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娇看着那花丛中站着的美丽女子，只是叹了口气，悄悄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
花满楼自然的弯下腰，问道：“怎么了？”
许娇娇靠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我爹说，见得人多了，就越发喜欢狗。”
花满楼听到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话说下去比较好。
他想得比较多。
任何人听到许娇娇说的这话，凡是有点年纪和阅历的人，只会为这一句话叹息。
这句话中道尽了多少的无奈和悲哀？
许娇娇也没等花满楼接话，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但是我觉得我爹说的不对，明明猫更可爱啊。”
狗粉猫奴之仇不共戴天……啊，当然没那么夸张，不过在这种场合会不自觉得站了自己这边的立场罢了。
许娇娇干巴巴的说道：“不过意思是相同的。”
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雷纯会在这里。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许娇娇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喜欢一个人就会对着人家笑，讨厌一个人，目光看东看西看上看下就是不看对方。
花满楼是真不知道许神医为什么不喜欢雷纯。
许娇娇的性格看上去很好琢磨——顺着她的心意说下去就能讨她欢心了——可若是一句话说不对，一眨眼她就可能和你翻脸不高兴的跑到一边去自己玩了。
雷纯遥遥折腰，问道：“二位可是来一见天下第一剑客？”
许娇娇惊呆成狗。
“啥啊？”
她对天下第一没兴趣……唯一的兴趣，可能是居然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天下第一不是她爹，可雷纯的意思是——
“等一下，你说谁是天下第一？”
雷纯又道：“等决斗结束了，就能知道了。”
她的眼中酝着忧愁，那是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不能阻止的忧伤。
“你不开心。”
许娇娇看到了雷纯眼中的忧愁，她一向都直言不讳，除非是被人千叮万嘱不能说的事情，否则她就会不看任何人脸色的揭穿谁都想回避、假装不存在的真相说出来。
有时候说，有时候不说，但总归说的时候比较多一些。
雷纯道：“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许娇娇道：“你不开心看到这场决斗。”
雷纯点头道：“自然是不开心。”
许娇娇应道：“哦。”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无悲无喜，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受，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那一个瞬间，她的样子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像是无悲无喜的神佛。
任何事情都触动不了她。
这件事情还真触动不了她。
雷纯穿过花海，她身上的白衣抚过娇嫩的花瓣，如同清风拂过面颊，她走到许神医面前，折腰问道：“许神医，可否告诉我，这场决斗是否有必要？胜负成败，真的值得堵上性命？”
许娇娇伸出一只手，冲着雷纯笑道：“好，十万两。”
雷纯眨了眨眼睛，不解其意。
谁知道许娇娇突然间会问她要钱？
许娇娇道：“一人一命，十万两。”
她稚嫩的脸上一派镇定自若。
“有我在，不会有人死。”
雷纯却怔怔道：“人命，可以用钱来衡量吗？”
许娇娇觉得奇怪，反问道：“难道药就不要钱吗？你觉得制药者的努力不值得肯定吗？”
雷纯道：“这世上只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许娇娇却说道：“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怎么能算是问题？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才是值得考虑的问题。”
花满楼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许娇娇的头。
“别说啦，该来的人已经来了。”
两个女孩子一问一答的时候，花满楼已经见到了那两位剑客。
那两位在传闻中将要争夺个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传闻中的剑客，已经来了这片花海。
许娇娇却觉得很奇怪，这两个人，一个是她见过的谢晓峰，另外一个人她不认识。
不认识就问了。
她问道：“那个人是谁？”
雷纯道：“夺命十三剑……燕十三。”
许娇娇“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花满楼，他的脸上却带着悲悯之色。
她看着雷纯和花满楼，实在不懂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很难过。
但是，激动的话……
嗯，如果旁观者不是他们两个人，也不是自己的话，换做其他人，在见识到了闻名天下的两位剑客的决斗时，一定会非常非常的激动吧。
见证历史和传说啊，看到传闻化作现实啊，这种赋予心灵的感动感。
或许赋予这等媚俗心灵的浅薄感动，能够很好的在这世上活下去吧。
知道的人比不知道的人痛苦，因为知道了无法改变某些事情而痛苦。
——这些东西，许娇娇完全不能明白。
“有不开心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不说的话，闷在心里面，会很难受的。”
所以痛的时候要喊痛，不开心的时候要将这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不然心会生病的。”
许神医的努力，却只换来雷纯的微微一叹。
她美丽至极，初见时的高贵气度，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那萦绕与她身心的哀愁。
雷纯道：“许神医，世上不如人意之事，十之*。就连这么厉害的剑客，也不得不一战……不，这算是宿命，亦或者是……”
许神医不知道为什么雷纯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狄飞惊不在，她的侍婢也不在，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离家出走，恨不得跑到天涯海角去一样。
许娇娇气得跳了起来，花满楼伸手去抓，却没抓到她的衣摆，她一溜烟的就跑到了这两个剑客的身边。
不知道她是迟钝的根本感觉不到让鸟兽飞虫停下鸣叫的杀气，还是根本不在意这种杀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打扰了这宿命而又神圣的决斗。
许娇娇笑着问道：“不好意思，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谢晓峰先叹了口气。
他很多年没拿过剑了，可距离上一次拿剑，却是在不久之前。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了这许神医之后，不，或许是在见到了那位“练姑娘”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变得奇怪了。
许娇娇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觉得很奇怪欸，你们就算决出了胜负，也一样不是天下第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决斗呢？”
她眼中的决斗，大概没有生死胜负之忧。
只要还剩下半口气，她就能从阎王爷的手中把快死的人给抢回阳间来。
可她的这种行为，像是狂风巨浪面前的孤独小舟，亦或者是阻拦在车轮前的螳螂，无力又渺小。
人不能与宿命抗拒。
雷纯不愿意接受自己所要面对的事情，所以她逃跑了。
逃入了江湖。
有些时候江湖残酷的可以逼两个顶尖的剑客决斗，无论他们心中是否愿意，都已经将宿命编制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之中，有些时候江湖却温柔的像是不分善恶的圣母，将好的坏的所有的一切都包容了下来。
花满楼正想开口，却有另外一个人说道：“因为这场决斗如果开始了，就要顺了一个女人的意。”
许娇娇寻声看去，没见到人之前，就已经将说话的人喊了出来：“陆小凤！”
开口说话的那个人，正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的衣服看上去破破烂烂，像是从刀山火海上下来，那条脏兮兮、洗干净了也又旧又破的大红披风这一回彻底的不知所踪，他的衣服看上去破了不知道几道口子，他身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整个人像是从泥浆里头滚过一遍，袖口又像是被火烧过，焦了一片，可他的双眼中却闪着清亮的光彩，才智的光辉在他的眼眸中闪闪发亮。
他的精神昂奋，斗志昂扬，这样子的男人，除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之外，别无他人。
事后，许娇娇特别好奇的问他，陆小凤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是怎么知道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的，而陆小凤则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微笑着说道：“想知道，求我啊。”
让女人又爱又恨的招牌笑容却惹来的许娇娇的夺命连环戳。
许神医的手指不断地戳着陆小凤倒数第二根和第三根的肋骨中间，陆小凤不出三秒钟就求饶了。
陆小凤死着一双眼睛，以过来人的现身说法告诫着花满楼：“无论年纪多小的女孩子，都绝对不要惹她们生气。”
花满楼只是笑看着陆小凤出丑。
嗯，嘲笑陆小凤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而不是什么做人不厚道的事情。
陆小凤也不卖关子了，只是把自己前不久在杭州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了那个在青楼里头，身上□□的美丽*，和那美丽又高贵的女人的请求。
当然这些限制级的东西，陆小凤就不用讲出来了。
毕竟许神医还在这儿，而显然这些事情都不太适合这个小姑娘听。
何况谢晓峰也在这儿，就算现在慕容秋荻与他已经再无瓜葛，可……当着一个别的男人的面，说曾经和他相处过，可能互相深爱，现在又互相伤害的女人的事情，总是不厚道的。
何况，有些事情不说出来会比较好。
但有些事情，就必须要说。
大人的“社会经验”，或许许娇娇还需要再过几年才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