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弹完一曲,五个人辞别吕留良和甄仕人。甄仕人迷恋红杏,要请众人吃饭,被曹继武婉言拒绝了。红杏挽着曹继武的手臂,一脸的幸福。
望着曼妙的倩影渐渐消失,甄仕人摇头苦叹。
一行人刚走出应天书局,二金便大笑不止。
翠莲啐道:“你们笑什么?”
金日乐叫道:“瞧甄仕人那副呆样,多像大师兄当初!”
金月生也笑道:“师兄小心了,嫂子太好看了,估计以后,还会有许多情敌出现。小心有些人,背后挖墙!”
金日乐嘻嘻而笑:“就说这甄仕人,名字是那么回事,这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呢!”
二金满嘴瞎嚷嚷,翠莲唾道:“你们两个笨蛋,就知道胡说八道。姑爷和小姐是天人璧合的一对,谁也别想插足。”
“那不一定!”金月生故意一本正经,脸上掩饰不了的坏笑,“你瞧,乐乐多活泼,多可爱!说不定你家小姐,转而就看上乐乐了呢?”
“师兄一表人才,能说会道。”金日乐捶了金月生一下,紧接着对着翠莲一脸坏笑,“绿豆最招惹王八,说不定你家小姐,明日就和师兄对上眼了。”
红杏气恼,飞身追打金日乐,翠莲也来帮忙。
金日乐多机灵,两个少女哪里追的上?红杏气喘吁吁,向曹继武撒娇求救:“你瞧瞧他们两个,老是胡说八道。”
自己一插嘴,这两个家伙肯定没完没了,曹继武无奈,于是和稀泥:“别闹了,咱们赶快弄点饭吃,办正事要紧。”
此时日将中午,众人肚子也饿了。
昨日的汤非常的鲜美,红杏于是叫道:“咱们还是去常来汤馆吧!”
曹继武点点头。
金日乐一脸坏笑:“呦呦呦,一撒起娇来就拿馊汤糊弄,这也太好哄了吧!”
五个人一路闹闹腾腾,又来到了这家百年老店。曹继武叫了五碗汤和一桌子好菜。二金早饿了,根本不客气,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红杏抿了一小口汤,瞧见二金的吃相,忍不住笑了:“瞧这两个家伙,像极了莲嘴扇耳的将军。”
翠莲笑出声来,曹继武也暗笑不已。
金日乐急忙咽下一口鱼,一脸傻乎乎的:“什么将军来着?莲嘴扇耳?”
翠莲故意逗他:“是大象。”
金日乐顿时愣了:“什么大象?”
金月生拿拳头戳了金日乐一下:“逗你呢,大象是南方的一种庞然大物,鼻子很长。”
金日乐迷惑:“那大嫂说的什么?”
金月生反问:“什么东西的耳朵像扇子,嘴巴又像莲蓬?”
“扇耳,耳朵像扇子,莲嘴,嘴巴像……猪啊!”
红杏和翠莲早笑翻了。
金日乐一脸不高兴,饭也不吃了:“好啊,你们竟然变着法儿骂我们。”
金月生嘻嘻问道:“师兄像什么?”
“狗。”
曹继武两肘支在桌子上喝汤,金日乐不假思索的叫了出来。
“十二生肖中,啥玩意吃饭最磨叽?”
金日乐又不假思索:“老鼠。”
金月生点头,金日乐明白了,指着曹继武和红杏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金拿自己当耗子,红杏很不高兴:“你们两个东啃西拱,多像万里哼!”
金日乐笑了:“瞧你那磨叽样,多像小老鼠。”
“你们俩是狗拿耗子,”金月生连忙改口,“不对,应该是耗子配狗,天生一对。”
曹继武摇了摇头:“我又没有骂你们,干嘛把我扯上。”
曹继武要作壁上观,红杏非常不乐意,立即拉手撒娇,不依不挠。这下犯了大忌,曹继武连忙温言相哄。翠莲和二金直乐。
金月生摇头,对着曹继武一脸坏笑:“有人希望你做狗,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金日乐也打趣道:“我看也别狗拿耗子了,干脆直接狗男女得了。”
这一下太绝了,红杏和翠莲都很不高兴,和二金打起嘴仗。双方‘狗’、‘耗子’、‘耗子奴’、‘小老鼠’、‘猪’、‘万里哼’、‘哼哼’等等满天飞。
曹继武直摇头,两耳一闭,闷头吃饭。
不大一会儿,两方人的嘴巴全都发酸,曹继武却吃饱了。
金日乐喘着气儿,对金月生庆幸道:“幸亏大师兄不是女人,否则三个娘们一台戏,可真够咱俩喝一壶的。”
金月生抚了抚胸脯,提醒道:“别得瑟了,那家伙早吃饱了。”
二金不再说话,大吃起来。
刚才的嘴仗,曹继武隔岸观火,红杏和翠莲皆很不高兴。
曹继武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十年磨嘴功,你们俩哪里是对手!”
普空喜欢开玩笑,二金也喜欢耍闹,师徒三人,几乎天天斗嘴。二金早已练就铁嘴,就连曹继武也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两个女人?
两位少女的肚子,也早饿了,此时也没那份心思耍嘴。红杏刚要喝汤,一条鱼肉突然飞进了碗里,溅了她一脸的汤水。
望见二金皆一脸的坏笑,红杏气歪了鼻子,抄起筷子要敲二金的脑壳。翠莲也立即加入了战团,四个人吃饭也不消停,曹继武摇头表示无奈。
……
五个人闹闹嚷嚷,终于把一顿饭给吃完了。曹继武带着四个人,策马赶往乌衣巷。
这乌衣巷是金陵城中,最为着名的一条巷子。六朝繁华之时,这里可是王公贵族的宅邸。然而随着南朝的没落,乌衣巷逐渐成为了平常百姓的家。
如今世道纷乱,乌衣巷也早已没了往日的盛景。墙头生野草,破庙尽蓬蒿。鸟过无留意,兽行落无毛。整个乌衣巷,到处透着破败萧索的味道。曹继武不住地摇头感叹。
红杏忽然问道:“吕留良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曹继武点头。
红杏叫道:“你何不早说?教我弹琴的师父,就住在这里。”
金月生忙问:“你师父是谁?”
红杏反问:“你们要找谁?”
金日乐抢道:“杨宛,你认识吗?”
红杏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金月生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翠莲帮忙回道:“小姐的师父,叫茅圆圆。琴艺极为高超,但她却很少显露于人。”
“琴艺高超?”曹继武自言自语,“茅圆圆……茅元仪……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曹继武忽然大叫一声,众人皆很奇怪。
金月生忙问:“师兄断定,茅圆圆就是杨宛?”
“很有可能。”曹继武解释道,“红杏的琴艺那么高,她的师父定然不差。杨宛是茅元仪的妻子,原是秦淮花魁,自然多才多艺。你们想想,茅圆圆、茅元仪,多么相近的名字?”
金日乐拍了拍脑门:“不消讲了,茅圆圆定是杨宛,大嫂快带我们去。”
红杏以鞭指向前方:“就在尽头,倒数第二家。”
五人立即策马前去。
到了跟前,尽头乃一条河,金日乐郁闷道:“这是秦淮河吗?”
翠莲答道:“正是,这里直通莫愁湖。”
五人下马,将马拴在路边柳树上,红杏忙去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声问话,红杏急忙答道:“四娘,是我。”
“原来是杏儿!”
门一开,红杏立即扑到四娘怀里。
四娘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乖孩子!”
这是主人的好姐妹赵四娘,二人一起隐居在这里避世。
忽然瞥见三个雄健的少年,赵四娘愣了一下。曹继武玉面乌鬓,背插竹笛,浑身散发着无尽的英气和雅韵,深情的眼神始终不离红杏。
赵四娘出身风月之所,熟谙世故,指着曹继武对红杏笑道:“莫愁湖上喊你做媳妇的,那个大胆小子,就是他吧?”
金日乐闻言,偷偷拱了曹继武一拐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众人哈哈大笑。
赵四娘又仔细上下左右打量曹继武,赞道:“果然一表人才,杏儿真有眼光啊!”
红杏羞答答的撒娇。
三兄弟急忙上前通报姓名。
赵四娘还了礼,故意对翠莲笑道:“看在杏儿的面子,就让夫人看看她选的郎君?”
翠莲拍手叫好。二人不住地打趣,红杏羞得面红耳赤,忙拉起翠莲跑了进去。
赵四娘止住笑,伸手给三兄弟引路。
二金一副大咧咧的样子,没等赵四娘完全让开身位,就窜进了院子,逗得赵四娘直乐。
整个院落,碧叶环绕,繁花盛开,显得极为的整洁。青砖灰瓦的缝隙中,有碧绿的苔藓点缀,处处透着令人舒适的古朴。这里的一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间的主人,极有雅致。
曹继武连忙给二金使眼色,让他们注意自己的仪表仪容。然而二金沉重的脚步声,早已惊动了主人。翠莲掀开珠帘一角,探出脑袋,让三兄弟进屋。
屋内正中,摆着一张精美的琴案,上面放了一把木漆雕花印凤七弦琴。琴案后面,端坐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红杏躺在那妇人怀里撒娇。
曹继武刚要见礼,二金拉了梨花木红漆椅子就坐。这两个家伙,像是在自己家里,毫不客气。
见曹继武站在那发愣,茅圆圆笑了,忙伸手示意。
曹继武给主人行了礼,这才坐下,小声埋怨二金:“你们两个家伙,主人家还没发话,倒是自己坐上了。”
金月生嘻嘻笑道:“人家和嫂子是一家子,咱们还用见外吗?”
金日乐也是皮笑:“只有你这葫芦,见了老婆就没了魂,做事老是慢半拍!”
三兄弟的话音虽小,但还是被茅圆圆三人给听到了。
红杏很生气,坐起身来叫道:“你们两个哼哼,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你们扔出去!”
金月生一脸坏笑:“一日夫妻还没做,就开始护情郎了?”
金日乐也一脸的鬼淘气,冲着金月生学着红杏的腔调:“情哥哥亲亲,当然要护了!要是过了门……”
这话没说完,曹继武的暗脚就踢了过来。
茅圆圆和翠莲早笑翻了。
主人面前,二金只顾胡闹,曹继武急忙向茅圆圆赔礼:“两位师弟年幼无知,还望夫人见谅!”
红杏小嘴一撅:“他们确实年幼,要不然,一大缸米糠也不够吃!”
“不是冤家不相配啊!”金日乐一本正经,脸上藏着无尽的坏笑,“你们这一唱一和的,三爷这小叔子,要喝西北风了吗?”
金月生也要跟着打趣,被曹继武踢了一脚。金日乐偷偷替金月生还了一脚,顿时,三兄弟脚下不饶人,在椅子下面较起劲来。
两腿难敌四脚,曹继武服软:“别闹了,咱们还有正事。”
二金闻言,放了曹继武。看见红杏一脸的愠色,金日乐歪嘴吐舌扮洋相,金月生挤眉弄眼扮鬼脸。气得红杏哭笑不得,扑到茅圆圆怀里撒娇寻安慰。
茅圆圆和翠莲早笑得肚子疼。
二金太会耍了,茅圆圆搂紧了红杏,止住了笑:“你的郎君文质彬彬,两个小叔子倒是不拘小节!”
没想到茅圆圆也来打趣,众人大笑。
过了一会儿,赵四娘端来凉茶,翠莲连忙下来帮忙。
细胎密实钧瓷,釉色缤纷,绿如春水,红似朝霞,扣之清脆,圆润悦耳。曹继武端起茶杯端详,忍不住赞道:“好器具,好器具!”
“要喝的是茶,不是器具。”
金日乐早渴了,抓过茶杯,往嘴里一盖,一团凉茶顿入肚肠。
清凉随着润泽,舒畅咽喉,将香气顶出,进而逆鼻而反入肺腑,金日乐精神顿时清爽异常,连连大叫:“好茶,好茶!”
见翠莲提壶要离去,金日乐急忙拿着杯子上前要茶。翠莲只得转身,又给他倒了一杯,金日乐一口吞下,伸手又要。
“喝茶要品,哪有似你般牛饮的?”
金日乐连忙卖乖:“好姐姐,好姐姐!”
翠莲噗嗤笑了。
见金日乐连喝了三杯,金月生纳闷:疯了吧!就是当初金印的龙井,也没见他这么喝法啊?
金月生连忙将茶抿在口中,只觉茶水酥凉透舌,好不舒服,急忙咽了下去,轻吐出一口气,只觉清香反扑,满面生机,精神为之一震,他也连连大叫好茶。
这两个家伙不懂茶道,莫非犯羊羔疯了?
曹继武纳闷,忙凑近嗅了一嗅。一股香气直入肺腑,畅然之意顿生,曹继武也连叫好茶。
金日乐奇怪:“你都没喝,瞎叫什么?”
翠莲笑道:“姑爷这叫品茶,闻一闻就知道了。”
红杏小嘴一撅,接过翠莲的话道:“哼哼当然是不懂了!”
红杏语气带着讽刺,金日乐不乐意了,笑嘻嘻地问金月生:“耗子的男人,也懂得品茶?”
金月生摇头:“没听说过,只是听闻啃骨头还行!”
二金一脸的坏笑。红杏气愤,唆使翠莲,不要给二金倒茶。翠莲转身就走,还不忘踢了金日乐一脚。
见翠莲一脸的娇气,金日乐待要取笑,曹继武白了他一眼:“正事还没说呢,要闹到什么时候?”
金日乐醒悟,忙对茅圆圆道:“茅姨,我们今天来,是要取《武备志》的。”
这家伙直接把话给挑明了,曹继武和茅圆圆尽显尴尬,连金月生也小声埋怨:“你怎么能这么唐突呢?”
“怎么说不是说,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藏着掖着,云山雾罩,三爷学不来。”
于是金日乐将长孙魁托付的话,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
茅圆圆皱眉:我这里,可并非长孙先生所托。
见茅圆圆疑虑的表情,金日乐又将禅照和吕留良的事说了一遍。
这下茅圆圆稍微放心了些,只是有些疑问:“我是杨宛,你们是怎么知道?”
为了避免旁人搅扰,杨宛化名茅圆圆,一直在这偏僻的乌衣巷里隐居。于是金日乐又将曹继武的猜测说了一遍。
茅圆圆这才恍然大悟,低头思索:眼前的这位曹公子,思虑紧密,勇谋兼备。看来长孙先生所托不虚。《武备志》到了他的手上,定能完成先夫未遂的心愿。
经过一番权衡,茅圆圆吩咐道:“四娘,快去把书拿来。”
不大一会儿,赵四娘从后室拿出一个白布包来。茅圆圆伸手指向曹继武,赵四娘会意,转过身,将布包交给曹继武。
曹继武恭恭敬敬地伸手来接,忽然一个人影飞来,夺了布包就往外冲。
“裕荣!”
金日乐惊叫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