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马车,两个大木轮子,各种木料铆接拼装而成,简单古朴,结构强度不强,根本经不起高速颠簸。所以两驾马车,已经是大清马车的极限。
西洋马车,四个铁制辐条轮,圆轨转向系统,简易钢簧支撑,钢芯轮毂,石油润滑,车体主架,全部铜制,两侧铁制车辕,结构强度,远超华夏木制马车。
因此西洋马车,至少也是两驾马,高速,轻便,灵活,稳当,性能远超大清马车。
所以西洋马车的驾车技术,完全不是华夏传统的那么回事。所以最简单的两驾四轮马车跑动了起来,快得超乎想象,曹玺手下那个自以为是的车夫,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众人全傻了眼,彭春四人,竟然笑出声来。
车夫专门设计的正中高座位,高高在上,保证了高速行驶中,足够的视野以及控马灵活性。两边牢固的身位固定辐条,保证了高速行驶中,车夫不被甩出去。
可是这个自以为是的车夫,放弃专门设计的座位,选择了大清传统的侧坐赶车法,身位不正,视野受限,控马灵活性也相当差。
试车场地,很快跑完,前方就是车驾司大堂。车夫老油子了,还算冷静,迅速收缰转向。
大清的马车,没有专门的转向系统,仅靠马匹的转向,带动车辆转向。所以车夫按照传统,收缰力大,强令马匹急转弯。
可是西洋四轮车,马匹刚刚横步,转向圆轨一转,前面两个转向轮,立即就转了过去。没有专用座位的保护,高速急转弯,强大的向心力,一下子把车夫甩出了三丈多远。
失控的马车,风驰电掣一般乱奔。内务府丢了大脸,曹玺飞身而起,一把提起缰绳,强行止车。
在马匹面前,人毕竟是小不点,能够拉住一匹马,已经相当不错了。曹玺虽然武功高强,但两匹马的力气,远超他的能力范围。挽马嘴巴被缰绳勒的疼,更加发疯一般的狂奔。
曹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控制不住马车,内务府的人一片骇然,而车驾司的弟兄们,却是一片哄笑声。
“假太监快快让开,老铁来也!”
马厩一声嘶鸣突起,一匹快马窜出。
曹玺气得脸红脖子粗,然而他根本不懂西洋驾车技术,只得纵身跃上树,给铁破甲让位置。
兵部驿马,快如闪电,迅速赶上马车,铁破甲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入车夫位,缰绳轻轻上下三提,狂躁不安的挽马,迅速恢复了整齐的步伐。
铁破甲意犹未尽,缓步、疾步、快步、奔驰,转向兜圈,将西洋马车的驾车技术,一一展现,车驾司的弟兄,山呼海啸造势。
然而铁破甲玩得越是尽兴,曹玺的脸上越是火烧。
内务府是皇家的管家,所有的人员和物品,全是天下最好的。可是曹玺一上来,败给曹继武,手下的驾车技术,也远不如人家铁破甲,皇家的脸面,被丢的是一塌糊涂。
然而人家曹继武和铁破甲,凭的全是真本事。这种丢脸事,不管找谁评理,都是笑话。如果皇上或者太皇太后知道了,至少也是一顿臭骂。
郭秀立即凑到曹玺身边:“内务府乃是皇家的脸面,既然他们本事大,不如把他们收入麾下,这样一来,所谓的丢脸,就成了自家问题。”
这主意不错,内务府广揽英才,不但不是丢人,反而是荣耀。以太皇太后的秉性,一定会很高兴的。
然而曹玺一上来就败了,气势根本压不过人家,怎么去招揽曹继武?
曹玺冷哼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伸手一指铁破甲:“从此以后,你就是内务府,正八品车夫头领,快去选上五十辆……”
缅中一战,铁破甲是朝廷亲封的四品游击将军,怎么可能去当车夫呢?
所以没等曹玺说完,铁破甲一脸坏笑,大拇哥朝后指了指曹继武:“你想要咱老铁,先问问你祖宗再说。”
“放肆!”
曹玺抽刀而起,铁破甲迅速溜到了曹继武身后,不忘俏皮话:“曹操,你这后辈子孙,不知天高地厚,别忘了教训教训他。”
郭秀一把拉了曹玺:“头,这帮人全是尥蹶子的混蛋,咱们还有正事,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曹继武也不想扯淡,见曹玺收刀回鞘,吩咐马奔龙选出五十辆车来。
然而马车全部准备妥当,曹玺却不签借据,反而大眼一瞪:“内务府用车,什么时候签过字据?”
马奔龙面不改色:“内务府有专用车辆,这里是兵部车驾司。曹公公要用,只能是借。”
“谁定的规矩?以往用车,从来没有这一说。”
马奔龙也不废话,大拇哥朝后指了指曹继武。
怎么又是这小子!曹玺气不打一处来:“彭春和苏春呢?”
这两个家伙,不敢得罪内务府。以前内务府来借车,从来不打字据,常常有借无还。所以这次他们聪明了,趁铁破甲挑逗曹玺之时,迅速溜了。
曹继武这个是硬茬,内务府这次要在兵部吃白食,简直是不可能的。借据上竟然列有使用费用,曹玺眼睛顿时直了:“皇家用钱,难道还要交钱?”
皇家的奴才,向来骄横。不过如今有曹继武这位镇场大神,马奔龙也不废话,借据往桌子上一拍,两肘一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强将手下无弱兵,平常到处点头哈腰的车驾司弟兄们,这次相当神气,立即拦住了车队。内务府一帮人,鼻子都气歪了。
曹玺一肚子鸟气,瞪着曹继武:“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飞羽一脸坏笑:“曹操,车驾司新任郎中,见了祖宗加上官,还不快来见礼!”
曹玺气炸了肺,再一次拔刀而起。
这家伙气泡鱼脾性,一碰就鼓肚子。刘飞羽乖巧,迅速躲在了曹继武身后。
曹玺暗哼一声,收刀见礼,凑近曹继武耳边:“如今是大清的天下,你一个汉人,干嘛和我过不去?妄取祖宗的名号,对得起祖宗吗?”
曹继武微微一笑,低声回道:“你都成包衣了,有什么脸面拿祖宗来压我?”
“你……”
曹玺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恨不得将曹继武一刀劈为两半。
打又打不过,碰到愣熊,只能低头。盏茶功夫的臆想快感过后,曹玺撇了撇胡子,提笔签了大名。
马奔龙指了指签章之处:“印章。”
“没有。”
“那就按手印。”
“放你狗屁,皇家办事,哪有按手印的?”
马奔龙根本不理他,伸手一推,一砚池红泥,停在了桌边。
印章可是个人信物,一旦签了印章,如果再想有借无还,那可真把皇家的脸丢大发了。可是自从借老婆的东风,曹玺成了皇帝的奶公之后,办事哪里签过什么字据?印章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然而如今碰了个本家硬茬,曹玺长长舒了胸中闷气,大拇哥粘了红泥,狠狠地印在了借据上。
“好你个曹继武,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曹玺碰了个灰头土脸,大手一摆,内务府的喽啰们,赶着大车,迅速逃离了兵部。
彭春适时出来了,拍了拍曹继武的肩膀:“你这尊大神,到哪里都讨嫌。你瞧,又把本家子孙给得罪了吧?”
曹继武懒得扯淡,反手敲了脑壳:“那批大炮藏在哪里了?”
彭春正要回答,忽然试车场又吆喝了起来。
原来铁破甲刚才驾车,西洋马车的性能展露无疑,弟兄们都想玩玩,于是铁破甲和刘飞羽二人,一人一辆,拉着一帮弟兄,比赛耍乐。
彭春突然冒了一个疑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在告诉你。”
“快说。”
“华夏据说传了五千年,为什么一直都是两轮车?”
最基本的问题,转向是圆形运动,华夏解决不了转向支撑问题,所以只能造两轮车。
木材的本身,横向结构强度高,纵向结构强度太差。将木材加工成圆形,箍桶盛水还行,要做转向支撑结构,承受强大的切应力,远远不够。所以转向支撑结构,只能是金属。
华夏的冶金技术太差,平常刀剑的质量,远不如东洋倭刀,更别提极为复杂的圆形金属构件了。
其他在高速行驶中,还牵涉到颠簸稳定,摩擦润滑,车架的强度,车夫的视野等等技术问题,华夏一个也解决不了。
因此据说轩辕造车以来,华夏上下五千年,车辆技术,一直都是原地踏步,甚至是有所倒退。宋代以后盛行轿子,拿人当畜生使唤,简直是岂有此理!
对于曹继武的愤慨解释,彭春大赞高明,带着一帮人,迅速清理了玄武库房门前的马粪。
当初安亲王岳乐返回之时,曹继武带着西洋火炮专家,特意打造了最新西式枪炮,希望朝廷能够向瑞典看齐,改革军事。
然而满洲以弓马定天下,极为害怕火器。愚昧无知的汉人,受儒家礼教的千年熏陶,早已是井底之蛙的自我狂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西洋这些玩意,在士大夫眼里,全是奇技淫巧。满汉都很鄙视,曹继武的一番心血,只能打水漂。
那批枪炮,全是上好的黄铜打造。吴三桂垄断了铜矿开采,目前的大清,急需黄铜铸钱。在愚昧无知的观念之下,枪炮的命运,回炉是最好的正路。
好在彭春和苏春二人,被曹继武开了窍,还不算愚蠢。他们力所能及,在佟六十的帮助下,腾出车驾司玄武库房,将本要进入铸钱局的枪炮弹药,保存了下来。同时在门前堆了马粪,掩人耳目。
玄武库房被打开,野战加农炮,野战榴弹炮,德意志三十年战争期间,经过战火考验的各种最新式火炮,一应俱全。西班牙斑鸠脚铳,西班牙强盗枪,全球战场实用性最好的单兵作战火器,码放得整整齐齐。各类枪炮弹药,保存完好。
曹继武大为满意,连连夸赞彭春二人会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