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将还跪在地上的顾承元拉起来，拽到了太后跟前。
“老姐姐，你知道吗？当时我遇到这孩子的时候，你不知道都瘦成了什么样啊！”
林凤琴红着眼给太后形容着。
“当初也是我不好，差点害了这孩子。”
虽然是原身造的孽，但林凤琴还是如实说了顾承元差点被扔到河里当成了河神祭品的事。
或许是她太激动情绪也太过于饱满，太后听着听着忽然也觉得心被人揪了起来。
就算不喜，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她顾家的血脉啊！
“我当时还寻思着，这么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就被家里人扔了呢？也不说话，给东西也吃得少，五百文钱啊，这么一个孩子，五百文就被人卖了！”
随后林凤琴又说起了后来洪灾，瘟疫的事。
“也是孩子福气好命大才能全须全尾的再回来见您。”
“可您呢？”林凤琴话音一转：“孩子进来就恭恭敬敬的给您磕头唤您祖母，不说旁的，哪怕就是这一声祖母，您也该问问孩子怎么样吧？”
要按照平时哪有人敢这么挑太后的毛病啊？
可此时林凤琴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对准太后咄咄相逼。那语气惊得一旁侍候的老嬷嬷都替林凤琴捏了把汗。
话都是实话，可哪有这么直白的跟太后娘娘说的？她不要命了？！
林凤琴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她只管自己不吐不快。
可说到最后，太后没有反驳，而是抬头看向这个从小到大都被自己不喜的小孙子。
见他清瘦的模样眼底平静无波，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活泼模样。
就这么打量着，忽地，太后心底生出了一抹莫名的亏欠感。
因为她的一番话，此时的慈安宫内静默无声。
林凤琴停下来喘了口气。
她十分明白打一巴掌给个枣的道理，更何况是皇上的母亲。
于是便缓了语气：“老姐姐，我也知道您是长辈，咱们这身为长辈的肯定也要威严也要面子，咱们希望儿孙孝顺，可咱们是不是也该对孩子宽容些？”
都是有孙子也当过别人孩子的人，林凤琴就算是猜都能猜到此时太后心里的想法。
“您是个为了小元好的祖母，可是您要是光板着脸不说话，孩子哪里能知道您的心思呢？见着您不开心的表情，孩子自然也怕是不是哪里惹您生气了，那误会可不就大了吗？”
“您不表明态度孩子也不敢说，那还有什么含饴弄孙的乐趣呢？”
“再说了，咱们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能享受一天天伦之乐便多享受一天，孩子们之间的矛盾便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都是手足，哪怕是打一架又能怎么样呢？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都是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当家长的只要一碗水端平就行了！”
林凤琴收起了强势，给太后递了个台阶后就又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良久之后，太后才看向自己差点就失去了的孙子叹了口气。
难怪，这就是这孩子愿意喊她奶奶的原因吗？
太后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并不是昏庸无脑的，反倒是十分清醒。
被劈头盖脸的指责到现在冷静下来，她也明白林凤琴说的话不无道理。
从一开始到现在，有偏见的其实是她自己。
太后陷入了自责中，而作为当事人的顾承元却有些愣怔。
身为皇子的他从小就明白皇家之间是没有亲情的，所以就算是看着母妃和祖母偏疼二哥他也并不会有多少感触。
在别人眼里，他得到了父皇无尽的偏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偏爱大概只是某种愧疚的补偿而已。
只不过现在——
顾承元把眸光转向身边刚才替自己鸣不平的老人，心里忽然有了难以言说的触动。
太后一转眼，看见的就是眼尾发红的顾承元。
少年本就长得乖巧，此时的模样更是让人看了觉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咽。
忽然想到自己这小孙子现在也不过才是幼学之年，再想到自己往常的冷脸，太后忽地老脸一红。
“常妈妈，快赐坐罢。”
一旁伺候的嬷嬷听这吩咐赶忙应声，转身让宫女去端来了几张圈椅请林凤琴他们坐下。
见太后叹了口气却不说话，林凤琴坐着也觉得尴尬，于是便主动开始找话题。
她俩本就算得上是同龄人，太后长年深居后宫，这辈子除了宅斗便是宫斗，而林凤琴不一样，两辈子的见识加起来故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说累了林凤琴还从身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些新奇玩意，等到薛华凝哭着跑来想要央求太后替自己做主时，太后和林凤琴已然聊得十分尽兴。
“华凝啊，要我说你也别掺和这事了，这事本就是华丰不对，要我说是得对他小惩大诫才是，不然以后要惹出更大的祸端。”
薛华凝完全没料想太后会说这样的话，但还没等她回神，便又听太后道：“还有阿昀和阿元兄弟俩要是有什么误会，就让他们说开了便是，你这个当母亲的还是别插手的好，偏帮谁都不合适。”
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薛华凝不知道，但她却不能反驳，只能笑着应下后返回了宫中。
“母妃，这是怎么一回事？”
傍晚时分，得到消息的顾承昀赶到了宫中。
薛华凝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虽然永宣帝什么都没说，但薛华凝知道他已经起疑了。
“咱们要赶在你父皇查出来之前，按照计划行事！”
薛华凝说完眼底闪过暗芒。
这事情她从入宫后就开始布局，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因为和太后说得上话，林凤琴被留在了宫中。
宫中一片祥和，她每日给太后说说话，想着给顾承元拉一拉关于祖母的爱护，又去皇后宫中送些百货大楼里雪花膏什么的，还把自行车拿了出来，除了二皇子顾承昀之外，她得到了所有皇子皇孙的喜爱。
宫里看似一片祥和，但顾承昀和顾承元兄弟俩之间和几方势力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