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薛怀云傻笑着坐下,杨氏拍了拍他的脑袋,指着身边的几人对关大娘道:“关老太太,这几个人拨到芳华居伺候你们,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还不等关大娘和杜娘子有什么反应,杨氏又将其中一个年轻妇人拉了出来,“这是我给小宝找的奶娘。”
关大娘这才回过神来,她忙摆手拒绝道:“我们是粗人,哪用得着下人伺候?平日里我们也不出门,有些活计自己顺手便做了。”
杜娘子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宝不需要奶娘,他的口粮足够了。”
杨氏见她们犯傻,不容她们拒绝,索性一锤定音决定了这件事:“这件事情听我的。”
随后她又凑近杜娘子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听得杜娘子满面羞红,到底没有再拒绝奶娘喂养的事情。
等杨氏他们走了,关大娘才看着薛度雁说道:“薛姑娘,我有事想对你说。这件事情我憋了好多年,关系到我的儿子和我那死去的夫君......”
杜娘子在一旁默默流泪,想到至今不知所踪的夫君,她的泪水流得更快了。
关大娘没有流眼泪,她的眼泪在前十几年就已经流干了,她摩挲着杯壁,小声地娓娓道来:“其实,我不姓关,我应该姓赵才是,闺名赵蕙卿,娘家是蜀地的高门显贵赵家。十六岁那年嫁给当时的安宁侯世子沈昭霖......”
薛度雁听得暗自心惊,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安宁侯府的赵氏是冒牌货,她眼前的这个经过岁月沉淀依然浑身书卷气的妇人,才是真正的赵家嫡长女。
从关大娘口中得知,现在安宁侯府的老太太和安宁侯都是冒牌货,他们真正的身份不得而知。
赵蕙卿嫁给沈昭霖那一年,是在蜀地办的亲事,成亲没多久,还是安宁侯世子的沈昭霖奉旨出征,前往危机四伏的战场。
沈昭霖刚走没多久,赵蕙卿就被查出有了身孕,后来经历九死一生生下了嫡长子,次年又生下了嫡次子。
小儿子满周岁那一年,沈昭霖休假回家,和妻儿经过短暂的重逢之后又上了战场。
同年六月,安宁侯病逝,沈昭霖承袭侯府爵位,带着妻儿回京奔丧。
沈昭霖要为父守孝,上了折子言明无法再上战场,被先帝夺情驳回。
在燕京守了三个月,沈昭霖再次带着妻儿离开。
这次他没有让妻儿回蜀地,而是带着她们去了边境,这一住就住了四年。
期间沈昭霖纳了个妾,生下一个庶子。
庶子的生母难产而亡,赵蕙卿一个人照看三个孩子难免吃力,沈昭霖便提出将孩子送回京城让母亲教养。
赵蕙卿不想和孩子分离,可是自己的确有心无力,便答应将二子和三子送回京城。
后来南域朝来犯,这场仗足足打了一年多,沈昭霖命不好,被敌军一箭射下马,尸体被马蹄践踏得四分五裂。
赵蕙卿得知夫君战死沙场,当场晕死过去,等军中同僚收捡好沈昭霖的尸骨,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带着不到六岁的大儿子扶灵回京,在路上被一伙人追杀,退无可退之际,她搂着儿子跳下了悬崖。
那伙人看着她们母子俩跳下悬崖还不罢休,山里山外找了一个多月,确实找不到她们才善罢甘休。
原本她以为那伙人只是普通的劫匪,又或者是侯爷生前的仇敌,可是在她跛着脚一路乞讨回到燕京的时候,却听说安宁侯世子已经承袭了侯府的爵位,此时正和赵夫人为父守孝。
她才是沈昭霖的妻子,她的儿子才是安宁侯世子,她们在外受尽苦难和冷眼,安宁侯府的那两个人是谁?
她们母子二人在京中徘徊了好几天,这才听坊间百姓说起一些事。
他们说安宁侯老夫人扶灵回京时遇到劫匪,幸好她们母子俩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狗屁的福大命大,侯府那对母子分明就是冒牌货。
她们的身份被顶替了,不知从哪个倚角旮旯跑出来的人住进了他们的家,冒认了她的儿子。
偶然的一天,她远远地看到过那个所谓的安宁侯老夫人,这一看她惊呆了。
那个冒牌货竟然与她有七分相似,那样一张脸,难怪没人觉得不对劲。
有人问起为何容貌有些许变化,冒牌货只需说句岁月无情便搪塞过去了。
听到有人说劫匪横行,赵蕙卿犹如醍醐灌顶。
不对,这哪里是什么土匪劫道,那是什么仇家寻仇?分明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想通了所有关节的赵蕙卿带着儿子乞讨回到蜀地,刚进了蜀地的地界,就听说赵家嫡长女和娘家断绝关系了,为此还气死了亲娘。
这场滔天的阴谋断了赵蕙卿所有的退路,像是一个渔网,将她们网在了里面。
薛度雁听得心中发寒,她相信关大娘就是赵家的嫡长女,那赵氏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关大娘长得有七分相似?
赵蕙卿说起这十几年来的苦难,就捂着沉闷的心口喘起了粗气。
“这是一个长达十几年的阴谋,但是是什么阴谋我不清楚。薛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儿子?”
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十几年,原本他们已经认命了,准备做一辈子的普通人。
没想到他们还是被人发现了,在雪灾发生之前,有人一路问到他们所在的村子里,闯进院子抬刀就砍。
儿子为了保护她们,孤身一人引走了那伙人,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失去了联系。
薛度雁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而是反问道:“大娘,你想不想见见沈家二爷?”
沈家二爷?是霄儿吗?
赵蕙卿有些许心动,自从当年将他送回燕京,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一想到他认贼为母,恭恭敬敬服侍那个冒牌货多年,她就心疼得快要死过去。
“他......他会不会不相信我是他的亲娘?不会以为我是骗子吧?”赵蕙卿的眼里写满了迟疑和犹豫,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她的话音刚落,帘子外头就传来青黛的声音:“姑娘,罗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