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正色道:“不知小姐可知清平观中有一莲池,池中有一碧色荷花。”
沈迟听闻,眼神微动,她自然知晓。
“我知道,那碧色荷花是清平观的宝贝,常开不败,却在十年前突然衰落,实在可惜。”锦儿在一旁急忙道。她可是听家里的婆子丫头议论了好一阵,也是由此以后,清平观的香火大不如前,但还是有明眼人信任玄真仙姑,比如她啊,看小姐都醒了!仙姑说的多准!
“正是,自那荷花颓败,我日日悉心浇灌,既不见它长好,也不见它根败绝种,便在五日前,那荷花竟焕发生机,重新长出嫩芽。”玄真的声音抑扬顿挫,让人不禁随着她的情绪忧伤喜悦。
五日前,正是真正的沈家小姐身陨之时,也是她重回人世之时。
“竟有这等奇事?!”锦儿不觉惊呼出声。
“听闻仙姑所言,那荷花必是品种不凡,世间少有,但其生于天地间,总逃不过万物之法。”沈迟面色沉稳,她声音柔弱娇媚,此时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倒是令人闻之舒畅。
“哦,那小姐以为如何?”玄真闻言,兴趣盎然,她见荷花异相,推算之下,只探到与这沈府小姐有关,便匆匆赶来。
沈迟略一沉吟,轻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仙姑又何必究其根本,自寻烦恼,花开重现,于清平观总归是好事,随缘即是。”
玄真听得此话,细细思量,她自小修行,早有慧根,此番若不是涉及到故人,也不会乱了心神。
那人有自己的缘法,自己的道,生也罢,死也罢,旁人又何须干涉呢?
想通此关节,玄真朗声道:“没错,道法自然,随缘即是,沈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说着竟起身向沈迟郑重施礼。
锦儿挠头,小姐何事入了道,竟说出这般玄妙的话。
“无妨,旁观者清罢了。”沈迟安坐在椅子上,坦然受之。她妙目轻转,忽又道:“仙姑下山,可有其他事要办?”
“并无,此处事了,我便回山中修行。”玄真疑惑道,“不知小姐?”
“小女正有一事相求。”沈迟灿然一笑。
清平观虽自十年前气运有所减退,但玄真仙姑的名头却不是假的,淮州的许多人还是十分信任崇拜这位仙姑。既然她主动送上了门,不用一用实在可惜。
当晚间沈正秋回到家中,听闻了自家女儿要随同仙姑修行的事,不禁急怒攻心,险些晕倒,他就知道这孩子没个省心!
不私奔了,改出家了?!那付家竟让她这般不情愿?
沈迟瞧见父亲的样子,便知他误会了。
“不是出家,只是随同仙姑学些道法,修身养性。”沈迟解释道。一旁的玄真点头称是。
原主此番私奔定会被有心人渲染,加之悬梁未果,外面的人碍于沈正秋的官威不会当面说什么,但私下底不定怎么诋毁沈迟呢。她虽然不在乎这些虚无的名声,却不愿“沈迟”死后还要受人诟病。
受百姓敬重的玄真既然能教导沈迟,便证明沈迟不是一个不堪之人。
此时的沈正秋尴尬非常,这孩子说话也不晓得避讳,让人误会了多不好,毕竟先前人家还来关心他女儿的安危。
“这几日我便要叨扰贵府了,沈小姐与我有缘,我便指点一二,当不得师父二字。”玄真对着沈正秋谦虚道,目色肃然。
“不叨扰不叨扰,能得仙姑指点,是小女的福缘,仙姑随意。”沈正秋一向对佛道教法敬而远之,如今为了女儿倒是圆滑的很。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断绝那小子与女儿的往来,沈正秋摸着胡子暗道,自从沈迟被抓回来,隔壁的薛家便再未上门,他那小姨子愧疚不已,直言要好好收拾那浑小子,也不知腿打断了没?
………………
薛家,薛言正凝神在书桌前作画,他仔细回想沈迟的模样,又小心提笔,袖口不觉染了墨色,身后的紫衣女子走向前观看,轻哼一声。
“哥,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把她画这么美有用吗?”薛媛一双杏眼生的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是冷酷无情,“那个小贱货如今非你不嫁,还用得着这么讨好她吗?”她摆弄着一旁的砚台,手指不小心蹭上了黑色,她嫌恶的皱着眉头,连忙拿出帕子擦拭。
“怎会无用?日日不得相见,薛某思之成狂,唯有潜心作画,以慰相思,此情此画,表妹自该无比受用。”薛言薄唇微抿,嘴角上扬,“听闻她好一通闹,半夜瞿老大夫都被唤了去,这般手段,我倒是小瞧了她,还以为她只是个木头人。”
“你可小心,别进了我薛家的门,也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紫衣女子不屑道。
“傻媛媛,她若进了门还不是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真到她闹腾的时候,想必我也无须理会她是哭闹还是上吊了。”
薛言傲然抬首,又摇头轻叹,“你个没出息的,别总是在此处捣乱,娘得到消息说那付家公子近日会来淮州查账,你何不好好拾掇一番,先下手为强,不想做付家少奶奶了?”
“我已经连续三日出门查探了,也未见有京都来的富贵人家,淮州本身便是商贾云集,他付子陵自己不亮了身份,还真是不大好找。”薛媛气恼不已。
薛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轻弹妹妹的脑门儿,“笨蛋,淮州最大的客栈是哪家?”
“四平客栈。”薛媛不情愿的说道,四平客栈名字虽然普通,内里可是一点不普通,装修奢华,服务周到,听闻上等客房的墙壁都一溜刷着金粉,屋内的夜明珠也是明晃晃的摆着,是以能够入住四平客栈上房的客人,非富即贵。
“那还不快去!他付子陵身为付氏的家主,出门你以为会住在哪里?”薛言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薛媛恍然大悟,“对对对,天呐!哥你真是太聪明了!”随即笑道:“以后我就做付家少奶奶,哥哥需要多少银钱我都随你花用,你就是淮州知府的女婿,待哥哥考中便可一路亨通,到时候沈家又算得了什么!”
薛媛做着美梦,这就是薛家的计划,当年父亲病故,娘亲变卖家财,带着兄妹二人来投奔姨夫,娘亲恋慕姨夫,愿做续弦,他们也想有个做大官的爹爹罩着,哪知姨夫不为所动,竟拒绝了娘亲的提议!
姨母过世多年,姨夫竟还这般冥顽不灵,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们兄妹二人心狠了,沈家,迟早要在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