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前。
夜贵妃焦急的来回走动,不时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自从夜倾寒被关进大狱后,她已经来过这里无数回了,但至今还没见到昌帝的面儿,不管怎样哀求,回应她的都是冰冷的两个字:不见!
从十几年前,昌帝沉迷修仙开始,他就疏远了众妃,没有一人再得到过他的‘滋润’,甚至想要见他一面,都千难万难。
夜贵妃不怕守活寡,毕竟她对那个人也没什么感情,见不见都无所谓。
但这次不行。
夜家仅剩的独苗身陷囹圄,让她怎能坐得住?所以,不管再被拒绝多少次,她都不会放弃。
唉!
一声长叹,夜贵妃望了望毫无动静的大门,心知今日又没希望了,明日再来吧。
寒儿多在大狱待一日,便多一分变数。
想到这里,她愈发担忧,但除了苦苦哀求昌帝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夜贵妃转身落寞离开。
……
皇宫正门。
侍卫们站得松松垮垮,甚至盔甲都没穿戴整齐。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想打瞌睡,角落里传来轻微的鼾声,有人已经堂而皇之去见周公了。
很难想象,这些都是羽林卫的精锐。
宫廷要地,没人敢来闹事,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们这种松散的性子。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宫门前,闲庭信步,就像在自家后院赏花一样。
“站住!”
见有人来,侍卫打起一丝精神,出声喝止。
此人莫不是把宫门口当成了菜市场?东瞧西看的不说,竟然还倒背着双手,这里是闲逛的地方吗?就是首辅杨鸿玉来了,也得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侍卫心里吐槽。
“久不来,没人识得本王了吗?”
那道身影停下脚步,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随后,一股滔天的杀气弥漫开来,将方圆几十米都笼罩在内。
侍卫们顿时感觉像坠入了无边冰窖,身体忍不住如筛糠般抖动,内心充满惶恐。墙角打盹儿的那几人,也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就在侍卫统领欲要高喊‘迎战’的时候,那股杀气却又突然间消退了,像潮水一样来去匆匆。
众人一缓,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侍卫统领率先稳住心神,他忌惮地打量着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老者,越看越感觉熟悉。渐渐地,和脑海中的一个名字重叠在一起。
“平……平南王……”他忍不住喃喃念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啊,那位老王爷早已经不问世事了,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清楚了原因。
“本王要面圣!”
夜纵横见侍卫认出了自己,便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径直往宫内走去。
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因为他腰间悬挂的宝剑,乃昌帝御赐,持有此剑,可不经通报,直接觐见。
侍卫统领望着夜纵横的背影,略一沉思后,伸手招过来两名下属。
吩咐其中一人速去长生殿报信,平南王面圣可是大事,虽说他不需要通报,但既然被自己撞见了,肯定要提前知会一声,给陛下一个准备。
而另外一人,赶紧去清道,通知沿途的守卫都老实一点,别瞎了狗眼跳出来冲撞这位大神,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得不说,侍卫统领的心思还是挺细腻的。
夜纵横仍然是那副乡间老农的装扮,只是腰间多了一把宝剑而已。
走在熟悉的宫道上,他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很多过往片段。
但那些记忆,都已经很久远了。
如今,物是人非。
砰!砰!
当夜纵横转过一个拐角,前面的两名侍卫看到他后,立刻身形一正,脸带肃穆之情,用手中长戟的柄端在地上重重一磕,砸出两声沉甸甸的轰响。
看到这一幕,夜纵横的脚步忍不住一顿,眼中浮现出些许怀念。
许久,他看了看两名侍卫,缓缓说道:“我不是你们的统帅,不必如此。”
在大离王朝军中,这是一种特殊的礼仪,一般只有对直属统帅才会使用,以表达崇敬之情。
“但您是大离王朝的军神。”
其中一名侍卫,昂首说道。
军神……夜纵横念叨了一遍,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随后,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砰砰!
砰砰砰砰!
长戟砸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每当夜纵横走近,那些侍卫们都会不约而同用此礼向他致意。
而老王爷除了刚开始情绪有些波动外,后面始终一脸平静。
“纵观整个大离王朝,能让他们发自肺腑如此的人,唯有你平南王一人而已。”
早已接到信儿的昌帝,在大太监的陪同下,站在长生殿前,望着侍卫们的举动,幽幽说道。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老臣能有今日,皆是陛下所赐。他们敬我,即是敬陛下。”夜纵横来到近前,简单躬身一礼。
他有见天子不跪的资格。
“入内叙话吧!”昌帝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侧身一让说道。
“是。”
来到长生殿内,相继落座之后,昌帝和夜纵横相互打量,都没有着急开口。
他们曾是战场上的袍泽,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情谊。但那种关系不可能永久不变,毕竟君臣有别。
多年后再见,彼此的心境都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往事只能回味。
随后,两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就像唠家常一样。
盏茶功夫过去。
夜纵横觉得自己必须挑明来意了。昌帝显然知道他今日为何进宫,但却绝口不提,明显是想等他主动说出来。
“陛下,老臣今日是来请罪的。”夜纵横站起身来,一脸惭愧地说道。
“哦,罪从何来?”昌帝脸带疑惑。
“老臣管教无方,让寒儿给陛下添麻烦了。”
夜纵横的用词非常讲究,管教无方,添麻烦……首先,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其次,避重就轻,将夜倾寒形容成一个让世交长辈头疼的顽劣孩子,而不是忤逆圣颜的罪人。
昌帝冷哼一声:“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管教无方就能揭过去的。”
显然,他读懂了夜纵横的想法,并且,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态度:不买账。
“玉京城外挤满了乱民,三十六郡也不安稳,甚至大沅、大昭都在虎视眈眈。他们中的一些人,居心叵测,把寒儿拿出来做文章,老臣觉得,让寒儿回家反省比呆在大狱中更有利,陛下以为呢?”
第一套说辞被对方拒绝后,夜纵横立刻改变策略。
他上面这番话,绵里藏针。
不是我要来捞孙子,而是时局发展成现在这样,再关着他,皇室将越来越被动。
“除了关和放,就没有第三个选项了吗?”
昌帝眯着眼睛,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