫知你孝顺，可因蜀汉与魏国对峙多年，使你没法回乡探亲，与母亲团聚！是故，老夫才派人请你母亲书信一封，还亲自送到你手里，也算仁至义尽罢？
谁知你不但不感恩，还借着回乡探母的机会，直接拿下天水郡！
不仅如此，你连广魏郡也没放过！
便是连这小小的陈仓，你同样也鸠占鹊巢……你想做甚么？莫非要自立乎？”
说至这里，司马懿反客为主，斜视姜维，满脸不屑和轻视。
这……太离谱了！
姜维目瞪口呆。
万万没料到，万万没料到司马懿这么会倒耕一耙。
姜维飞快地思索，愤怒地反驳道：“你这老……将军，莫不是糊涂了？我奉诸葛丞相遗命，夺取天水郡、广魏郡乃至陈仓，乃是天经地义，此皆汉室郡县也，何时归属魏国了？倒是你，不思报国，反而睁眼说瞎话，你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敢情以前是惯犯么？”
他骂得忒狠了。
就见司马懿变了脸色，冰冷道：“竖子不足与之谋也！老夫本只想劝小将军你三思而行之，莫要太过草率……你真不怕我大魏挥军百万，直接踏平这陈仓吗？”
最后一句话，司马懿似乎理好了心情，恢复了平静。
但这更糟糕了，不是吗？
姜维发现：司马懿简直是用最温温吞吞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警告他姜维。
只是，与其说这是警告，不如说是威胁。
威胁姜维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性命难保。
也就是说，司马懿在变相地劝告姜维……退兵？
是让他退兵吗？
只要他退兵了，魏军就可以既往不咎？
他有没有理解错误？
眸色微沉，姜维很想大笑，嘲笑魏军太自以为是了。
凭甚么蜀汉军退，魏军就能既往不咎？魏军把蜀汉军当成甚么了？
他才这样想着，就听司马懿重重地叹息一声，徐徐地说：“姜小将军，老夫不喜杀戮，真是好意劝你，你怎就不听呢？
有些话非要老夫明说么？你真以为只这区区千人之数，就能抵挡得住我数十万大军？你怎也不想一想，陈仓城门再是坚固，那也只才一道城门，并非铜墙铁壁，焉能守得了半月之久？
真就认定老夫不能把云梯、霹雳车全部运来吗？
何况这陈仓的确易守难攻，但也不是完全没法攻下来……老夫多的是手段！倘若老夫绕开陈仓，多花费数日功夫，迂回广魏郡、天水郡，你又该如何？
到时大军压境，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说到底儿，要不是老夫和诸葛孔明交情匪浅，而你又为诸葛孔明的亲传弟子，老夫决计不会轻易放过尔等。
要不要死守陈仓到底，还请姜将军你慎思之。
老夫言尽于此，只许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日之后，无论姜将军你作何抉择，我大魏数十万勇将，必踏平陈仓也。”
司马懿好口才。
聆听司马懿的善意之言，不知情的，还真当司马懿随随便便领兵，便能踏平陈仓。
话里话外，仿佛在说先前魏延带兵顽强地守城陈仓，且还守住了的主要原因是司马懿放水了，不忍再伤害蜀汉兵卒……
此话合情合理，逻辑满分，听着听着姜维他差点都要信了。
可是，姜维心如明镜，纵然不想承认司马懿的内容，亦不得不明白：的确，的确陈仓位置既重要又鸡肋，距离周围的郡县都有相当一段距离，非几天路程才能赶到不可，然而……
然而，真要绕道辗转，亦有可能：就比如说陈仓四周环山，真有魏军从后方来袭，也有天然的屏障，诸如山水，虽能给蜀汉军足够的备战时间！但是……
但是，双方差距确实太大：观姜维这边，满打满算，一万人数都没有，又如何抵挡得过魏国十万大军？
正常情况下，十万魏军真绕路反包围，蜀汉将领们早该望风而逃了罢？
姜维又觉魏军路线行不通：真有十万大军绕远奔袭，其粮草只怕也不是小数目，这问题如何解决？
定了定神，他才不关心魏军如何保证粮草的事情。
他所在意的，无非是魏军非要执意攻下陈仓，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蜀汉军能不能从中落到一点好处，占得一丝上风？
思及此处，他默默地看着司马懿，便见司马懿仍然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冷，更像冷笑，就仿佛……仿佛浑然不在意魏军的伤亡和损失。
一旦姜维他敢拒绝退兵，司马懿就会立即地撕破脸皮，下达不顾一切的攻城命令，直到真的踏破这陈仓城不可。
那时，陈仓城内无人幸免！
绷紧脸皮，他打量司马懿，试图看出甚么，不敢去赌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却见司马懿目光一转，转向魏延，冷不丁道：“你是汉将魏延魏文长罢？你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将，为何屈身在这黄口小儿麾下，真出乎老夫的意料啊！
老夫以为，以魏文长你的能力，你应是接替诸葛孔明出兵伐北的不二人选……”
司马懿适时地住口。
姜维余光一瞥，瞥见魏延的表情阴晴不定。
很明显，这话戳中魏延的心窝了。
再放任司马懿绵里藏针，挑拨离间，他都没法保证大伙儿能不能心平气和了。
他不客气道：“你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吗？”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心血来潮去听司马懿有何话要说。
闻言，司马懿重新地看向姜维，玩味一笑，笑道：“之前老夫就颇为好奇魏文长是一员老将了，竟敢违背蜀汉军撤退的命令，老夫还在寻思会是谁……不成想，竟会是你。”
司马懿啧啧两声，莞尔道：“年轻，太年轻了！魏文长愿意听从你的指挥，真令老夫意外啊！”
这下，不但是魏延，连姜维他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合着快要谈崩之际，司马懿竟然上演这一手。
是想膈应他们蜀汉军吗？
若是大家都对此斤斤计较，那今晚还能安稳入睡吗？
他忽觉这老匹夫不愧是丞相诸葛亮最大的宿敌：听一听，听一听这叫甚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