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过多的人口,短时间内挤入了兖州,那么密密麻麻的人头,必定会造成不适之感。
一旦一处乱了,这样子的骚乱,就会宛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短短时间,小小的骚乱,就是会让整个兖州成为人间地狱。
如今滴水稀释,却也是让这些灾民散于四面八方。
这些兖州的兵卫,仗着平原之利,四处骑马游走。
一旦哪儿有烽火为号,附近的民兵和兖州的兵卫都是会一块儿前到,平复骚乱。
寻常之人,也只是会觉得这些灾民和同乡居住在一处,难免是会聚众闹事。却并不知道,如此一来,却能让这些灾民颇有些安心之感。
前朝余孽层出不穷,如今人心惶惶,难免会被人唆使,引起什么骚乱。
纵然王珠处处盘查,却也是指不定会有些漏网之鱼。
然而比起不如何熟悉的乔装奸细,灾民本身,还是更乐意与那些相熟的同乡相互依靠。
而聚集一堆的灾民之中,有老有少,许多人能勉强度日,如今更是不会想出什么乱子。
王珠手指轻轻的抚摸自己的钗头。
兖州的人手不足以管束,以十人为一户,有了身份的高低,必定也是有不同的想法。
既有那连坐之法,这实则是最好的安抚之策。
若是如此,王珠也是可以肯定,只要不出什么乱子。
整个兖州也是会平平安安的,等到秋粮熟了,朝廷赈灾。
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不要出什么乱子。
而那不出什么乱子,一切的前提则是整个兖州的粮食是要够吃的。
王珠只知道,只需断粮三天,整个兖州都是会失去控制,没了次序,宛如人间地狱。
她微微的笑了笑,慢慢的站起来,一双眸子却也是灼灼生辉。
晏修算得没错,倘若全部的灾民涌入了兖州,这兖州得了粮食也只会够吃十天。
这个时间,是灾民蚕食了整个兖州周边城镇已然全部进入兖州算起。
计算兖州灾民前来的路程,远近有别,算上蚕食周边城镇时间,半个月内,二十万人都会齐聚兖州。
只需十日,这二十万人就会消耗巨大,吃光整个兖州的粮食。
而且粮食还未吃完,这些兖州权贵,恐怕早就不肯甘心,顿时也是闹了起来了。
今日木兰行宫,王珠特意请了许多兖州的权贵,一并饮宴。
王珠却也是眼波流转,瞧着自己京中雍容华贵的身影。
原本清秀的面容,却也是添了几许清凛之色。
王珠轻轻的走动,那袖子上两朵牡丹花儿轻轻的晃动,这两朵牡丹花儿也是冉冉绽放一般。
王珠轻轻得的挑开了盒子,抹了些口脂,让着自己那样儿越发显得娇艳了些。
她雪白的手指沾染了胭脂,轻轻的画了一朵梅花瓣儿,也不多时,一朵娇嫩的梅花却也是描画在王珠的额头之上。
木兰行宫之外,马车之上,谢玄朗容色微微一冷。
白薇薇是朵温柔解语花儿,柔柔弱弱的,轻柔的说道:“夫君不必担心,如今是坐困围城。所以九公主方才是如此霸道。只是却想不到,九妹妹,居然是变成这个样儿。她是不是还对夫君你旧情难忘,所以刻意为难?咱们谢家的侍卫,她居然强行征用,如今兖州大乱,她却是居心叵测啊。”
白薇薇心尖儿,也是有那么一丝恼意。
在她想来,王珠就算不喜欢谢玄朗了,可谢玄朗是王珠得不到的东西,那也是不会甘心的。
想来必定是如此,王珠所以处处针对。
“如今离开了兖州,四处都是灾民,离开兖州虽然并非是上上之策。然而谢家侍卫随行,那也是多了几分保障。可如今九公主去了咱们的侍卫,却也是少了许多保障。若是因为这样子啊,在兖州出了什么事儿,恐怕也是怨不得九公主了。”
白薇薇字字句句,都是挑拨之意。
王珠虽然有意借着自己的手对付裴凰,可她却也是绝不会如此乖顺听话。若是有些机会,白薇薇也是必定是会唆使谢玄朗。
谢家颇有根基,白薇薇也是有些眼光的。
若是大夏倾斜,而谢家,必定也是人中之龙。
裴谢两家若是联手,想来王珠也是不能如何,甚至可能会影响整个大夏的江山。既然是如此,白薇薇却也是不会那么傻。
这敌人,当然是要一个个的对付。
她可不会如了王珠的心愿,率先就对付裴凰。若等裴谢两家合力,颠覆了大夏,自己再挑拨离间,让谢玄朗除掉裴凰。
从自己失去了清白之躯,白薇薇可是就对王珠和裴凰都是恨之入骨!
那些对不住她白薇薇的,白薇薇可是一个个的,都不会放过。
“只是妾身想来,九公主虽然行事张狂,到底也不会当真下手。只不过,是趁机给夫君一些颜色瞧瞧。所以说到了安全,夫君想来也是不必担心的。”
白薇薇语调柔柔的,眼睛里面,却也是流转了一缕光彩。
谢玄朗俊秀的面容蓦然浮起了一缕焦躁,却也是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淡漠无比的说道:“这是自然的,九公主如今既然是十分聪慧,想来也是知晓分寸。纵然她不喜欢谢家,可就是趁机除掉了我,那也不算什么。我在谢家,虽然是嫡脉,可并非谢家的家主。除掉一个谢玄朗,是不能斩除谢家所有的势力的。反而谢家,也是会因为我的死,而心生异心。九公主无论做得再如何巧妙,若是我死在了兖州,谢家会怎么想,那也是可想而知。”
白薇薇甜美无比的说道:“夫君你聪慧通透,自然也是比别的人想得周到许多。这些事儿,自然一想都是明白。所以九公主对咱们处处针对,不过是平白恶心咱们罢了,并不是有意如此。只是虽然如此,留在兖州,受她掣肘,倒是令人气闷。若不是水患阻塞,咱们也是不必流落在兖州,受到这样子的羞辱。”
谢玄朗不置可否,其实最初他也不见得一定是会留在兖州。
然而既然是知晓王珠在这儿,谢玄朗不知道怎么的,也是想要瞧瞧如今这位九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今想来,谢玄朗的内心之中,也是隐隐是有些后悔之意。
王珠又如何?自己以后若是有了权利,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至于如此心中郁郁?
一个大夏的皇族女眷,就能肆意妄为,随意的羞辱自己。
只要想到了这儿,谢玄朗内心顿时就是一阵子的不舒服了。
“不过如今夫君受辱,薇薇也是一定一定,要为你出了这口气。夫君是尊贵的人儿,又是谢家的男子,有些事儿,夫君是绝不好强行出头的。还是,需得我出面,免了坠了夫君你的身份。”
说到了这儿,白薇薇眼底顿时流转了一缕精光。
想到自己当众坦露了身躯,所遭受的那些屈辱,白薇薇就是恨不得将王珠千刀万剐,生生的将王珠的肉给吃下去了。
王珠以为这样子,就能生生的压制了自己,让自己乖顺听话?这却也是绝不可能的。
她白薇薇,是个永远也是不会随意认输的性儿。
九公主又如何?
只要自己还有那么一口气,就算受尽屈辱,忍气吞声,什么都是没有了。可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跟王珠斗下去。
谢玄朗心中虽然是有些烦躁之意,却也是不觉轻轻的擦过了手指上的翠玉扳指。
此时此刻,自个儿自然是绝不能生气的。
“如今兖州上下,不满九公主的人,也是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人虽然是明着不敢言语,心中必定抑郁。谁都不好得罪九公主,可是今日饮宴,只需煽风点火,难道九公主还能将忤逆的人统统给处置了?妾身想来,她也没那么大胆子。这些日子,妾身和这些兖州的女眷,倒是有些交往。到时候夫君不必说话,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九公主还能如何呢?”
白薇薇嗓音温婉,说话儿也是十分熨帖。
谢玄朗虽然是对她没有什么真爱,却很喜欢白薇薇的知情识趣。
“压一压,也就是了。”
谢玄朗容色微冷,原本想留在兖州,赚些名声。
却没想到这个九公主,居然和晏修厮混,手中握着精兵,就是不将别的人放在眼里。
他素来有抱负,既然是这样子,自然也是要爱惜自己一二。
若是白薇薇出头,倒是还有回旋余地。
更何况白薇薇既是白将军之后,又是皇族养女,王珠绝不好人前处置,坏了名声。
“这几日妾身试探,这儿的女子,哪个不是对九公主颇有怨怼。只需稍微挑拨几句,必定是能让九公主落得不是。夫君放心,这出头的人,自然也绝不会是我了。”
白薇薇这样子说着,眼中却也是掠过了一缕精光。
今日她一身水蓝色衣衫,梳理着双环发髻,轻轻的别了一枚白玉挑心玉兰钗。
如此打扮,确实也是温柔俊秀,惹人好感了。
白薇薇盈盈下了马车,心中却也是不觉盘算。
王珠虽然握住了自己的把柄,可是那又如何呢?若是自己毁了,王珠精心准备的棋子也是毁掉了。既然如此,自己在王珠面前,也是没那么样子被动了。
她就赌了,王珠是绝不敢毁了自己。
白薇薇就好似一条毒蛇,平时天气寒冷时候,就是悄然蛰伏,一点儿也是不露风水。
可稍微有些暖意,发现了猎物,白薇薇就会猛然袭击,狠狠的咬住了对手的咽喉。
谢玄朗瞧着白薇薇,忽而内心却也是微微一动。
他喜欢裴凰,也对王珠有些兴致,是因为谢玄朗自幼尊贵,并不爱什么寻常的姿色。
既然如此,有个性的女子,却也是更为得谢玄朗的喜欢。
可无论是裴凰还是王珠,有那样子性儿,相处起来,也是有些锋锐刺人的。
最开始,谢玄朗是不怎么喜欢白薇薇那软绵绵的性子,只觉得也没什么趣味。
然则这静怡公主,倒是给了谢玄朗不一样的温柔。
她不单单是温柔体贴,并且还十分识大体,是一朵温柔解语花儿。而且白薇薇也是颇有些聪慧,能帮衬到自己。
此时此刻,谢玄朗心中王珠的影子居然淡了不少,只觉得眼前的白薇薇倒是有些动人之处。
而白薇薇轻轻的垂下头,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几许羞涩之意了。
她就知道,没男子不喜欢那温柔体贴,一心一意付出的女子。
但凡男子,只要自己使上一些手段,最后都是会为自己倾倒的。
唯独那晏修,那个疯子——
若晏修对她不屑一顾也还罢了,可却偏生用那种法子折辱自己。
瞧也不多瞧自己一眼的男人,晏修还是还是第一个。
白薇薇内心之中,颇有些嫉妒之意。若晏修喜欢的是自己,手段是用在自己所憎恶的人身上,那她却也是不知道多欢喜了。
想到了这儿,白薇薇却也是不觉咬住了唇瓣,微微有些不甘。
马车到了木兰行宫,白薇薇也是和谢玄朗一并下来。
谢玄朗被领入大厅,目光流转,游离之间,眼底却也是忽而多了几许讽刺之色。
这权力,还当真是一个好东西。
如今王珠在兖州名声可谓是毁了,她独断专行,张扬跋扈,所为的事儿也是早就不合规矩。
可就算是如此,今日王珠要求饮宴,这些兖州的权贵却也是来得差不多了。
想来,也是不敢不来。
这兖州的兵权都是捏在了九公主的手中,这些个人,又怎么敢有别的心思呢?
无论如何,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白薇薇已经戴了面纱,去了女眷的席位。
如今男女分席,女眷位置之前,也是轻轻置了一处屏风,遮挡住身影。
只是外面的人议论,却也是听得很是清楚。
“最近九公主面纱纱巾也是不戴了,只露出了一张脸儿到处招摇,可当真是与众不同,很有些像叶大小姐。”
“我听闻九公主包庇下属,那个姚蛟,不是和陈蕊私通?怎么就堂而皇之,成为九公主身边的女官。无非是,为了笼络姚蛟,所以也不在乎了。”
“陈家不是皇族姻亲,怎么九公主也是一点儿都不给陈家脸面?”
“陈家的事儿,咱们怎么知道,当初陈家也是未必待皇后娘娘真心。”
“原本听闻九公主对杨炼十分真心,如今瞧来,似乎,也不过如此。”
那杨炼虽然不过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居然是做出了那样子的事情,然而九公主旋即弃如敝履,也是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儿。
更不必提王珠前有晏修,后有夏侯夕,身边男子却也是实在没少。
只不过如今顾忌王珠的凶残,有些话,却也是不敢说得十分通透。
许多难听的话,也是不好说出口。
白薇薇听得也是淡淡一笑。
那叶大小姐,如何能跟王珠相比?她这个九妹妹虽没那么风骚,可是独断专行,却也是绝不能比的。
她人前既是温柔大度的人,那些不满王珠的言语,都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如今白薇薇面颊之上,却也是隐隐添了一缕哀愁之色了。
她目光游离,却也是落在了江家的女儿江采身上。
这位江家女儿虽然只是个商女,却十分能干。
如今她却也是一身男装,打扮得颇为利落,只是眉宇之间,也是有些抑郁不乐之色。
白薇薇不觉问道:“江家姑娘,你心中似也颇为郁郁。”
江采勉强笑了笑,不觉说道:“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本江家粮食的筹集,都是江家置办。江家的账目,一向也是清清白白,任谁来查,也是没什么不对。只是不知道,九公主究竟因为什么,只觉得江家有什么不对。这赈济灾民的粮食,如今都在九公主手中,却不容别人言语。我原本想帮衬一二,九公主也是不允。”
一旁韩家的女儿韩月顿时脆生生的说道:“江姐姐,你这何必妄自菲薄。谁不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什么事儿,都是做得妥妥当当的。九公主就是想要说你不好,那也是没什么好说的。这赈灾的钱粮多少,怎么用的,可别说江家姐姐了,就是官府,也是一点儿也是插手不能。”
既然是这样子,却也是顿时显得有些暧昧了。
王珠这样子做,不单单是独断专行,怒而夺权。如此行事,就算是中饱私囊,却也是没被的人知晓。
白薇薇脸上顿时流露出尴尬之色:“九妹妹必定是一片好心,想为兖州赈灾做那么一番好事。只是她到底年纪小,不懂事。其实她从小生于皇宫,这赈灾的事儿怎么懂得?必定是被身边的人怂恿唆使,浪费了她一片好心。她若有什么不是,我就代九妹妹赔罪,赔不是。”
这话儿,口口声声是为王珠开脱,却也是字字句句说王珠的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王珠分明也是不懂如何赈灾,却胡乱揽权。
说是心肠好,却分明是坏了兖州大事。
白薇薇面上的神色却也是挑不出错处,甚至还站起来,朝着江采轻轻福了福,算是给江采赔罪了。
------题外话------
已经换掉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