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中,迷雾如烟,凉雨绵绵,萧萧落叶满天飞,到处都是一片肃杀的阴冷。
曹继武等人,正在祭奠湘淑,忽然岸边一阵喧哗。
众人大惊,急回身,但见巴图鲁亲王满塔,一脸的怒气冲冲,带着一帮人,迅速围了上来。
一见满塔的脸色,众人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东娥想站出来,喝退满塔。
但蒙古人有抢婚的习俗,而此时的满塔,怒火中烧,东娥贸然上前,必定被满奇所执。于是曹继武横身,将东娥挡在了身后。
虽然带着火气,但作为王爷,满塔还得有些体统。一路上来,他的眼睛,一直斜瞄着心上人。然而曹继武一动身,眼中的心上人,突然就变成了情敌。这一下子,满塔的情绪,彻底失控,哇哇大叫,拔刀飞也似的奔来。
然而只顾着冲锋,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美若天仙的熟妇,满塔的眼睛,顿时直了。
陈圆圆乃江南名妓,久经风月场,对人情世故,极为熟悉。于是她轻扯罗裙,盈盈上前,堵住了满塔的前进之路:“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巴图鲁亲王,妾身在此有礼了。”
满塔手举大刀,傻愣愣地看着陈圆圆。
东娥见他那一脸的花痴样,很是生气。
金日乐也看不惯满塔这副嘴脸,于是一把把东娥抱在了怀里,冲着满塔大叫:“傻大个儿,往这瞧。”
满塔闻声,急抬眼。心上人竟然被人给熊抱了,这还得了,满塔立即发了疯似的狂奔而来。陈圆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好在曹继武眼疾手快,及时出手救了她。
见满塔气得发疯,金日乐哈哈大笑。
突然身后一声尖啸,金日乐大惊。此时抽剑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调皮鬼立即放了东娥,反手一镖。
只听“叮”地一声响,柳叶镖撞了一枚暗器,双双落地。
此时的金月生,帮金日乐挡住了满塔。调皮鬼得此良机,回头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枚燕子铛,顿时大怒:“沈南星你个王八犊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自从红杏死后,沈南星一度失魂落魄,直至见到了东娥。但东娥喜欢的是曹继武,沈南星虽然知道自己单相思,但还是一直在暗中跟着东娥,名为护花,实则是想多看心上人一眼。
金日乐冒冒失失地抱东娥,不但惹恼了满塔,也把暗中的沈南星气得够呛。看着金日乐得意洋洋的表情,沈南星实在气不够,于是出手偷袭。
燕子铛一出,沈婷婷就知道了沈南星的所在,急忙飞身去寻。
然而她刚跑出两步,就被金月生从背后抱住了。
沈婷婷挣扎,金月生劝道:“周围到处都是敌人,你最好不要去冒险。”
没了金月生的纠缠,满塔腾出手来,力劈金日乐。调皮鬼一边大骂金月生见色忘义,一边抵挡满塔,场面顿时乱在一团。
此时的蒙古人,里三层外三层设下了弓箭手,危机一触即发。
满塔不顾一切地要抢东娥,然而金日乐可不是软柿子。几次警告之后,见满塔还不收手,调皮鬼急了,动了真格。瞅着满塔的空当,金日乐直接来了个推窗式,剑尖直指天突。
这一剑金日乐使得轻灵飘逸,迅捷非常,盛怒之下的满塔,根本来不及回刀格挡。好在金月生及时出手,刀尖点开剑尖,帮满塔解了围。
见打不过金日乐,满塔一纵身,后退三步,伸手一招:
“放箭!”
满塔这么一喊,众人全愣了。蒙古人虽然军令如山,但眼前的几位,都不是什么小虾小米,士卒们个个目瞪口呆。
盛怒之下,满塔早已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大叫。如果乱箭射出,佟君兰和沈婷婷皆有龙甲护身,不会有大碍,但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满塔连叫了三声,蒙古人不再犹豫。危机将现,三兄弟顿时手拉手,将一众女人围在中间。蒙古人张弓搭箭,箭雨即可立下。
“住手!”
一声大喝,远远传来,众人急回头,但见济朗,率人飞奔而来。
济朗年过六旬,一路狂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爱星阿和图敏,急忙扶他休息。
然而济朗一把推开二人,顾不上休息,向满塔行了个礼,质问道:“巴图鲁亲王,这是要干什么?”
看见老王爷,满塔顿时心怯了。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前进,满塔把脖子一横,大声叫道:“这是我们蒙古人的规矩,郑亲王少来管闲事。”
爱星阿很生气,上前一步,大声叫道:“这里是湖广,不是科尔沁。”
满塔斜眼,看了爱星阿一眼,轻蔑地甩了一句:“你还不配和本王说话。”
爱星阿火爆脾气,闻言直接蹦起来了,抽出腰刀,照面门就劈。
对方可是巴图鲁亲王,关乎着清国和蒙古人的关系。好在图敏及时出手,生拉硬拽,把爱星阿抱走了。
以硬碰硬,往往得不到好的结果,济朗见满塔耍横的,于是缓和了语气:“蒙古人和满人,都有抢婚的习俗,这个不假。可如今大清已经定鼎,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你身为大清亲王,难道要和朝廷作对吗?”
满清朝廷,本就对蒙古人存有戒心。蒙古草原的法则,谁强谁就是爷爷。如今满清势大,如果这么闹腾下去,将来对科尔沁没有好处。
此时的满塔,恢复些冷静。他刚要服软,然而忽然瞥见曹继武,竟然牵着东娥的手,满奇一下子急了:“郑亲王,你睁眼瞧瞧他们……”
这语气中充满沮丧,满塔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方心气虽高,但理已经软了下来,济朗定了定神,走上前来,拍了拍满塔的肩膀,安慰道:
“蒙古人和满人,皆心胸开阔,豪放不羁,受不得约束。至于男女授受不亲、妇道等等破烂玩意,这些都是汉人的套路。不要受汉人的迂腐影响,草原自有草原的法则。你身为蒙古人,应该遵守自己的习俗。”
“太后已经下旨,将格格许配与你,接下来的事,朝廷自然会操办一切。至于没出嫁之前,东娥要见什么人,和什么人玩,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别人却是无权干涉。这是蒙古人和满人古老的习俗,你不会不知道吧?”
满塔闻言,默然不语。
多尼忽然跑了过来,对济朗耳语一番。
济朗闻言脸色大变,急回头,但见江面上密密麻麻,出现了许多船只。
此时爱星阿也飞奔而来,一路大叫:“王爷,不好了,平西王带着大批人马开过来了。”
一听到吴三桂的名号,满塔顿时胆怯了。
谁强谁就是爷爷,在这长沙城,平西王吴三桂,坐拥八万精锐,名副其实的爷爷。谁敢不给吴三桂面子,下场连孙子也做不成。
济朗不动声色,急令爱星阿和图敏,把满塔护送走。
刚刚和满塔差点干架,如今却要自己护送他,因此爱星阿一听到命令,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图敏也不想干这苦差事,冲着济朗叫道:“长沙城到处都是平西王的人,往那里撤?”
济朗毫不犹豫:“撤往武昌。”
二人闻言,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吴三桂马上上来了,多尼急催促二人。
二人无奈,只得带着满塔,抄小路绕后山而去。
满塔前脚刚走,吴三桂的人马,就压了过来。
原来满塔找曹继武的麻烦,调兵遣将,动静极大。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他知道满塔也是这副德性。听说陈圆圆也在场,吴三桂怕老婆吃亏,亲点一万精兵,赶过来解围。
吴三桂一上来就破口大骂:“满塔那犊子,哪里去了?阎王爷不发火,小鬼倒跳起脚来了。这年头,虾兵蟹将倒是不少,打仗不在行,这捣蛋的功夫,倒是不一般!”
这一番话,几乎把在场的人,全给骂了,济朗和多尼皆很尴尬,二金却哈哈傻笑。幸亏此时满塔,已经被爱星阿和图敏护走了。如若不然,以现在吴三桂的实力,才不管你是蒙古人还是满人。
刘玄初忍住笑,暗中踢了吴三桂一脚。
吴三桂很配合,故作突然发现了济朗和多尼,于是连忙上来行礼:“不知二位王爷在此,休怪三桂眼拙,还请王爷海涵。”
平西王礼节周到,言辞也得体谦卑。然而吴三桂皮笑肉不笑的,多尼很是生气,上前一步,要讽刺他。
多尼一动身,济朗就知道他没有好话,于是背后踢了他一脚。
豫亲王愣了一下,济朗趁机抢了多尼半个身位,对吴三桂回礼:“平西王说哪里话。听说这长沙城的耗子极多,平西王贵为亲王,何必为这点小事操心呢?”
郑亲王也是皮笑肉不笑,暗骂吴三桂狗拿耗子。
吴三桂也不傻,于是一脸微笑:“郑亲王说的是,耗子用不着操心,可长沙城的狗,倒是不清闲,到处乱吠。三桂觉得闹心,又怕下人被狗咬了,所以亲自出来管管。”
这是把济朗等人,骂成了闹事的狗。要不是济朗揪着多尼的腰,豫亲王气得差点蹦起来了。
郑亲王济朗,也对吴三桂一脸笑盈盈:“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这狗要是急了,它该咬谁呢?”
这句话设了一个套,吴三桂要是回答,济朗下面就会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一下子就把吴三桂给套住了。
但吴三桂也很油滑,一脸的微笑:“郑亲王以为呢?”
这一下子,把球踢回去了。
济朗微微一笑:“平西王大老远的跑来,难道不知道?”
这又把球踢给了吴三桂,吴三桂一脸奸笑:“郑亲王比三桂早到一步,难道也不知道?”
再说下去,就是二人相互踢皮球了,二人相对一眼,皆哈哈大笑。
刘玄初上前打圆场:“此间风景绝佳,二位王爷想是来此散心的。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打搅了。”
军师给吴三桂递了个眼色,要他见好就收。吴三桂想把陈圆圆叫走,刘玄初却暗中踢了他一脚。
吴三桂有点不高兴,刘玄初附耳小声提醒:“接下来将有大任与你,你却点了一万精兵,来帮老婆打架,以后还怎么服众?”
平西王闻言,顿时醒悟,看了陈圆圆一眼,转身就走了。
刘玄初刚走了一步,忽转身向多尼行了个礼:“小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多尼不耐烦;“本王不比你们汉人,云山雾罩的,到处绕弯弯。”
刘玄初闻言,神秘一笑:“征南大将军刚刚伤了主将,所以这个封号不详。”
这不是咒本王早死吗?多尼鼻子都气歪了,跳脚正要大骂,却被济朗拦住了。
看着刘玄初远去的背影,济朗叹了一声:“这个刘玄初,果然名不虚传!”
多尼愤愤不平:“我呸,什么狗屁名不虚传,明明是只到处乱窜的蜀耗子,下次我要再见了他,一定一脚踩死他。”
豫亲王对刘玄初刚刚的话,极为不满,济朗解释道:“他刚才那句话,不是说你的。”
多尼闻言,都蹦起来了:“王叔瞪眼说瞎话,白日见鬼了!”
济朗也没有生气:“汉人迷信,吴三桂想换个封号而已。”
郑亲王说完,眼光柔柔地看了东娥一下,接着狠狠瞪了曹继武和金日乐,转身离去了。
多尼还在纠结济朗刚才的话,赶紧追了上去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