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巨响,马二被倒顶两丈多高,庞大的身躯,直接撞折房梁,接着洞破屋顶,盏茶功夫过后,硕大的身躯,又从破洞中回落。
啪叽一声闷响,笨重的身躯,将青砖地面,直接砸陷几近一尺。
熊形背撞,是心意神功中,力道最为雄浑的一招。马二已经知道了,可是三魂已经被撞飞,五魄被撞散,仅有的一魄,也是马二努进最后的一点力量,才好不容易给夹在了体内。
“四哥,快杀……”
最后一魄,也早已支离破碎,尽管马二努力夹持,它还是从其他破碎之处,散的一干二净。
风四郎终于回过神来,隔着黄花梨木案几,一掌毫不犹豫地旋击而来。
他这一手气玄功,果然名不虚传。
手掌旋如陀螺,盘起一股阴风气旋,犹如一股云旋气海,内有一股超强的吸力,外带强大的旋力,案几之上的杯盏碗碟,纷纷被旋开,劲风触体,阴寒酥麻,果然是残云风卷劲摧骨,无边气雾力抽髓,人见人怕鬼见愁。
不过曹继武没有犹豫,一招熊形,直接推了过去。
熊形直线进攻,远比旋掌行进路径短,所以后发先至。雄浑无比的气劲,直接将阴风气旋拍散。
风四郎吸了三成的熊形劲力,顿时全身皮肉,犹如气球一样涨了起来,连连后退三步,急忙用功调息,避开曹继武强劲的功力。
梦汝着急地大叫:“快杀了他!”
然而曹继武没有动,风四郎抓住了机会。
他的掌力,虽然诡异,但劲力比起熊形至少差了三成,而且不如熊形简单直接。所以无论是功效和速度,气玄功都无法和熊形硬抗。
所以这次他带了鬼爪戒指。
鬼爪戒指,长约四寸,通体黝黑,淬有过山风毒,划破皮肉,无药可救。
兵器的杀伤,远非肉掌所能比。
曹继武不是傻子,手里拿了根筷子。
筷子长八寸,相对鬼爪戒指来说,可谓是防长击远。
然而竹子的质地,自然比不上铁制鬼爪坚硬。
所以风四郎避开筷子头,鬼爪直接将筷子腰部强行勾断。
此时的梦汝,以为曹继武陷入险境,伸手抄了吃剩半盘的肉松卷,劈面就砸。
自己的老婆,竟然帮着别人打自己,风四郎大怒,鬼爪立即舍弃曹继武,直奔梦汝。
既然是同床异梦,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乱世出身的风四郎,再找一个漂亮老婆,自然不是难事,所以他下了很手。
咔嚓一声脆响,手腕被龙形生生斩折,即将触及梦汝的鬼爪,迅速停了下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风四郎大骇,急忙飞退。
曹继武不肯乘人之危。
梦汝从曹继武怀里一跃而起,袖中抽出一把短剑,发疯一般刺向风四郎。
尽管风四郎仅有一只手,梦汝也远非他的对手。所以风四郎根本不怕她放在眼里,另一只手迅速旋出一股气旋。
哗啦——
一声铁链声起,风四郎大骇。
仅剩一只手的他,哪里会是曹继武的对手?
生死存亡之际,风四郎求生的欲望暴增,一把卡住了女儿的脖子。
铁链之声顿无,梦汝的脚步也停了,女童男童一同大哭起来。
“你快去杀了曹继武,不然谁也别想活!”
风四郎露出狰狞的笑容,断手一把将儿子也勾了过去。
听闻一双儿女私心咧的哭声,梦汝愣了片刻,竟然义无反顾地持剑进击。
风四郎大为震惊:“孩子你不要了?”
“他们本不该来世,你想要他们的命,那是你的事。你们闯贼祸害了我家的大明,杀害了我全家,害的我一生颠沛流离,饱受痛苦煎熬。我要为全家报仇,为我的邦国报仇。”
梦汝的语气,极为平常,眼神和脚步,都极为坚定。
风四郎狂生大笑:“既然如此,谁也别想活!”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枚铜钱,划开优美的弧线,钉在了太阳穴上。
即将划开女童咽喉的鬼手戒指,无力地垂了下去。紧接着风四郎瘦长的身躯,也无力地倒了下去。
梦汝嚎啕大哭,短剑带着久久压抑的狂怒,奋力扎向风四郎的胸膛。血花带着碎肉,疯狂飞溅。
曹继武撩开西洋披风,迅速盖住了一双儿女。
过了良久,梦汝劲力耗尽,风四郎的胸膛,也被扎成了碎肉。
曹继武屈身,仔细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梦汝顺势,又趟入怀中,这次她躺的很坦然,很惬意,很满足,也很幸福。
曹继武内心叹了口气,伸手刚要揽住纤腰,梦汝突然起身,满眼都是哀怨:
“你不愿意?”
仅仅在内心叹气而已,她竟然仍能感觉得到。饱经世事沧桑的梦汝,这感觉可谓是通神的境界了。
曹继武叹了口气,思绪回道眼前:“我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也会爬了。”
梦汝满眼都是祈求:“我愿做小!”
曹继武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过了半晌,他终于找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我不是传统的男人。”
梦汝撇了撇嘴:“我知道你加入了西洋教,笃行一夫一妻。可这是华夏,笃行一夫一妻的秦桧和严嵩,都被树立了奸佞的典型。妻妾成群的伪君子,才是被歌颂的高尚对象。”
曹继武笑了:“我不怕被戳脊梁骨。”
梦汝星眸一眨:“是因为你祖宗吗?”
曹继武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刮了她的鼻子。
秀鼻被刮,梦汝一脸的不乐意,伸手怀里乱挠。
曹继武笑得咯咯响,护痒,又怕压着身后披风下的孩子,急忙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一双儿女终于从掀开披风一角,愣愣地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亲密,满脸都是疑惑。
曹继武摇了摇头,腾出另一只手臂,也将他们揽入怀里。
没有给及肯定的答复之前,温存都是昙花一现。
过了一会儿,梦汝过足了温软之瘾,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曹继武:“所以我知道你不止一个老婆,我愿做最小的,绝不会和她们争风吃醋。”
曹继武难以回应。
过了片刻,梦汝叹了口气,秀脸紧贴曹继武的胸口,语气不紧不慢:
“你太真实,所以你一丝一毫的虚伪,心中都会有所波动。你是爱我的,你讨厌华夏礼教,笃行西洋教,却又不愿意违背天性。所以你是一个顺天道之自然之人,选择了人世间一种较为合理的规则。一旦这规则和天性冲突之时,你都会挣扎。”
“你的定力世所罕见,但你心中仅有的一点挣扎,我还是能感觉到。”
曹继武震惊了。
自幼修习《无暇神相》,曹继武的表情,早已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自然状态。能够越过表情,感觉出自己内心最细微的变化,世间只有二金、红杏、佟君兰和沈婷婷,这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交,一种仅凭第六感,心心相印的至高境界。
可是眼前的梦汝,仅仅和自己刚刚接触,就能达到这种境界,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说明她对自己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诚如她所说,满洲铁骑的到来,把普空大师给打醒了。千年的沉淀,那该是多深的泥潭?
所以普空大师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所以他疯疯癫癫,行为怪诞,不僧不俗不道,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
他为国征战一生,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没有精力和时间了。
但是他把这醒来的这种自然心态,传给了曹继武。
曹继武抱着怀疑的态度,下了山。靠着普空传递的心态,经过一番历练,曹继武果断放弃了华夏千年的沉淀,选择了西方的规则理念。
自然心态需要的是天性,当天性和规则冲突,曹继武相当挣扎,李香君、寇白门、陈圆圆、苏茉儿等人,选择了隐藏,孔四祯、东娥选择了退出,最让他割舍不下的沈婷婷,最终也选择了退出,而湘淑更是一种惨烈的方式退出。
红杏、沐云翾,留给曹继武的是,刻骨铭心的爱,以及相伴终生的痛。
所以最终的佟君兰,是上天赐给曹继武的福分。
小宝的出世,太过坎坷。红杏和沐云翾,都把他给带走了,所以如今他更是上天赐给曹继武的福分。
此时天性与规则再次冲突,选择天性,一定会是对佟君兰和小宝的伤害。他们都是曹继武的福分,上天给他们的,是享受,而不是忍受。
挣扎的曹继武,最终将前前后后,坦然相告。
梦汝两眼空洞无神,浑身木然,毫无知觉。
“叔叔,叔叔,我会把小宝当小弟弟一样好!”
“我也是,我一定把小宝弟弟照顾好,叔叔,叔叔!”
梦汝的一双儿女,此时并没有辨识是非的能力,但懵懂的天性本能,让他们知道,母亲想要什么。
所以童音的天真,没有任何人世间的杂念。
曹继武不知怎么言语,唯有会心一笑,抬了抬臂弯,再次将两颗小脑袋,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每个孩子的眼睛,都是清澈的,每个孩子的心,也都是干净的。
原始天真的童音,也把梦汝从无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她面无表情,轻轻从曹继武怀里,挣脱出来,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西洋镜,仔仔细细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重新抚顺了自己的一双柳眉,粉嫩的脸上,轻轻扑了香粉。
梦汝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细致,细到不让一根乱发出现,细到不要香粉不匀,细到哪怕一丁点的泪痕,都不能出现。
重新装扮的梦汝,依然是惊天的动人,只是面容却没有一丝表情。
她轻轻收起西洋镜、粉盒,屈身分别摸了摸一双儿女的头,语气极为平常:
“叔叔还有事,让他去吧。”
一双儿女很懂事,轻轻从曹继武怀里,挣脱出来。
女童突然回头:“叔叔,你还来吗?”
曹继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女童很开心,拉着弟弟的小手,乖乖地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动了真情的离别,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佟君兰和小宝的音容笑貌出现了,她们好像没有说话,但曹继武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