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别人是偷偷的笑,王珠却是笑得肆无忌惮。
王珠向来是不喜欢贺兰月的,可是这一刻倒是觉得贺兰月居然顺眼了些。
这个贺府嫡女,想不到能骂得如此圆润悦耳,好听得紧。
叶灵犀面容微沉,一双美眸之中居然也是掠过一丝潋滟杀意!
叶家,是何等尊贵所在,各国国君都是对自己尊敬有加!
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等女子辱骂。
叶灵犀眼底顿时掠过了一丝恨意。
略略示意,叶灵犀身旁一名婢女顿时盈盈掠取,手中一柄锋锐宝剑顿时向着贺兰月刺了过去。
眼见剑光森森,贺兰月一阵恐惧!
她尖叫一声,可此时此刻,又有谁肯来救她?
可就在这时,斜斜的一道身影顿时也是掠过来,手中一柄金丝九龙鞭就这样子狠狠的抽打下去!
伴随啪的一声清响,那婢女顿时被王珠鞭笞在地。
王珠这鞭子轻侧鞭柄,就有倒钩露出来,若寻常鞭笞,王珠也不会如此歹毒。
然而此时此刻,王珠却也是并没有手下留情。
倒钩刺出,那婢女顿时也是惨叫一声,后背一片鲜血淋漓。
在场的贵女也是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无论是王珠还是叶灵犀,那一个个的,可都是手段血腥的主。
而此时此刻,王珠却也是转过头去,盯住了叶灵犀,眸子也是更掠出那一丝锋锐之色!
“叶大小姐,你不过是大夏的客人,这兖州之地,是大夏国土,不是你叶家的后花园!就算是贺兰月,也不是你叶大小姐说杀就杀。你要一手遮天,可别在我王珠面前作妖!你叶家有私兵,我大夏也有军队,不如试一试,今日闹得个沸反盈天,瞧一瞧可是会怕了你去。”
王珠那鞭子锋锐,一颗颗的血珠顿时渗透落出来,显得有些骇人。
而叶灵犀蓦然死死的抓住了手掌!
王珠,自己必定是能让她后悔的。
叶灵犀淡淡的说道:“九公主,今日此言,你可是要好好的记得。”
想到了这里,叶灵犀心尖儿顿时一阵烦躁。
本来王珠也不算如何,蝼蚁一般的人,现在倒是闹得,闹得好似能跟自己当当对手一般。
这样子的感觉,让叶灵犀非常之不爽快。
贺兰月惊魂未定,不觉浑身酥软,轻轻的偎依在陈娇身上。
那叶灵犀,当真是心狠手辣!
如今王珠为了摆威风,故而拦了拦。可是若王珠不拦,恐怕自己死了也不算什么。
因为受了惊吓,一时之间,叶灵犀瞧着倒是低柔了许多,没有方才的活气儿。
叶灵犀看也不看自己那受伤的婢女,只觉得她既被王珠伤了,那也是没有用得紧。她目光流转,顿时也是落在了那艳丽婢女身上。
“牡丹,你纵然和韩公子两情相悦,原本也不该如此。韩公子,我还以为你是翩翩君子,可你实在是令我失望。”
韩轩也不觉羞愧,叶灵犀宛如女神一般,自己却如此出乖露丑。若不是自己行为不端,也不会让贺兰月那个贱妇有机会侮辱叶灵犀了。
叶灵犀饱含怜悯的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轻柔无比的说道:“可既然情谊无价,我也不好不成全你们。韩公子,你若是辜负了牡丹,我可是不会饶了你的。”
她本来就有意笼络韩家,而且也能给贺兰月添堵,也干脆顺水推舟。
韩轩闻言,顿时也是不觉大喜!
此时此刻,牡丹也宛如叶灵犀的化身。自己纵然是得不到叶灵犀,可是若能得到叶灵犀身边的婢女,他也是欢喜无限。
“那是自然,我这辈子,自然也是会对牡丹好的。”
韩轩嘴里说着这样子的话儿,却也是不觉有些贪婪的看着叶灵犀。
贺兰月面色却越发难看,心中一阵冰凉!
刚刚叶灵犀,可是险些杀了自己!
可韩轩非但没有怜惜自己,反而转头说会对那贱婢好。
这简直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自己脸上!
更不必提,这个婢女别的什么都不叫,居然叫——
牡丹!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自己初入宫时候,遇到夏熙帝的样子。
那时候她打扮得很是美丽,自认要比那满脸病容的陈后美貌百倍。
可是夏熙帝却是恼怒无比,恨意深深,指责自己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自己后脑别了一朵千金难买的绿玉牡丹!
指责自己逾越,指责自己不配,甚至还将这桩事捅破到了兖州。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朵轻轻别在自己脑后的绿玉牡丹花。
呵呵,牡丹是百花之主,十分尊贵,自己戴一戴,也是不配的。
可如今,这么一个贱婢,一个服侍的下人,一个韩家小妾,居然也叫——
牡丹!
贺兰月渐渐又被怒气所激,不觉挣扎着,轻轻的直起了身躯。
她面容微微扭曲,满脸尖酸刻薄:“牡丹?她也配叫牡丹?这牡丹是百花之主,唯独皇后娘娘配,一个丫鬟算什么,能被叫牡丹?明明是山鸡,偏偏要装金凤凰。”
那两个字,好像是锋锐的毒刺,狠狠的刺破了贺兰月的胸口。
牡丹躲了躲,而韩轩不觉互住了她,面颊之上更不觉流转几许厌恶。
这个女人,不但可恶,而且还狠毒。
牡丹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人儿,居然也要呵斥。
若非怕得罪贺兰知府,他还真不想要这门亲事。
这样子的一个泼妇,谁想亲近?
贺兰月目光扫过了众人,最后是落在了王珠身上,她眼睛里满是期盼之色。
如今这里这些个人,唯独王珠不会讨好叶家。
最好是王珠跑去撕叶家,两个人狗咬狗,自己也是出那一口恶气!
贺兰月不觉期盼说道:“那牡丹本来雍容华贵,唯独六宫之主能配,区区婢女,叫牡丹难道不是冒犯皇后娘娘。”
“牡丹?”王珠唇中轻轻说这两个字,眼波流转。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这牡丹儿谁也都可以摘来戴在头上。贺兰小姐,你莫非尚不知晓父皇为何如此生你的气,是因为你明明是母后侄女儿,有婚约在身,却趁病爬床。父皇又不是昏聩的人,哪里会笑纳这样子的女子呢。”
王珠言笑嫣然,却是句句讽刺。
贺兰月一瞬间面色血色全无!
这件事情知晓的人虽然不少,可到底没谁当众说这些,可是如今王珠说了。
韩轩原本有些不自在,如今却也是扬眉吐气,只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自己能娶贺兰月,那是贺兰月的福气,否则贺兰月就是那么一只没人要的破鞋,谁都瞧不上。
陈蕊更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虽然被王珠践踏的是贺兰月,可是差一点就是自己了。
陈家何尝没这般心思,只不过陈家比那贺兰月要脸皮一些,知道进退一些,所以自己现在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陈蕊原本对陈老太君有些说不出的怨怼,如今却只剩下那佩服的意思在。
贺兰月今日接二连三的被打击,险些生生晕过去了。
陈娇扶着她,却狠狠捏住了女儿的手掌。
贺兰月心痛,她更加心疼女儿!
可陈娇嘴里却不觉说道:“好了月儿,你闹什么,总是要顾全大局的。今日是母亲寿辰,母亲,你可别耽搁了看戏。”
贺兰月也有些愕然,没想到陈娇居然会这样说。
可仔细想想,母亲这样子说,似乎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再闹下去,自己也许会更加丢脸。
别的人瞧在眼里,倒是觉得陈娇是能忍的。
能忍所不能忍,倒是颇为难得。
陈娇眼底,却隐隐有些森然。
自家女儿,那可是已经是作践到了泥地里去了,被人这般糟蹋。
既然是如此,她也是绝不能让别的人好过!
那个王珠算什么?不过是个下贱的人。
现在这样子作践自己的女儿,可等一下,她也是要丢脸的。
所以自己不能闹,一点儿也是不能闹,这样子,才能让自己的计划更加顺利一些。
她瞧着王珠,心里不觉想着,到了这个时候了,王珠也应当会去私会杨炼了吧。
果然王珠慵懒一伸腰,只说自己身上沾染了血腥味儿,要换件衣衫。
陈娇内心不觉一阵欢喜,跟吃了人参果一样,甚至方才对女儿撕心裂肺的心疼也是是忘记了。她满心满眼的,就是那对王珠被作践的幻想,而这样子的幻想也是让陈娇愉悦之极!
而在另外一边,萧夫人已经是换好了衣衫,心里也是好奇,好奇如今那边情景是如何的。
不过萧夫人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是绝不会急匆匆的过去瞧瞧。
她可是有的是耐心,会慢慢去瞧。
萧夫人面颊一片温腻之色,却又忽而渐渐的,内心之中却添了些许的不平之意。
她伸出手中,轻轻一拢发丝,不觉有些烦躁。
原本自己和萧景,那是在萧家好好的。可是自己,到底是将自己最心爱的宠物给送出去,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那亲生儿子给好生铺路。
一想到了这里,萧夫人的眼底顿时不觉流转了一丝嗜血的光彩。
等王珠落入彀中,自己再慢慢收拾这个小妮子。
她抿唇一笑,风姿嫣然。
从小到大,萧夫人就有那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就是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魅力。每个男人,都喜欢她的温柔与体贴,情不自禁的离不开她,就算得不到她,也是将她奉为内心之中的白月光。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萧夫人手腕了得,很会经营这些。
可就在这时,萧夫人面色顿时也是不觉寒了寒。
她虽并不是陈家的人,可是却也是素来仔细,知晓这条路绝非折回去的路。
想到了这里,萧夫人嗓音之中顿时添了几许恼怒之意:“这条路,似乎也是有些不对吧。”
那丫鬟顿时不觉说道:“夫人恕罪,是有人想要见你,所以给了我一些银钱,让我带你前去。”
萧夫人内心之中,忽而就有了个人选,隐隐猜到了是谁。
等到见到了韩飞流,萧夫人顿时也是松了口气。
韩飞流也算是她的老相好了,当初自己与韩家虽有婚约,可是萧夫人却瞧不上韩家穷酸。这原本也是一桩极常见的事,若是别的人家,就会干脆悔婚。可萧夫人偏不,她一边和萧家家主萧云往来,吊吊这男人胃口,表示自己只为妻不为妾,惹得那男人越发厌恶折磨原配。另一边,她却时不时拿些钱周济韩家,并且和韩飞流情意绵绵的,只说家里作梗,方才是有缘无分。
正是因为这个样子,韩飞流还以为她岁数大了未嫁是因为她。这可当真是笑话!
萧夫人不过等着熬死萧家原配后好上位罢了。
既然如此,自然必须云英未嫁,一个寡妇也不好做萧家的填房。
更令萧夫人惊喜的则是,自己的眼光还算不错,韩飞流也算是出人头地,在兖州手握兵权。
她私底下和韩飞流来往,也是颇为受用。
有时候睡觉做梦,萧夫人都会甜丝丝的笑起来,只觉得自己怎么就这样子的聪明。
唯独让她踢到了铁板的,就是萧景那个不能跟女人好的废物!
一见韩飞流,萧夫人顿时露出了柔柔的笑容,也是柔意无限。
“我,我都快两个多月没见到你了。”韩飞流眼睛里顿时流转了炽热之色。
韩飞流贪婪的看着萧夫人雪白脸颊,一阵子的砰然心动。
萧夫人雪白娇嫩的小手顿时握住了韩飞流的手掌,轻柔说道:“飞流,我也好生想你,可你也知晓,我毕竟是萧家的夫人,行事也还是颇多顾忌。”
韩飞流顿时搂住了萧夫人:“说来说去,当初还不是你们萧家,嫌贫爱富——”
说到了此处,他面上顿时流转了一丝恨色。
若非瞧在这善良无比的萧夫人面上,自己早就是会给那萧家一些颜色瞧瞧了。
萧夫人顿时用那一根手指按住了韩飞流的唇瓣:“这话也说了许多次了,他们到底是我父母。我纵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又能如何?这十月怀胎,养育之恩,总是不能不报。我私底下和你好,那也是对你一番补偿。”
说实在的,比起萧云那中年男人的身躯,还是韩飞流能满足自己。
若是萧云很有魅力,萧夫人也是不会一进府,就瞧中了人家儿子。
韩飞流顾不得那么多,顿时狠狠的吻过去,手掌也是探入了萧夫人的衣衫之中,十分急切。
萧夫人呻吟了几声,却也是娇媚入骨。
她也是有几分情动,若自己不是陈家,她也是想要跟韩飞流翻云覆雨。
可说到底,萧夫人这个女人,可是比那些精虫上脑的男人要有些理智一些。
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所在。
萧夫人左顾右盼,已经是不觉悄然轻皱眉头。
这个地方,倒也清静,只是一旁一片布幕却也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虽然这里瞧着没人,可也未必安全。
萧夫人顿时一伸手,将这韩飞流给推开。
她整理云鬓,娇滴滴的说道:“只是飞流,你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可以在陈家约我,连那送信的也是陈家不知底细的丫鬟。”
萧夫人越想,却也是越觉得不安全。
而韩飞流更不觉是那等一片讶然之色:“芸芸,不是你约我的?”
萧夫人顿时啊了一声,不觉也是吃惊,而她那一颗心儿顿时也是不断的往下沉!
必定是中计了!
萧夫人的面色也是不觉暗了暗!
可还没等萧夫人想着如何离开,一边那块布幕也是缓缓的拉开!
灯火通明!一张张脸颊惊愕无比!
整个兖州有头有脸的人,方才都听到了!
这个素来端正,有头有脸的韩大人,居然在跟一个有夫之妇偷情,还偷得这样子的香艳刺激!
萧夫人衣衫不整,香肩露出来,半个浑圆的胸部也是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地上。
如此风骚模样,哪里有平时的端正支持。
而一旁的韩飞流可更是让众人开眼,这厮平时也是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
哪里能想得到,私底下韩飞流更做出这等下作事儿。
韩飞流面色也是不觉黑到了极点。
他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算计,为何又闹成这般。
可就算到了此时此刻,韩飞流还是顾惜萧夫人的,不觉用身子将萧夫人给挡住。
萧夫人却吞咽口水,忽而说不出的绝望!
刚刚自己自认私情,并且还娇喘吁吁,这样子声音这么多人都听到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那等惯会做伪的人,如今却也是被当众将那张温腻无比的画皮给生生撕了下来!
萧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忽而禁不住尖叫起来。
她满心绝望,近乎崩溃!
而外面人群之中,有一个人的面色也是最为精彩。
萧家家主萧云,萧夫人的夫君,如今他的脸色却也是精彩纷呈!
这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戴了的,萧云也是丢脸到了极点了。
萧云容色难看,心中也不知骂了多少声贱妇!
纵然是这般,也是难消萧云内心之中的怨恨。
当初是萧夫人投怀送抱,勾勾搭搭,又表示只为妻,不为妾。正是因为这个样子,自己方才苛待嫡妻,让她生下女儿后抑郁而终。
方才将这妖孽,将这贱人迎入府中。
可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背叛自己,还说什么是自己强迫她的。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萧云要女人,还用得着强迫?
除了萧云,人群之中另外还有一个人的面色十分精彩!
陈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却也是不觉疑惑万分!
是了,她是陈家女儿,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秘密。
陈家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陈娇都是不尽熟悉的。而那个秘密,则是关于这座戏台子。这陈家的戏台子修好之后,也不知是那建筑的原因还是风水的原因,若是在帷幕后面必定听不到外面声音,可那里面一声轻轻咳嗽,外面看戏的却也是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可这些事儿,原本却不是这样子的。
不应该是王珠被引到了这里,然后被那流氓一把抓住,剥去衣衫,好生羞辱?
可王珠怎么没来,却换成了眼前这个骚货?
九公主呢,她怎么没来?陈娇不觉在想。
九公主呢,她怎么没到那里去?陈家恶狠狠的想!
可就在这时,一道娉婷身影盈盈而来,并且弯下腰,在陈娇的耳边低声细语:“我不过是换件衣衫,贺兰夫人,我为什么要到那儿去出丑?”
她嗓音柔柔,却顿时让陈娇宛如吃了口凉水,浑身打了个激灵。
陈娇顿时低声道:“是你,你是!”
“那韩轩和牡丹之丑事被撞破,在萧夫人的打算之中,其实应该是我。对了,引人去瞧的五儿,也是萧夫人命人收买的,可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王珠嫣然一笑,倒也精神。
而陈娇如落冰窖,眼前的九公主一定是妖魔!是妖魔!
这等狠辣入骨,心计深层的人,京城之中居然说她是个草包,这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陈娇抬起头,瞧见一个丫鬟被捂住嘴拖曳下去。
只不过如今都是乱糟糟的,想来也是没人留意。
而那个丫鬟,正是被收买的五儿。
如今陈家闹腾出这般大的事情,陈老太君自然也是要出手,好生收拾这件事情了。
王珠瞧见陈娇已经是呆住了,也不觉一笑,冉冉离开,懒得理会这乱糟糟的局面。
陈家另外开辟了一处精致雅致的厅室,让王珠休息。
王珠也略略有些疲惫,想要休息一阵。
可就在此时,王珠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盒子上,顿时流转狐疑无限。
若自己没记错,方才这里并没有这么一个盒子,究竟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王珠忍不住若有所思,将这盒子打开,里面放在一粒桂花糖。
夜色已深,陈娇仍然是失魂落魄的在房中。
如今她仍然是在陈家,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回贺兰家。
贺兰知那样子对待她,眼神那般可怕,这让陈娇对他失望之极。
就在这时,陈老太君却推门进来,后面还有几个粗壮的婆子抬起了一个不断蠕动的大口袋。
咚的一下,那口袋扔在了地上,却发出了一声惨叫。
陈娇吓了一跳,顿时不觉说道:“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太君恨铁不成钢也似瞧了她一眼,顿时让人将这布带打开。
里面一个女子,被堵住了嘴,赫然正是贺兰知的小妾,贺兰柔的生母方氏。
随即陈娇仿佛想到了什么,忽而就跳出去,一伸手狠狠一巴掌打过去:“贱人,今日这些事,可是你捣鬼?”
方氏吐出了嘴里的布团,恶狠狠的说道:“就是我又如何?夫人,是你不给我这个贱婢留活路!你自然瞧不上我,可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折腾这么多年,并且还生了一个女儿,我自然还有些本事,打听出一些。那九公主狠毒,这次没折腾死你,却一定不会饶了你。”
陈娇气得浑身发抖,可算是知晓王珠为何如此了如指掌,她手掌轻轻发抖,再次狠狠一巴掌给抽了过去:“贱婢!你简直不知好歹。”
方氏也已经被抽打得口角流血,可却没一点害怕的样子,只冷冰冰的说道:“我不知道好歹?我这一辈子都是在委曲求全!我苦苦哀求,甚至女儿也不顾,只跟老爷求情,盼望得到他的原谅,可却是彻彻底底的失宠。两天前,我还听说我的柔儿已经是在庄子里自尽了!这都是我的错,她一定觉得连我这个亲娘都已经放弃她了,一点盼望都没有了。听到柔儿死讯那天,我就在心中发誓,发誓一定要给我女儿报仇,我这一辈子,也总是要大胆一次。”
不知怎么的,方式眼睛里流转了一丝逼人的光芒,这样子的光芒,让陈娇也是不觉有些畏惧。
贺兰柔死了?她却还不知道。
陈老太君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使了个眼神,让人将这个小妾给拖下去。
她看着陈娇:“阿娇,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我原本以为,我这几个儿女之中,你是最懂事的。”
陈娇却冷笑不已:“母亲你如今要抱九公主的大腿,还用理会我这个苦命的女儿?”
陈老太君终于深深的看着陈娇:“娇儿,这些年来,你是否始终在记恨。觉得若非运气不好,陈家不好,你就是皇后娘娘,而不是什么知府女儿。你的女儿更是金枝玉叶?”
原本这些话,陈娇却是绝不会在陈老太君面前说的,可是如今她蓦然尖锐的说道:“是,我就是这样子认为的。”
“我永远记得,咱们这个皇后娘娘第一次来咱们家里时候的情景。她可真穷酸,我还将自己不想要的玉佩给了她,而她却觉得好。可是若非是咱们陈家眼珠子瞎了,我的福气也是不会被她抢走。”
陈娇指着自己胸口,恶狠狠的说道:“我才是皇后娘娘,我才是。”
陈老太君一时不觉呆住了,过了一阵子,方才说道:“可是当年,你,你是不肯的,你自己也不肯的。”
陈娇冷冷哼了一声,这些想法,何尝不是在她心中想过千遍百遍。
如今陈老太君既然是这样子问,陈娇自然是将自己内心之中的心思说出来。
“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哪里懂得分辨什么好。母亲,你不是成算深,懂得多,女儿不懂,为什么你却任由我胡闹呢?若是你说一句可以嫁,我就会跟今天蕊儿一样,毫不迟疑的相信你的话,就这般嫁过去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陈娇方才这样子的痛苦。
陈老太君看着女儿,她实在也想不到,自己女儿居然是这样子想的。
陈老太君眼睛也不眨一下:“如此说来,其实你的心里面,是有些怪我了。”
陈娇含泪说道:“是!若我娘亲当真是果决聪慧的人,女儿这皇后之位也不会白白让给别的人。”
陈老太君在自己寿辰之际,面上终于添了唏嘘之色。
“有些话儿,我原本并不想说的。当年之事,其实你又知道什么呢?”
“我打十四岁嫁入陈家,就少年老成,这么多年规规矩矩的,从来没一件冲动的事情。娇儿,你是我最小一个孩子,小时候你身子又不好,我难免对你更上心一些。所有的儿女之中,我是,我是最爱你的。想当年,陈王殿下寻上门来,想要娶你。我见他名头虽然尊贵,里子却是不厚,心里十二万分的不乐意。生平第一次,我有了想要不冷静的念头,那时候我在想,陈家名声算什么,我女儿的幸福方才是最为重要的。”
陈老太君一边这样子说着,一边瞧着女儿的脸颊。
她瞧见陈娇神色不定,似乎是更为不平和恼怒了。
陈娇更不觉脱口而出:“母亲当年,到底还是太软弱了。你怎可忘记,你本是陈家当家主母,而非是一个寻常女人。”
却全然忘记,那一年自己跑去哭诉,哭得十分伤心,哭的母亲终于答应退这门婚事。
“唉,那时候你哭得跟泪人儿一样,我如何忍心呢?我到底答应你了,只觉得女儿幸福比什么脸面都重要。可一转头,老爷却狠狠呵斥我了,说我不知分寸,说我不晓得轻重,说我指不定会为陈家招祸。什么爱女之心,那一刻也不成了,我知道我的女儿不嫁也得嫁。老爷还恐我闹什么幺蛾子,不觉将陈王殿下招来,要立刻定下什么婚事。可是——”
陈娇不觉听得屏住了呼吸。
“可是,陈王殿下来了,他却说,却说自己如今落魄,不敢娶陈家的嫡出女儿,随意给个庶女也就是了。老爷也不知晓他想什么,可无论怎么样,陈王殿下只是笑笑,只说不用。后来也不敢给个庶女,只送去个旁支。如今皇后娘娘,当年也是孤女,十分好拿捏。我还问过了,她实则是愿意的。咱们陈家,是结亲不是结仇,自然也是面面俱到。后来母亲怕你心生怨怼,觉得我与你父亲不将你放在心上,还准备硬许别人,这件事情,我也是没再提了。当时我与老爷也是好奇,好奇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娶我陈家嫡出女儿,到底也是个臂助。”
陈老太君说的话儿,字字句句让陈娇不可置信。她也迫切无比的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陈老太君无奈笑笑:“先帝也没有子嗣,膝下空虚,朝中太后权重,想要挑选一个过继。其他几个藩王各有各的家族支持,并不能全心全意依附容太后。而这么一个备受冷落,连陈家嫡女都娶不到的陈王殿下,当真是让太后娘娘如获至宝啊。必定是觉得陛下会当个傀儡皇帝,又无什么外援支持。可太后娘娘到底还是想错了,咱们陛下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他只是不想依附,而不是得不到依附。说句公道话,咱们陛下虽不是什么明君,又多疑善嫉,却也渐渐拢权在自己手中,既不爱女色,又不爱享受,很有些本事的。”
房间之中一阵沉默,一时之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陈娇却蓦然抬起头:“我不相信,你,你必定是骗我的!你不过是怕我怪你,所以说出这样子谎话。当时就是你断了我的好姻缘,让我如今这般。”
她这些话儿句句诛心,就算陈老太君对她还有情分,如今却也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且不说你性子与如今皇后娘娘并不相同,也未必能被陛下喜爱。就说咱们家若当真做出这等退亲的事情,你可认为当今陛下可是心胸宽广的人?你没曾作死前,还能出入皇宫,陪着皇后说话,陛下也未计较什么。若我们家曾经羞辱陛下,你道陛下还能如此宽容?你道如今陈家还能如此繁盛?你父亲总是对的,没有结仇招祸,过了十几二十年,总能瞧出他的智慧出来。”
这些原因,陈娇从来没有想过的。是了,若当真有拒亲之辱,夏熙帝哪里会如此客气呢?
可这根深蒂固的念头一旦被动摇,陈娇内心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陈老太君轻轻抚摸女儿发丝:“娇儿,皇后之位从前就跟你无关,也没什么阴差阳错,你这多年怨怼,总是没什么缘由,你也好好思量,可别再入心魔。”
陈娇一时之间,却没说话。
陈老太君内心不觉浮起了一缕缕的感慨。
今日自己说破这些事情,无非想要解开陈娇心魔,若然破了,那自然是能自得欢喜。可若然不破,那,那就谁也都救不得她——
陈娇没见回答,陈老太君也是出了门。
可她没走多远,顿时听闻里面一阵子闹腾的声音。
哗啦啦的清脆声响,却是陈娇狠狠的砸了东西。
“我才是皇后娘娘!”
“我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
这字字句句的,宛如疯癫!
“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在骗我!”
“你们都是贱人!贱人!”
陈老太君身边嬷嬷不觉担心瞧着陈老太君,这小姐必定是疯了,满口污言秽语。
许嬷嬷伸手欲扶陈老太君,却是被陈老太君轻轻的推开。
陈老太君闭上了眼睛,不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等她睁开时候,眼神之中却也是多了几分坚决。
“去回贺兰姑爷,说娇儿疯癫,暂时留在家中休养,就不回贺兰家了。若过些日子还不好,贺兰家要休妻另娶,咱们陈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贺兰知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必定能猜测出几分。
这个台阶,到底还是要给他下的。
陈老太君慢慢的抬起头,她对女儿,还是太狠了一点。
可是这就是陈家,永远滴水不漏的,永远,永远懂得见风色。
园中,杨炼等了许久,却仍然未见王珠出现。
想到这里,杨炼忽而微微有些不快起来了。
自己送了帖子,王珠也应当快些来这儿,就算自己那日有些得罪,王珠也不应当能拿什么架子。
就算是金枝玉叶,其实也是挑选有限,除了杨家,王珠还能挑个什么好的呢?
可一想到王珠猜测得到,自己是有意杀了她,杨炼内心就隐隐有些烦躁。
那个女子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可自己也有几分心动,除了担心别的,他居然也有些担心王珠可是会恨了自己。
杨炼蓦然就闭上了眼睛,月光轻轻照在了杨炼的脸颊之上,却也是越发衬托那一枚红痣格外的鲜润逼人。
自己不知不觉,居然是等了这么久了。
杨炼也是隐隐觉得身子有些发酸。
他忽而觉得,王珠这样子吊吊自己胃口,自己居然也是有些念念不忘了。
就在这时,杨炼听到了轻柔的足步声,似乎是女子。
杨炼顿时流转了那一丝惊喜之情,顿时也是转身。
可来的却并不是王珠。
那女子眸色若水,容颜绝美,月光之下,更让那女子脸颊上浮起了一层朦胧之色。
说是神仙之姿,却也是不为过。
杨炼只瞧得呆住了,那日自己不过远处看叶灵犀,如今近些来看,却是越看越美。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此时此刻,此般意境,也是让杨炼越发动容。
方才心心念念的王珠,一下子也没有再想。
叶灵犀轻笑:“想不到,杨公子你也是在这儿赏月。”
她嫣然一笑,今日自己受辱,想要俘虏杨炼的心思也是更加强烈!这才是对王珠最深羞辱!
而杨炼那有些痴迷的眼神,更是让叶灵犀不觉很是得意。
夜风凉凉,王珠悄然拢了披风,提起小灯,来到那人约的地方。
她原本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那个人一直这样子的神秘,这样子的好奇心让王珠难以忍受。
便算如今,王珠也不知晓那桂花糖是如何来的。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可是那枝头却开了大片大片的琼花,一眼望去堆堆一片,好似白云片片。
月色之下,这些琼花更似染上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清凛味道。
王珠一步步的走过去,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不想闹出一点儿声音。
她抬起头,就瞧见那花丛之中一片墨色的衣角,甚至能瞧见那衣服角上银线刺绣做成的团团菊花刺绣。
那人手指修长,月光一照,那手指泛起了白惨惨的光芒。可那手中,却轻轻捏了一柄翠色的碧箫。这玉箫通体晶莹,十分秀润,似衬托那片露出的手掌微微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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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云似雪亲投了1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