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捣蛋鬼终于出去了,佟君兰就势躺在了曹继武怀里。
沈婷婷撅了撅嘴,只好靠在曹继武的肩头上,轻声咬耳,语气充满期盼:“继武哥哥,咱们找一处安静祥和之所,再也不管这世间的恩恩怨怨了,你说好吗?”
曹继武轻轻揽住她的纤腰,叹了口气。
佟君兰捋着曹继武的长髯,娇声道:“继武哥哥,咱们去辽东吧,那里到处是林海雪原,几乎无人打搅,咱们渔猎而生,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不如江南,鱼米之乡,咱们采莲弄梅,好不快活!”
“去辽东。江南也什么好,整天湿气沉沉的,特别是现在,湿冷入骨,让人好不难受。”
“辽东才不好呢,冰天雪地的,整日天寒地冻,据说大雪都能把人压死。”
……
二人又斗起嘴了,没完没了。
曹继武好生无奈,一手堵住了沈婷婷的小嘴,一手按住了佟君兰的俏唇:“别争了,要论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四季分明,土地肥沃,历来皆是繁华之地。如今大江以南的人,绝大多数,是历代这里人,迁徙过去的。”
沈婷婷嘟囔道:“可是我们从庐州一路过来,为什么几百里不见一个人影?”
曹继武叹了口气:“这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一有战乱,这里便是遭殃最严重的地方。”
佟君兰反驳道:“不对,水、旱、黄、蝗、兵,战乱排在最末。”
沈婷婷不想扯其他的,低头想了想,晃着曹继武的肩膀,娇声道:“既然继武哥哥喜欢,咱们就留在这嵩山,不走了吧!”
佟君兰白了她一眼:“你没听金丝道人说?过两天,清军大队人马,就要来围剿了!”
“他们是来对付少林寺的,和这太室山有什么关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连黄河都敢扒,还有什么坏事,他们干不出来的?”
沈婷婷顿时无言以对。
作为新生的异族王朝,是不可能放任前朝反抗势力的。所以一旦清国调来了大队人马,很可能对嵩山进行梳篦式大清剿。
清军的残暴,早已名声在外。所有嵩山一带的百姓,无一能够幸免。沈婷婷开始为附近百姓担心起来。
二金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曹继武推开二人:“他们回来了,快起来,我有正事和他们商量。”
佟君兰一脸不情愿:“回来就回来呗,我是你老婆!”
曹继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求你了,别闹!”
心上人服软求饶了,佟君兰很高兴,把住曹继武的脖子,吻了脸蛋一下。
沈婷婷撅了撅嘴,也吻了曹继武一下。
此时二金正好撞来了,金日乐早习以为常:“才离开多大一会儿,又在一起鬼混!”
“你管的着吗?”
佟君兰朝金日乐翻了白眼,金日乐嘿嘿傻笑:“早晚你是我的,到时我再收拾你!”
这下佟君兰很生气,抓了石块就砸。金日乐连忙躲在了金月生身后。
曹继武懒得扯淡,扶起佟君兰,问二金外面的情况。
金日乐靠了火堆烤手:“方圆三里,我俩全瞧过了,别说人影了,连只鸟也没有。”
金月生也坐下来烤火,神秘一笑:“师兄是不是又想帮忙了?”
金日乐奇道:“帮什么忙?给谁帮……”
他话没说完,就忽然明白了,金日乐一脸吃惊:“大师兄想帮少林寺那帮和尚?”
“我也不瞒你们了,少林寺和法王寺,皆是千年古寺,历代都没有被毁过,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如果清国真的调来大批人马,特别是汉军,周围的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咱们身在此地,如果袖手旁观,说不过去。”
当今之时,八旗主力,无论是汉军八旗,还是满洲八旗,全在大江以南。清国在山东河南一带,能调动的,只有总督张存仁的汉奸部队。
金日乐吃惊道:“不用特别了,如果这次真来,一定是张存仁这个混蛋,他连黄河都敢扒,毁掉一两座寺庙,杀一堆小老百姓,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这犊子毕竟是清国的人,和咱们可是同僚,咱们怎么好插手呢?”
金月生也道:“甲弑营管的事,咱们也不便插手。”
曹继武想了一下,缓缓说道:“大丈夫做事,不拘于理,不板于形,唯义所在!”
“大放狗屁,真当三爷是小屁孩,什么鬼话都来忽悠人。什么唯义所在?唯利所在才对!”
“不错,仁义道德,你们汉人的一套破玩意,把自己人给玩惨了,还想来忽悠我俩?师兄,你能说出对大清有利,我俩就来帮忙。否则,你就装起自己的良心,洗洗睡吧!”
两个家伙一阵讽言凉语,不过曹继武早习惯了。如果是别人,肯定跳脚打架。
碰到明清之间的利益之时,两个家伙头脑十分的清楚,不好对付。如果没有两个混蛋帮忙,曹继武一个人,人生地不熟,不太可能也太大作为,最多也只能壁上观。
两个家伙懒洋洋地躺在火堆旁边,翘起二郎腿,不住地晃悠脚丫子,一副大爷姿态。
沈婷婷看不下去了,上前给曹继武帮忙,央求二金:“你们帮帮忙嘛,周围的老百姓,都要遭殃了,你们难道无动于衷?”
“天下遭殃的老百姓,多了去了。三爷哪里管得了?再说了,哪个改朝换代的时候,遭殃的不是老百姓?”
“此地是河南,现在的河南人,都是山西人的后代。原来的河南人,早被朱元璋杀光了。有谁替原来的河南百姓伸冤了?不但没有,你这个女真后代,竟然还把杀人狂魔,当成了圣人,可笑不可笑?”
金日乐一顿炮轰,沈婷婷哑口无言。
佟君兰也想帮曹继武,打了金日乐一拳:“一堆胡言乱语,你的良心被——”
“又来了!”
金日乐指着鼻子嚷嚷,“什么良心?有良心的,全上了西天。没良心的朱元璋,还有努尔哈赤,全犊子活的好好的。所以先有实力,才有资格谈良心。咱们就仨能干事的,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要对付几万大军,白日做梦啊你!”
佟君兰又生气了,提了剑鞘就捅金日乐。
他们耍闹之时,曹继武冷静思考,终于理清了思路。
现在中原,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乱,人口早已凋敝,估计三十年内,都不可能恢复。
没有人口,中原就是空虚之地,不但没有赋税可征,还可能要倒贴。清国南北不能很好的连接,对全国统一协调,将会带来极大的不利。
明国就是因为南北不协调,富裕的江南,不愿意出钱出粮,帮助北方渡过难关,才导致最终的崩溃。
得中原者,得天下。中原地处华夏腹地,一旦空虚,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如果清国不能很好解决中原问题,很快就会重走明国的老路。
经过战乱,能够存活的百姓,已经不易。所以能保存一点是一点,只要措施得当,一定能快速恢复过来。
如果张存仁一来,进行梳篦式屠杀。连最后的火种,都给掐灭了,到时候又拿什么来恢复呢?
曹继武分析一通,叹了口气:“张存仁这种人,战争年代是一把好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清国急需的是稳定恢复,而不是杀人。咱们没有话语权,朝廷又很愚蠢。所以为了清国的大业,咱们一定要……”
“行了行了,枣胡子揭板,没用的玩意,也能被你抠出道道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清国大业?全是没用的高帽子。闹得半天,不还是想让三爷帮你打下手吗?”
曹继武一脸得意,指着鼻子笑道:“这可是行侠仗义的大好事,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呦!”
“你别得意的太早!”
金日乐一把推开了曹继武的手,笑嘻嘻地嚷嚷,“老百姓免了刀口,免不了交税,免不了徭役,免不了亡国奴的命运。你不过是要把他们,从一个火坑里拉出去,接着又扔进另外三个火坑里。所以你所谓的行侠仗义,纯属脱裤子放屁!”
金月生一手搭住曹继武的肩膀,满脸都是坏笑:
“这帮老百姓,总有那么一天,会去朱元璋那里报到。朱元璋肯定嫌弃他们,背叛了明国。依照文化传统,他们肯定会把责任,往你身上推。咱们事先说好了,真到了那一步,你不能拉我们俩垫背!”
曹继武一把推开了这个捣蛋鬼,三兄弟皆哈哈大笑。
曹继武摆弄三寸不烂之舌,两个难缠的家伙,终于答应帮忙了。
如今嵩山的焦点,就在少林寺。所以解决少林寺的问题,整个嵩山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少林僧兵是武装力量,无论任何朝代,都不会不闻不问的。何况是异族的新王朝?
所以僧兵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的,三兄弟只需帮忙,尽力保住少林寺。
然而由于僧兵的存在,甲弑营的重兵,全在少林寺周围。所以少林寺的保存,也是异常的困难。
直接去解决少林寺问题,就会和强大的甲弑营抗衡。三兄弟现在的实力,太过薄弱,根本不是甲弑营的对手。所以必须先选择薄弱环节,先易后难,一点一点地往少林寺靠拢。
嵩山方圆六百里,甲弑营的力量,暂时还照顾不了太室山。所以先解决太室山的问题,扫除少林寺外围的障碍,才是上上之策。
曹继武比划着分析了半天,金日乐早不耐烦了:“别扯那么多没用的,快来实惠的!”
“你老叔的印信,你是否记得?”
“当然记得。”
“快去弄些泥土来。”
“要造假啊!为什么不拿你老叔当幌子?”
“咱们是兄弟,你老叔就是我老叔。”
曹继武敲了金日乐脑壳,“等会你写出一封名帖,就说法王寺乃穆马供奉之所,盖上穆马的印信。镶黄旗的印信,即使是甲弑营见了,也不敢妄动。”
要冒用穆马的名义,金日乐老大不情愿。
金月生也喜欢看笑话,连忙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弄来一堆黄胶泥土,佟君兰用热水浇开,沈婷婷帮忙团成了方块大印模样。
金日乐极不情愿地用镖刃刻出了满文印信,放在火堆旁烤干。
金月生取下张果老的道情筒,翻出金丝道人的笔墨纸砚。沈婷婷用热水烫开砚台,曹继武帮忙研磨。
金月生将毛笔蘸开,递给了金日乐。
金日乐嘴巴撅得老高,满脸的不乐意。金月生识得穆马的字迹,见金日乐不乐意,他当仁不让,当一回老叔。
不大一会儿功夫,金月生仿照穆马的口吻,终于写出了一副满汉双文诵佛帖。
曹继武将殷红的牡丹花瓣,沾着热水,活着胶泥碎末,一起捣碎。
佟君兰小心把住胶泥大印,用力压了花泥,在信的落款处,猛砸了一下。
金月生又仔细看了一遍,哈哈大笑:“咱金月生的拿手杰作,足以以假乱真,除了咱们和穆马将军外,估计再无人能够认出来!”
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金日乐立即泼冷水:“神气什么!这是花瓣泥,很快退色了,最多也就忽悠半年而已。”
金月生不受打击:“保他躲过这一阵,就不错了。”
曹继武将假印信砸得粉碎,扔进火堆里,烧成了粉末,彻底销毁了痕迹。
“你们秘密去见住持法眼,告诉他凭此名帖,可保法王寺度过一劫。并向他打听附近的道路,市镇,山中的制高点,附近谷口等重要信息。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到处找找,有没有甲弑营遗留下来的箭矢。”
金日乐问道:“你为什么不跟着来?”
“张存仁的几万人马,将会给嵩山带来灭顶之灾。我要思考如何让他失灵。此事事关重大,得容我细想。”
金日乐嘴巴撅的老高:“我俩去跑腿卖力气,你却在家里烤火,好自在!”
曹继武起身,将他拱出了八仙殿。
二金出门,钻进树林里,骑上曹继武和姬龙峰带来的两匹马,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