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认真赏梅的杨氏猛地回头,失声惊叫道:“你说什么?”察觉到自己声音高了些,忙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钟妈妈看着温若绮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梅花,身影渐渐消失在梅林里。
又看了自家姑娘少爷在另一边林子剪梅花,原本该陪在姑娘身边的姑爷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嘴唇抿得紧紧的,笃定道:“我娘家曾经是做什么的,夫人该是知道。她还是不是姑娘,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钟妈妈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爷爷曾经是宫里的太医。
她从小便被父亲抱在膝盖上学习。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她可算是把父亲的本事学全了。
若不是后来发生那场动乱,钟妈妈也不至于被充作官婢。
从一个官家小姐沦为下人,可想而知她过得有多惨。
官婢是不可自行赎身的,也不可由他人来赎。
还是后面那场动乱平息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才得以脱身。
只是娘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被流放的救回来也没活几天也走了。
钟妈妈万念俱灰之下投下护城河,被来京城竞选皇商的薛言派人救了上来,随行而来的杨氏带着才两岁的薛度雁忙给人披上大氅,她从此以后便死心塌地地跟在杨氏身边。
她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不论是做医女还是做着稳婆,都能有自己一口饭吃。
杨氏劝她留在京城,好歹能有个念想。钟妈妈没同意,犟着脾气硬要跟着杨氏。
这一跟,便跟了十几年。
杨氏知道钟妈妈不会骗她,此时也没想到女婿和温若绮已经暗度陈仓了,她冷着声音道:“以后她再上门,让门房不必来通报。再跟杳杳说一声,省得连累了杳杳。”
还没成亲就被人破了身子,看样子也不像是被迫的,想来是自愿。如此不自爱的姑娘,这一生的路也走不远。
钟妈妈欸了一声,想到自家姑娘,又皱着眉毛道:“侯爷当初来求亲时,我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哄得姑娘心花怒放,如今都成亲几天了,我瞧着……他们似乎还未圆房。”
这个事情杨氏还不知道,她这会儿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女儿没跟她说这事儿啊!
薛度雁还不知道老娘已经知道他们没圆房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这辈子沈听珏休想再碰她!
她兴致勃勃地和自家弟弟剪梅花,不大一会便剪了一篮子。
薛怀云见她兴趣高涨,也没打扰她的兴致,拉着她往另一边的树丛走去:“姐,那边的梅花还没剪呢!”
薛度雁像是不知道那边的树丛会发生什么,笑吟吟地任由弟弟拉着去了那边。
两人越走越往里,一座巍峨的假山伫立在前。
这座假山地下原本是一个鱼塘,养了许多红鲤鱼,还种了荷花。
后来薛度雁喂鱼时摔了下去,差点溺亡,薛言就让人把鱼塘填了,又花大价钱买了石头请工匠造了一座假山。
薛度雁小时候最喜欢带着弟弟来假山里玩,她还在假山的泥土下埋过纸条,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张纸条还在不在。
“阿云,你随我进假山里看看,我记得我从前在这里埋过纸条。”
薛怀云无奈地笑了一下:“姐,你埋的纸条还能写什么,无非是讨厌弟弟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好挖的!”
话虽如此,薛怀云却十分听话地跟着姐姐走近假山,就在他们想进去的时候,温若绮面色惊惶地从假山里出来。
薛度雁一看见温若绮,眼里就带上清浅的笑意。
薛怀云没成过亲不懂,她却是知道的。
温若绮这个样子,分明是正欲行好事。只不过,薛度雁没想到他们这么急不可耐,在薛家都敢胡来。
她扫了温若绮一眼,状若惊讶地惊呼一声:“温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得这般狼狈?”
薛怀云狐疑地看着温若绮,对方面色潮红,衣衫不整,也不知道在假山里搞什么鬼。
温若绮强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低下头拎起被假山划破的裙摆,羞赫道:“看见这么大一座假山,我想进去瞧瞧,没想到被假山碎石划破了裙子。刚刚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侯爷过来,生怕他撞见于我名声不利,才一直没出来,原来是你们......”
就在这时,从假山的另一边逃离的沈听珏笑着朝他们走来:“原来你们在这,让我好找。娘子,剪这么多梅花是要做什么?”
薛度雁闻到他身上一股靡靡的味道,忍着恶心避开他的手,转身走到薛怀云身边,说道:“拿回去插花,有多的用来做梅花糕,梅花露。这么大一片梅花林,开着这么好的花,不物尽其用岂不是白白成为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四个字如同尖针一样刺入温若绮的耳朵,她不禁怀疑薛度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用词如此尖锐。
可看见她一无所觉的笑容时,她狂跳的心逐渐平静。
不会的,她和沈听珏来往隐秘,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薛度雁又怎么会知道?
沈听珏脸上的笑容略僵,他早就知道薛度雁口齿伶俐,却不知在薛怀云跟前说话也这般无所顾忌。
然而到底是自己心虚,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应是。
薛怀云不喜欢这个姐夫,总觉得他心机很是深沉。
只是自家姐姐已经嫁给了他,哪怕自己再不喜也不能表露半分。
“姐夫,你也剪些梅花带回侯府吧?如今的梅花开得正好,用来做梅花糕最好了。侯府的好厨子这么多,想必做出来的梅花糕也非同一般。”
沈听珏听了这话目光却沉了下来,总觉得这个小舅子话里有话,莫不是在暗指侯府穷困,请不起好厨子?
偏偏薛怀云一脸诚恳,他找不出丝毫错处。
薛怀云还不知道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沈听珏曲解成这样,他是真心以为侯府的厨子好。
毕竟是世代勋贵,百年积攒下来的底蕴,总不能连个好厨子都没有。
薛度雁看着弟弟纳闷的表情差点笑出声,这个傻弟弟哪里知道,侯府确实快请不起好厨子了,只不过还强撑着所谓的体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