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有两条数十丈深的深涧河,分别称为磁河和涧河。两河相夹之处,有一如瓶高台,上面有一座镇子。引夹磁河和涧河而建,此处故名磁涧镇。
这里扼守两条深涧河咽喉,是洛阳城的西大门。
此镇以磁河和涧河天然为池,两头高筑寨墙、箭楼,瓶底瓶口,东西各有一出口,仅容一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磁涧镇东出口,沿涧河一路三十里,直下洛阳城,西出口通往陕州、关中,向南折向宜阳、商州,这里是洛西近郊第一重镇。
洛阳城南有洛水,东临瀍水,西堑涧水,北面是邙山群岭,四面全是天险,因此这里的磁涧镇,成为大军踏入洛阳城的唯一可行通道。
曹继武站在高处,遥望磁涧镇,对二金道:“别看这么一个小小的镇子,如有良将镇守,纵有大军十万,也别想踏入半步。”
金月生点点头:“当年的李自成,在这里折损了三万兵马。洛阳城三水一山,如果过不了磁涧镇,大军进攻洛阳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错!”
金日乐收了望远镜,“这里周边,我们逛了个遍,如果不是因为洛水结冰,这里是洛阳城,唯一的陆上通道。”
嗖——
尖锐的破空之声,突然传来。
“暗箭!”
众人大惊。
耳力惊人的三兄弟,都已经听出,声音是冲向沈婷婷来的。
金月生离她最近,来不及细想,闪身护住了她。
“双箭合璧!”
金日乐话音刚落,曹继武一掌打飞前箭。
然而后面的羽箭,深深贯穿金月生右肩,箭头余势未减,直刺沈婷婷。
幸亏金日乐反应迅速,伸手抓住了箭杆。饶是如此,箭头仍然刺破了沈婷婷的貂皮绒帽,箭尾不甘心的震颤之声,摄人心魂。
羽箭力道如此之猛!沈婷婷和佟君兰,皆吓得花容失色。
邵令之和蔡元回过神来,立即命令:“弟兄们,捉拿刺客!”
众将士纷纷回过神来,立即策马,朝来箭方向冲杀。
“住手!”
曹继武大喊一声,众将士纷纷回头,皆大惑不解。
“大师兄,是固荣和阿鲁奇两个犊子干的,为什么手下留情?”
“将旗高高举起,结成六花阵,准备弓箭,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可妄动,违令者斩!”
曹继武一边取刀割断箭杆尾羽,一边大叫排兵布阵。
金日乐、邵令之和蔡元,一并将士,全都愣住了。
“军令如山,还不快动。”
曹继武大声催促。邵令之和蔡元二人,立即照办。
“婷婷,躲在我背后,哪里也不要去。”
沈婷婷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曹继武急喊:“快过来。”
此乃危急时刻,曹继武当机立断,一定是有道理的!佟君兰回过神来,连忙拉着沈婷婷,迅速躲在了曹继武背后。
金日乐连忙舍了众将士,帮忙扶住金月生的腰腹,不解问道:“两箭的力量,皆是如此之大,一定是固荣和阿鲁奇用了全力,大师兄为什么阻止我们?”
“师弟,忍着点。”
曹继武没有顾上金日乐,连忙提醒金月生。
金月生连连点头。
此时救助金月生要紧,金日乐只好先放下疑惑,连忙从身后抵住金月生,固定身位,为曹继武手术提供方便。
曹继武一手抵住金月生胸口,一手抓住后背箭杆,深吸一口气,悠着一用力,将箭拔出。
金月生痛叫一声,血流如注。金日乐连忙从身后,把住金月生右肩数处大穴。
曹继武闻了闻箭头:“有毒。快生火。”
佟君兰和沈婷婷闻言,连忙拔剑砍柴。
但沈婷婷刚起身,又被曹继武拉了回来:“你哪里也不要去!”
蔡元见状,让邵令之留下指挥,立即挥刀帮忙砍柴。
曹继武提醒金月生:“我要刮去穿洞沾毒的肉,比上一次还要痛上百倍。”
金月生点头:“师兄,我不喊叫,你动手吧。”
曹继武点点头,扒开金月生的上衣,镖刃洗了烈酒,剜去毒肉,金月生痛的昏死过去。
蔡元帮忙生起火来。
曹继武镖刃在火苗上慢慢溜了三圈,往金月生创口剜去。金月生痛的惊醒过来,大声惨叫,忽然狠狠地咬住的曹继武左手前臂。
金日乐大惊:“别咬,是大师兄!”
金月生醒悟,连忙松开了嘴,痛的额头大汗如浆粘连。
曹继武顾不上自己手臂痛,安排佟君兰:“快取铳弹,将火药撒上。”
佟君兰立即将腰间弹袋取下,沈婷婷取出两枚燕子铛。二人各拿了一颗铳弹,用燕子铛割开铅皮,佟君兰将火药散在金月生前部创口,沈婷婷则散在后部创口。
“忍着。”
曹继武提醒金月生,金月生点点头。
金日乐选了两根火苗旺的木棍,哥俩一前一后,点燃火药。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火燎筋肉的焦味,让人心碎。
金月生大叫一声,又昏死过去。
邵令之忽然来报:“风驰营出现!”
“蔡元五十骑,身后黑松林巡哨,确保后面没有敌人,迅速隐藏下来。邵令之剩余人马,居高临下,依托密林山岗的掩护,摆开进攻楔形阵,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妄动!”
曹继武手持火燎镖刃,一边割除金月生被燎熟的毒肉,一边布置军阵。
邵令之二人,应诺而去。
金月生又痛醒过来,曹继武安慰道:“快完了,坚持住。”
金月生咬牙忍痛,又昏了过去。
曹继武和金日乐,合力上药,帮金月生包扎。
金日乐帮他穿好衣服,曹继武退下自己的羊毛大氅,包住金月生全身,哥俩合力,将他靠近火堆安置。
金月生的险情,终于结束了,众人皆长长舒了一口气。
佟君兰扒开曹继武的左袖,露出两排深深的牙印,渗出滴滴血珠,曹继武这才感觉到剧痛钻心。
金日乐连忙帮他敷上金疮药。
沈婷婷哭了起来:“继武哥哥,都是我不好!”
曹继武右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语气温柔:“别哭,咱们都没事了。”
沈婷婷一头扑进了曹继武怀里。
金日乐一边给曹继武包扎,一边愤愤不平:“大师兄,甲弑营故意找茬,他们偷袭沈姐姐,目标是对付你,结果师兄却情愿垫背了!”
曹继武点点头:“他们既然敢下毒手,一定是有所准备,咱们贸然出击,不但会死无全尸,还会落下反叛的罪名。”
佟君兰咬牙切齿:“他们真够阴毒的。”
“所以现在,冷静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有六百人,只能把住磁涧镇的两个出口。所以咱们现在,暂时撤退。”
“撤退?”
金日乐大为不解,“他们的马好,咱们根本跑不过他们。”
“绕着树林撤,把旷野丢给他们。”
金日乐不甘心:“这也太窝囊了,被人暗算,连个屁也不能放!”
曹继武叹了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们设好了陷阱,咱们如果进攻,正中他们下怀。”
撤退是以退为进之策,暂时避开他们的锋芒。以曹继武的性格,不会就这么便宜他们的。
金日乐明白过来,一脚将火堆踢散,翻身上马,亲自打头阵。
曹继武轻轻将金月生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一手搂住金月生,一手抓缰绳,看了看佟君兰和沈婷婷。
二人会意,虽然愤愤不平,也只得上马,跟随曹继武而去。
蔡元殿后,侍卫骑兵营,沿着树林边沿,回撤洛阳城。
已经布好口袋阵的李扇计,望着曹继武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
金月生、金日乐和佟君兰三人,背景强大,甲弑营不敢妄动。曹继武武艺高强,不好对付。所以李扇计将目标定在了沈婷婷身上,目的就是逼反曹继武,借此消灭潜在的威胁。
固荣和阿鲁奇的双箭合璧,威力要比连珠箭,强大的多。
因为连珠箭是一弓发射,虽然隐蔽,但威力只有一支箭的一半,对付高手,基本不起作用。而双箭合璧,不但隐蔽性极高,关键的是威力巨大,百步之外,洞穿重铠,不在话下。
双箭合璧,两百步之外,洞穿金月生。如果不是金日乐及时抓住了箭杆,箭的余势,洞穿沈婷婷,也不是大问题。
鉴于冷箭的特点,所以阿鲁奇和固荣二人,行事都极其秘密。李扇计忽悠二人,沈婷婷是曹继武身边的奸细。二人从没见过沈婷婷,毫不犹豫地答应,射杀沈婷婷。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金月生竟然会奋不顾命地护住沈婷婷。二人当时就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多鼓动二人,继续射杀沈婷婷。但沈婷婷被曹继武挡住,二人知道曹继武的身份,不敢下手。
搂轰忍不住急叫: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曹继武。
固荣二人闻言,呆呆地看着搂轰。搂轰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走开。
风驰营两翼待命,龙鳞卫中间埋伏,甲弑营的口袋阵,精妙无比。甲弑营众将士,本以为曹继武会情绪失控,发疯进攻,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送侍卫骑兵营上西天。
结果曹继武异常冷静,众将士瞪了半天眼睛,不见骑兵营冲锋,反而依托有利地形,结成了六花阵。
甲弑营众将士大惑不解。
暗箭偷袭,虽然见不得人,但没有真凭实据,完全可以不认账。然而部队冲锋,性质可是不一样的。
双方都是大清的阵营,谁先进攻,谁就是反叛。另一方平叛,那也是名正言顺。然而曹继武镇静自若,李扇计没有办法,让朵思卫颜派出斥候哨探,引诱骑兵营出战。
曹继武将计就计,依托地形优势,摆出了进攻楔形阵。然而进攻阵型摆好了,骑兵营却并不进攻。
朵思卫颜果然沉不住气,他才不管什么名正言顺,带着风驰营冲杀上去。范乘辽及时出手,阻止他的愚蠢行动。朵思卫颜不耐烦,和范乘辽吵了起来。
骑兵营居高临下,依托山岗密林,已经结成阵势,以逸待劳。风驰营虽然兵强马壮,但真要仰攻硬冲,只有吃亏的份。
所以为了消灭曹继武而折损风驰营,刘如剑也不同意。
待到曹继武撤退,朵思卫颜要追。罗雪峰不放心他,让他听范乘辽的。
风驰营一路尾随,然而骑兵营就是不到旷野中来,他们只沿着树林边缘,慢慢向洛阳城撤退。
侍卫骑兵营的马匹,皆是南方马匹,体态矮小,灵活轻便,善于穿林越岭。而风驰营皆是西域良马,身长力壮,极善旷野纵横驰奔。如果要是跑到树林里,西域高头大马,则要比南方马匹笨拙的多。
曹继武借助自己的优势,不给风驰营半点机会。朵思卫颜不服气,数次要冲杀过去,皆被范乘辽制止。风驰营尾随至洛阳城下,只好悻悻而回。
从突然遇袭,到撤回洛阳城中,曹继武没有表面出一丝的慌乱。罗雪峰虽然甚是遗憾,但也不得不佩服曹继武的冷静睿智。
李扇计心里空落落的,刘如剑摇头叹息。范乘辽一言不发,心中暗赞曹继武真乃一员智将,非同寻常。
阿鲁奇和固荣二人,心高气傲,自然不屑小人行径,回身立即质问李扇计。
李扇计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罗雪峰看着范乘辽,范乘辽只好以捉拿姬龙峰为重,劝二人暂且不要计较。
二人满肚子怨气,也知道范乘辽的话,就是罗雪峰的意思,只好作罢。
范乘辽提醒罗雪峰,偷鸡不成蚀把米,接下来骑兵营的动作,不只是捣乱那么简单。
然而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消灭姬龙峰一帮人,分散精力去对付骑兵营,只会更加削弱甲弑营的战斗力。
而且甲弑营直属皇家,骑兵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抗。磁涧镇地形狭小,骑兵营目标大,他们也不敢贸然前来。
所以罗雪峰对范乘辽的担心,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