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封箱,今年比往年都要热闹,因为今年冯老班主要和大家一起。
其实冯老班主一生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早就把谦海社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这些徒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而现在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他,可能要离开了。
所以他想趁还勉强能动,就多来见见这帮孩子。也,见见自己阔别已久的舞台。
谦海社的人照例开始走秀,冯老班主站在台下,满眼动容的看着这帮年轻的孩子,曾经的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和搭档在台上,意气风发。
可是现在,那个老头子已经走很多年了,留下自己,在这里看着这帮孩子们黯然神伤。
这个坏老头,当时说相声就欺负自己,死了还是欺负自己。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的眼中流下。
他察觉到了,赶紧用手把它擦拭干净。
其实他那天做梦梦见那个坏老头了,这个坏老头肯定一个人到下面说单口了。
他肯定不会再找一个搭档,他肯定会等着自己,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说好的。
“你来接我了?”
“当然没有”
“那你来干嘛”
“我闲的无聊,来看看你,顺便找找创作灵感”
“那你什么时间接我走”
“走什么走,你走了,谦海社怎么办,那几个小子怎么办,好好活着”
然后他就走了。
就像当初一样,没问问自己的意见,就走的干干脆脆的。
“师傅,该您上场了。”
冯老班主这才回过神来。
“好。”
今天他很激动,第一次在台上唱了他和搭档的成名作,那是他走之后,冯老班主第一次在舞台上唱,他的调门没有搭档高,但他依旧用尽了自己的全力。
台下好多观众都眼含热泪,谁不知道谦海社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是冲着这两位角儿来的,一转眼,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结束后,冯班主向观众,向舞台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弯下来的腰,承载的是满满的深情和热爱,那是一位老艺术家对艺术和生命的诠释。
“谢谢大家愿意来,谦海社啊,是大家看着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现在,我也要走了,剩下这些孩子们,还希望各位接着包容,他们,他们,都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着舞台。
是时候了,我也要下去找我的搭档了。”
冯老班主中途一度泣不成声,最后提到搭档却是泪中带着笑的。
年少时总是开生死的玩笑,老了之后陪你开玩笑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才发现原来生死不是玩笑,是银河的距离,是命运的无力。
那场结束后,好多人都哭了,但是那四个人没有。
他们担心的看着冯老班主,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这次出来是他强硬要求的。
他们知道他是来告别的。
之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四个人本来不认识,在各自不同的领域,却又有差不多的经历。
班主说他们像他的孩子,他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父亲,他在,他们心里就有了家,他走了,他们过年去看谁,节日里又给谁送他爱吃的芝麻酥。
但是冯老班主还是走了,在新年的前三天,他好像不想给大家添麻烦一样,提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三天之内,所有事情结束,一切从简。
何雨宁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气氛太过于悲哀,可能是她想起了之前过世的爷爷,可能是她对这个仅仅见过几次面却很喜欢的老人的离开感到悲伤,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师傅。
何雨宁看着那四个人严肃的眉眼,她知道,他们的悲伤是自己的很多很多很多倍,但是他们却不能哭,因为他们是顶梁柱,他们垮了,谦海社就垮了。
如果可以,她想帮他们分担一部分。
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一夜之间,谦海社的每一个人都成熟了。
老班主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谦海社。
他终于能安安心心的去找自己的老伙计了,他一个人在上面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相声怎么说了。
好在,他是捧哏,词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