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掳走的是迟秋纯。
迟秋纯因为身子抱恙,没有进宫赴宴,府医开的药已经不起作用了,她依然会觉得心慌,心闷,喘不上气。
她带着帖子去了定国侯府,请求韦大夫替她诊脉,得到的回复是忧思过虑,需得放宽心胸,方能长久。
可她怎么放得开?
迟秋纯强笑着应了,让女使拿好了药方子,又真心道了谢才离开,马车拐到另一条街就被人勒停。
车夫被砍了,女使和婆子将她护在身后,却被一刀捅了个对穿。
她被贼人从马车里拖了出去,骑上马不知奔向何处,听到消息的官差持着刀追来,却抵不过四条腿,很快被甩在了身后。
迟秋纯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只看见马下的路飞快地往后退,不多时就拎着她飞上了离皇城最近的那间酒楼。
整个酒楼被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有临近的官差赶到,却被完颜律喝退:“定国侯夫人在我手上,你去把江九重给我叫来!若是不来,我就杀了她!”
官差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今天陛下设宴,有品级的官员都进宫赴宴了,定国侯夫人怎么会被贼人绑了?
“我不......”下意识的反驳被迟秋纯哽在喉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逃生的办法。
“你为何要抓定国侯夫人?”
完颜律没理她,她又问:“你见过定国侯夫人吗?你确保自己抓对人了?”
完颜律这才垂眸看她一眼:“你不是定国侯夫人,为何会从定国侯府出来?你若不是,我就将你杀了,再去定国侯府杀了她!”
迟秋纯:“......”
她从定国侯府出来就是定国侯夫人?她还时不时从宫里出来呢,难道她就是公主了?
这人脑子好像不太好。
也不知道这个脑子不好的贼人还带了多少人手,会不会还在定国侯府周围守着?
不能让他去找薛度雁,她还怀着身子,受不住惊吓。
可自己该怎么办?
官差头子是见过薛度雁的,他正想说那不是定国侯夫人,就被迟秋纯摇头制止了。
完颜律自从躲在粪车里逃出去之后,就一直躲躲藏藏,犹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
得知金国被灭,太子被诛,完颜律吐出一口鲜血,晕死在一户农家门前。
农家是一对老夫妻居住,他们有个儿子在镇上开了个铁铺,日子过得尚可。
在农家住了两天,完颜律杀了救命恩人一家,将他们的尸体连夜埋了,换上铁匠的衣裳,把大胡子剃了,又拿着铁匠的路引大大方方地进了燕京。
铁匠一家到死都没想到,自己救的是个心毒的豺狼。
完颜律此时孤身一人,之前护着他逃出去的手下在这半个多月的追杀之中全部死翘翘了,他想去报仇,可是他一个人该怎么报灭国之仇呢?
他在定国侯府附近守着,刚好看见有个女子从里面出来。
身材纤细,面容姣好,那人一定是定国侯夫人薛氏。
完颜律没见过薛度雁,战败之后一直躲躲藏藏,疲于奔命,根本不知道薛度雁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只看到有人从定国侯府出来,就以为是她。
正是因为他掳错了人,才被百姓哄传,宫门的守卫一层层往上报,直接报到宫里。
迟秋纯握住完颜律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不让他手中的匕首碰到自己的脖子。
在他们还在僵持的时候,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插进了完颜律的左眼,他吃痛之下松开了桎梏迟秋纯的手。
迟秋纯趁机逃到官差身后,背着弓箭的李薇从斜对面的花楼飞了过来。
剧痛使人发狂,完颜律的左眼还插着箭,他一咬牙将箭矢拔了出来,鲜血流了满脸,他用仅存的右眼视物,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逼退了步步紧逼的官差。
李薇见不得他继续发癫,借力踩上酒楼的柱子,一个回旋将他踢翻,随后稳稳落地:“将人绑了,送进宫给陛下发落!”
“是,李将军!”
李薇早已不是那个被污了清白就要死要活的弱女子,在女学待了一年,又在军中待了三年,她身上再无柔弱之气,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男子一般的阳刚,却又带着女子的温和。
大军得胜还朝后,宣德帝没有急于册封受官,本打算今天宴席下旨封赏,却被完颜律打乱了。
迟秋纯被人扶着往下望,看见了薛怀云,他正拥着卫巽玉,两人看起来分外和谐,也分外恩爱。
她勾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抬起手挥了一下,告别了自己曾经的一见钟情和执迷不悟。
人的一辈子,不是仅仅靠着情爱过活的。
她也要和李薇一样,和其他的女子一样,做一个对江山社稷有用的人!
“纯儿!”瞿氏知道被掳的居然是自己的女儿,哭着要往楼上走,被女儿叫住。
迟秋纯转身想往楼下走,就在她刚抬起脚步的那一刻,变故出现了。
被绑住的完颜律用力挣开钳住自己的两个官差,快速地将迟秋纯撞下了围栏,两人一同跌落到楼下。
“纯儿!!”瞿氏看着女儿像破碎的蝴蝶一般往下掉,伸开手要去接,却只触摸到一丝空气。
嘭的一声,完颜律和迟秋纯跌落在地,溅起一地的灰尘。
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从三楼坠落到一楼仅在呼吸之间,等李薇回过神来从围栏里跳下去时,只来得及抓住迟秋纯的裙摆。
迟秋纯重重落地,剧痛让她簇起了眉毛,想说什么却被一口血堵在喉咙。
“纯儿,你忍忍,娘马上带你去看大夫!”瞿氏想将女儿抱起来,却因浑身发软使不上力。
迟父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己的女儿被妻子抱在怀里,女儿口鼻流血,气息奄奄。
瞿氏哭着去拉迟大人:“老爷,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迟秋纯只觉得浑身都好痛,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一般,她想抬手摸母亲的脸,却只抬到一半,手就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