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大堂之中,一大堆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话语权,却仅仅在几个人手里。
如果站在汉人的角度,收复辽东,却要汉人女真化,汉人能受得了吗?
同样的道理,天下是满人打下来的,站在满人的角度,满洲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汉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让满人的大清国去汉化,索尼、鳌拜等等满洲重臣,能受得了吗?
况且汉人是什么文化?
懂得趴下,懂得听话,懂得老实等等,骨子里就是一副奴才思想,这样的一副德性,原始真性情的女真人,能受得了吗?
存天理,灭人性。这是宋代以来,汉人奉为至宝的理学真理,身为汉人,很少有人胆敢怀疑。
可是人性就是天理。自然之道,人性可以去约束,但不可能去灭。所谓的天理,不过是儒家理学的幌子而已。有良知的汉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自由野性的女真人?
可是如今,在索尼等人手里,大清国的财政,一塌糊涂,如果再不采取有效措施,崇祯当年的旧例,有可能重现。
自商鞅以来,天下利出一孔。不管哪个朝代,都是拿着手里的刀,向穷棒子老百姓,伸手要。而这个方面,汉奸贼子们,经验最丰富。
然而明国遗留的汉人,奴才的思想,虚伪的面孔,汉奸贼子的嘴脸,质量实在是不敢恭维。把这样的一帮,所谓的精英,带进清国的系统当中,能不败坏清国的国风吗?
所以重用汉奸贼子,向穷棒子收取税银,清国得到实惠。同时汉奸贼子以此为进身之阶,进入清国系统,顺手将清国折腾的乌烟瘴气,那也是避免不了的事。
索尼一帮人,和鳌拜一帮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想让。
午饭刚过,两方仍然僵持,其他人话语权不多,骑墙派也多,谁也不愿首先发言。
吏部尚书哈尼,终于忍不住了,凑到了鳌拜身边:“不管怎么着,这最终的羊毛,还是要从穷棒子身上薅。这些穷棒子,不管是什么年代,都是被薅的料。既然如此,何必如此固执呢?汉奸贼子们帮忙薅羊毛,给他们些好处,也算是工钱了,咱们也不吃亏吗?”
“你懂个犊子!”
鳌拜转头瞪了一眼,“关键是他们寸功没有,凭什么薅羊毛?他们只是撅起屁股趴在地上,靠这种方式也能获得薅羊毛的权利,那咱们清国成什么了?”
“再说了,一旦给他们权利。他们一定会疯狂地薅羊毛,不把羊给薅反了,一定不会停下。到时候他们把大部分留在自己手里,只把一小撮羊毛留给咱们,咱们还要反过头来帮他们去赶羊。你真以为汉奸贼子们有那么好哄?给工钱他们就会去干活?”
“不错!”
遏必隆也来附和,“汉人士大夫们,和朱明皇家斗了两百多年,个个都是仕途老油条。咱们这些深山老林子里,爬出来的直脑筋,根本就玩不过他们。他们之所以选择背叛,就是因为明国,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了。”
“所以你们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否则他们一旦抬头,充分发挥钻营的特长,咱们清国,到底是怎么被坑死的,你们一定猜不到。”
对待前朝遗留的汉奸贼子们,创业者遏必隆和鳌拜,可谓是相当的清醒。仁义道德、民族大义、气节脊梁、故国忠心、良心是非等等,全都不要了,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荣华富贵,自身利益吗?
所以这样的一帮汉奸贼子,如果选择重用他们,他们还不把你清国往死里坑?创业者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是这么给他们坑的吗?
关键是,这不是一个两个,如今天下全是这个样子。仅有的李定国和李来亨,也被联合绞杀下,灰飞烟灭。
明国培养的,无论是精英,还是穷棒子,汉奸奴才投降文化,成了正统主流。清国要真是这么玩下去,干脆回老家得了!
辅政大臣之首索尼,终于觉得这个问题,比缺银子更为严重。
然而没有银子,八旗没有军饷,触动了根本,同样迫在眉睫。
索尼没了主意,两手一摊:“既然不用汉奸贼子,又要弄到银子,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吧?”
从穷棒子手里捞银子,这是汉奸贼子们,最擅长的事情。不用他们,又要弄得银子,这不是扯淡吗?
所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半天,也没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这帮犊子,还是深山老林里的那一套,除了打猎,就是打渔。如今跑到这金碧辉煌的太和殿里,除了吃饭,还是吃饭。”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和殿公然揶揄?
大殿门口,两个披头散发,浑身洋气的家伙,并肩走了进来。
这两个家伙,说话不着边际,行为荒诞不经,不是一般的操蛋。众人虽然被揶揄了,谁也不敢出言怒斥,以免惹上笑话。
二金像没事人一样,拉了凳子就坐,端起茶水就喝。
鳌拜终于忍不住了,大眼一瞪:“谁让你们来的?”
金月生一脸皮相:“凭什么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来?”
鳌拜一拍桌子:“这里是议政的,没你们什么事,赶快滚蛋!”
“我是一等武旌公,乐乐是一等武英公,大清国的事,怎么能没我们的份呢?”
四个辅政大臣,两个议政大臣,全是一等公爵位,却没有封号。所以二金的公爵,比索尼等人,还要荣耀那么一丢丢。
金月生玩起了套路,鳌拜瞪着大眼,不知道怎么回击了。
然而长头发洋装,不论不类,众人看着都相当的扎眼,哈尼忍不住拍案而起:“瞧你们俩一身怪模怪样,把祖宗的脸,全给丢尽了!”
金日乐有点不高兴了:“丢不丢祖宗的脸,那是三爷的事,管你屁事?”
明珠一把把哈尼拉开了:“这两个家伙,郑亲王都避而远之,洪承畴、尚可喜、吴三桂等人,全惹了一身膻,你吃饱了撑得,也想惹上笑话不成?”
鳌拜坐不住了,指着鼻子骂道:“你这混犊子,赶快把头给我剃了。瞧你这副番鬼模样,我鳌拜纵横一生,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我这儿子怎么了?”
金日乐大眼一瞪,“本来我这武英王,愣是被你给搅成了武英公。哪有老爹不想让自己儿子好的?你这么一来,岂不是要咱们瓜尔佳家族,黄鼠狼下崽子——一代不如一代?”
众人哄堂大笑,鳌拜气得发疯,抄起一把奏折,飞身就揍。
身边的图海,起身一把抱住了鳌拜:“这是太和殿,国策重地,怎能动不动就打架?你有点体统好不好?”
鳌拜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骂道:“都是你这老犊子,养出个混账儿子,把我儿子给带坏了!”
图海顿时不高兴了:“你儿子什么德性,管我儿子屁事?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儿子被你儿子带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眼看二位又要打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全是嬉皮笑脸瞧热闹,谁也不去劝解。
“堂堂太和殿,被你们搞成了街头斗殴,成何体统?”
索尼拍了桌子,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混蛋,到处招摇惹是非。这里不需要你们,赶快滚蛋!”
“瞧你吹胡子瞪眼睛的,瞎嚷嚷什么?扯了一上午犊子,什么也没扯出来。还是老叔、爱星阿他们,有先见之明,回家睡了一大觉,如今溜溜大街,好不快活。再反过头来瞧瞧你们,扯犊子吃饭,接着扯犊子,接着吃饭。下午快过一半了,是不是等着继续吃饭?”
索尼气得够呛:“你……”
索图连忙把老爹挡在了身后,指着二金的鼻子:“你们两尊大神,耍也耍了,闹也闹了,有屁快放。”
金月生微微一笑:“不就是捞银子吗?这么简单的事情,瞧瞧你们,竟然扯了一上午的犊子。”
图海瞪了大眼:“少来卖弄,有什么注意,赶快说出来。这不是儿戏,关系着咱八旗的命脉,马虎不得!”
金日乐斜靠在椅背上,一脚蹬在椅面上,一脚踩着茶几,手里悠着白瓷杯,另一只手一本正经地指指点点:
“首先,你们要搞明白一个问题,汉奸贼子们,为什么能从穷棒子手里,把银子给捞上来?”
“这还简单!”
哈尼胸有成竹,“汉奸贼子们,政务谙熟。他们占据着官府,自然能把银子收上来。咱们是苦于人手不够,才要……”
“瞪着眼睛放屁。”
“你……”
“说你放屁,根本就没埋汰你!”
佟国纲一把推开哈尼,“穷棒子如果胆敢抗税,汉奸贼子们手里有刀,要么抄家,要么当场砍头。所以能不能把银子收上来,就是一个字——狠。”
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