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阴手阳臂二人远去的背影,大丹活佛叹了口气:“如今天下,能使唤满人的汉人,的确不多!”
曹继武也叹了口气:“曹某人凭借绝对的实力,固然能令自己翻身。然而其他汉人要想翻身,还得靠他们自己才行。”
金勇捋须,满脸疑惑:“恕老奴多言,公子这引路人,恐怕是势单力薄,难以成事。”
大丹活佛点头:“华夏毕竟有过辉煌,汉人如今的心态,和当初的大元时代差不多,极度的自卑和自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根本不愿意去改变。如今单凭摩西先生的衣着仪容,他们就看不顺眼,更别提高深见地了!”
“你们太悲观了!”
稗史先生不以为然,“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从古老的礼仪,到实力决定一切,再到视野和见识,以及认知,刚才曹老弟处理民变的过程中,已经在帮他们,首先解决了无知的问题。”
金勇摇了摇头:“可是看的出来,他们是被逼无奈,才接受公子不同寻常的见地,并不是自愿的。如果公子不在汝宁府了,老奴敢断言,他们一定会返回原貌。”
“管家大叔说的有理。”
曹继武叹了口气,“认知为本的观念,需要他特定的土壤。如今华夏虽然败了,但控制汉人头脑的,仍然是犬儒的一套观念。新生的大清帝国,如果继续运用犬儒蛊惑人心,华夏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稗史先生疑惑:“难道他们就不能自发地,抵制大清的蛊惑?”
曹继武摇头:“华夏权谋的控制力太强,弱势的穷棒子,根本没有话语权。犬儒之所以能够传承,皆是因为符合统治者的利益。稗史先生熟悉历代史书,能看到几个转为穷棒子写的传记?”
稗史先生无言以对。
历史就那么多笔墨,光是士大夫都记不过来,哪个史学家会有那份闲工夫,去把穷棒子那点破事写上去?
所以扬州百万,史家只记史可法一人。百万穷棒子都做了陪衬,被一笔带过,这是他们的不幸,也是他们的悲哀。所有活着人,都可怜同情他们的遭遇,但谁也不想自己,是那百万当中的一个。
何况大清时代,穷棒子议论扬州之事,是要被杀头的。历史就像大江之水,无尽地流淌,所有的流沙,都被冲洗干净,不留一点痕迹。所谓淘出来的黄金,一定不是沙粒一般的穷棒子。
金勇叹了口气:“公子,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继武微笑:“管家大叔,你我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金勇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不如公子行政,尽量顺民之喜好,这样阻力就小得多。”
曹继武摇了摇头:“这个方法不错,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你越是顺他们的喜好,华夏就没有希望。”
金勇不解:“为什么?”
大丹代为回道:“原因很简单,当初我们的大元中国,以及如今的满洲帝国,都已经事实说明,华夏已经烂进了骨髓,需要的是刮骨抽髓,而不是隔靴搔痒。”
金勇是商家,商家只有顺顾客之喜好,顾客才会掏钱付账,商家才能赚到钱。所以顾客的喜好,就是商家的命脉。
可是政家却不同,政家握有政权,是解决问题的。没有人天生喜欢干活,吃苦耐劳根本就不是什么优良品质,都是被逼的,人人喜欢不劳而获,吃饱喝足,然后思淫欲。政家要是顺这个,那就跟着等死吧。
人的身份地位不同,所站的角度也就不同,自己的认知,只适合自己熟悉的领域,如果拿自己的认知,去看待其他事情,这就是愚蠢了。
就像刚才的穷棒子械斗,本来他们自己斗的好好滴,却被阴手阳臂两个混蛋,轻易给带了节奏。他们拿自己的认知,去看待曹继武。以为曹继武不剃脑壳,就是明摆着羞辱他们。
自己都剃发易服,做了亡国奴,却也想把曹继武给拖下水,竹篓里的螃蟹,看不得别人和自己不一样,实在是太过可怕。
“刚才被带了节奏的穷棒子,太可怕了,如果不是公子武功盖世,我这客栈,恐怕是保不住了。”
金勇叹了口气,“只是他们前面勇猛无敌,公子一露出武功,他们就面如土色,这变脸的速度,连我这个老商油子,也是自愧不如!”
曹继武笑了;“无知者无畏,等他们知道了,也就知道害怕了。”
金勇吃惊:“不是勇者无畏吗?”
“孔夫子说的是屁话。”
曹继武微微一笑,“真正的无畏,其实就是无知。人多就有理,群情激愤爆发的大无畏,其实就是一群大无知。一旦大无畏知道了,也就拉稀了。这也是当年的李成栋,仅仅派了十个人,就把几十万人的广州城,给拿下来的真正原因。”
金勇震惊:“十个人就拿下了广州城,真的假的?”
“这是真的!”
稗史先生叹了口气,“当年五十个倭人,还攻打南京城呢!”
大丹活佛点头:“当年我大元中国消灭南宋,仅有的几个像样的抵抗之外,许多城池是望风而降,一个蒙古人都没到,就打开了城门准备迎接。”
“哪个混蛋在此大放厥词!”
一声大喝,震得满屋乱响,众人吃了一惊,纷纷转头。
门外一个精瘦黝黑汉子,左手持一藤牌,右手拎了一把鬼头刀,身后跟了八个精壮的大汉,同样拿着藤牌鬼头刀,他们踏步如风,疾趋而来。
看领头的打扮和所持的武器,一定是林阎王林兴珠。
曹继武微微一笑:“这个林阎王,来的真够快的!”
“你这不是废话嘛!”
稗史先生捋须微笑,“他好不容易建起了码头,却被你给抢了,他来的能不快吗?”
二人打趣之际,林阎王已经奔进了店里。
一个番僧,肯定不是曹继武。一个臭道士,乱发拉杂胡子,看年龄也不是曹继武。
林兴珠原本郑成功部将,见识过西洋人,一眼认准了西洋服装,鬼头刀一指:“你个王八蛋,就是跪舔西洋人的曹继武?”
“在下正是曹继武,不过不是王八蛋,更不是跪舔。”
“少来卖狗皮膏药,老子的码头,你凭什么收了去?”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曹某人作为知府,还没有权利收个码头吗?”
“你……”
林兴珠顿时无语了,眼珠子瞪成了牛。
曹继武看着他可乐,微微一笑,打起了官腔:“你身为知府同知,见了本府,为什么不来见礼?”
对方玩起了的套路,林兴珠气歪了鼻子。
然而多年的敌后坚持斗争,他还有点脑子,专注曹继武的衣服,他顿时找到突破口了:
“你少来挂羊头卖狗肉,瞧你这身洋鬼子皮,满头的乱发,大清国内,哪有像你这副熊样的?一定是个冒牌货。”
八个手下立即造势,大骂曹继武冒牌货。
曹继武依旧微笑,指了指林兴珠的鼻子:“本府和西洋人亲近,你却投降了鞑子,你如此卖力地骂本府,是不是真成了民族英雄?”
被曹继武戳了痛处,林兴珠脸色紫涨:“你给老子住口,老子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像你,跪舔西洋鬼子,把祖宗的脸,全给丢尽了。”
曹继武笑了:“你自己都做了亡国奴,如今又被发配到河南,你祖宗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住口,吃老子一刀!”
林兴珠再也忍不住了,提刀劈了过来。
西洋剑立即架住了鬼头刀,曹继武脸上挂着微笑:“闽南林家,本是大唐年间,从此地光州迁过去的。你的祖宗若是知道了,他的后代回到了这里,难道不会高兴?”
“少说不搭边的,不要卖嘴,看刀!”
“这么说你承认了。”
西洋剑再次架住了鬼头刀,曹继武依旧微笑:“说话是一回事,打架是另一回事,两码事,不一样的性质。说不过就打,你坏了性质,不要后悔。”
“他娘的你屁话真多,赢了老子的刀,你说什么,老子敢说不字,我是你孙子!”
林兴珠气得冒火,鬼头大刀增大了力度。
当——
一声响,几点火星飞溅,西洋剑纵然斜贴鬼头刀,曹继武的手腕,依旧发麻。
这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看来在山窝子里,敌后抗清十多年,不是吹出来的!
林兴珠精瘦力猛,刀法功底,甚少要比曹继武高两成。曹继武想创造机会,以掌法取胜。然而他有藤牌,坚韧无比,防护性极佳,掌法打在藤牌上,恐怕作用不大。
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