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戌时。
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夏国风沙大,早晚气候不一样。
此时又是初夏,早凉晚凉,早晚风沙都大。
唯有正午天气较暖,风停沙止。
银州城楼上,留守主将韩兆宗正在巡视城防。
李迁率大军去攻打凉州了。
银州的兵力有些空虚。
留守将士仅万余人。
韩兆宗此前丢失过玮州。
吃一堑,长一智啊!
银州这个地方是好地方。
但是,附近有敌军重兵啊!
东南面是夏州,夏国的死敌李棒。
西南面是灵州,夏国的宿敌罗诚虽然已经逃跑到灵州西南面的卓河洲畔,但是,罗诚距此也不远啊!
韩兆宗此时颇为担惊受怕,吩咐将士们打起精神来。
“得得得……”
“杀!”
“冲啊!”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忽然,战马奔腾,喊杀声震天响。
韩兆宗一惊,急急下令关闭城门。
城墙上的巡逻兵不等韩兆宗号令,就纷纷抢身走下城墙,去调城里的驻军了。
留守将士万余人,可不敢驻扎在城外。
一些巡逻兵紧急掌灯,高举火把。
城外。
远处几彪人马,烟尘滚滚而来。
却是郭振山、薛临、龚平奉命率部五千人,偷袭而来。
他们不是真来打银州的,仅凭他们五千人,也无法夺取银州,他们是来“攻城借箭”的。
这就是正午时分,在卓河洲池畔,罗诚授计他们之后,他们为何哈哈大笑的原因。
狮子山一场血战之后,罗诚的将士已经没有什么弓箭可用了。他们在狮子山与凉州兵将对『射』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把羽箭用完了。攻城掠地,没有弓箭可不行。但是,要快速夺回灵州,要奇袭灵州,必须得马上有弓箭。而要造箭十万枝以上,非几天可以完成的。
罗诚忽然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便是“草船借箭”。他把“草船借箭”改成了“攻城借箭”。
虽然改了两个字,但是,办法和过程仍然是一样的。
郭振山、薛临、龚平等人率部万余人,利用下午一个时辰的机会,伐木割草,制作了颇多的树皮草人。
然后,他们率部五千余人,绕道而来银州。
待黄昏之时,利用风沙起的机会,郭振山、薛临、龚平又把无数个树皮草人披上“大唐”服饰,然后就高扬起“罗”字大旗,在两千余骑兵的马尾后各拖着一捆树枝,喊打喊杀而来,扑向银州,制造出巨大的声势。
罗诚之师,现在夏国人的眼中,已经是虎狼之师。
谁见了都怕。
这个时候,天将黑,韩兆宗在城楼上看不清郭振山、薛临、龚平到底率部有多少人扑来。
因为五千余人喊打喊杀,那声势也是非常吓人的。
两千余战骑的马尾,各拖着一捆树枝奔跑,扬尘四起,似有数万人在扑银州而来。
“放箭!”
韩兆宗岂敢出战?
他看到“罗”字大旗就怕了。
他想想凉州兵五万铁骑合围罗诚,都杀不了罗诚,抓不了罗诚,还被罗诚连杀数员悍将。
而狮子山血战中,郭灵雨的部属洒出一阵化骨水和『射』出一阵毒雾箭,便让凉州兵将丧生两万余人马。
韩兆宗听说了之后,睡都睡不着,又哪敢出战?
他哪有不怕的。
“嗖嗖嗖……”
“嗖嗖嗖……”
“啊啊啊……”
银州城城墙上,紧急集合的万余将士,集中放箭。
箭雨如泼,密密麻麻击在城外,『射』在郭振山、薛临、龚平带来的那些树皮草人上。
郭振山、薛临、龚平率部下马,蹲在身子,躲在盾牌兵之后,异口同声“惨叫”。
万余枝箭就这样钉在草上人。
“哈哈哈哈……”
城楼上,韩兆宗听到“惨叫声”那么响,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
郭振山又扬剑而起,大吼一声:“来人,推战车!抛石车!化骨水!毒雾箭准备!”
薛临、龚平随后也异口同声大吼:“来人,推战车!抛石车!化骨水!毒雾箭准备!”
城墙上的韩兆宗闻言,真怕敌方用抛石车攻城。
如果抛石车抛来化骨水,那还了得?
他风闻凉州兵为此阵亡两马多兵马啊!
那些惨死于化骨水的将士连铠甲都化掉了。
于是,韩兆宗吓得又再次下令放箭!
放箭!
放箭!
他不间断地下令放箭。
万余将士也只好不间断地放箭。
但是,城楼上的银州将士总有换箭的空隙。
所以,郭振山、薛临、龚平所部盾牌兵也不时的在盾牌的掩鈊下,拖回扎满羽箭的草人。
他们身后的盾牌兵又不时的推出新草人接箭。
“嗖嗖嗖……”
“嗖嗖嗖……”
“啊啊啊……”
郭振山、薛临、龚平率部蹲在身子,躲在盾牌兵之后,又异口同声“惨叫”。
很快,十余万枝箭就落在了郭振山的手中了。
看看差不多了。
郭振山、薛临、龚平又大吼大叫:“快撤!快撤!”
龚平率部分人将那些扎满羽箭的草人放到马车上,先行撤离。薛临则是率部分人从草人上取下羽箭,装备本部兵丁一千人,呆会作为殿后之用。
接着,郭振山又率部抱走了扎满羽箭的草人,放到马车上,率部驰骋而去。
最后,薛临率部抱着草人,步步后退,不时的取下羽箭,装备自己。
慢慢的,他们离开了敌方『射』击的范围,将所剩下的扎满羽箭的草人搬到马车上。
然后,他们纷纷上马,赶着马车就逃。
城楼上,银州将士仍是不时的放箭。
韩兆宗看到敌方将士不时撤走,有序撤退,也不敢立刻下令出城追击。
他下令停止放箭,静观片刻再定。
箭雨骤停。
因为郭振山、薛临、龚平所部的骑兵仍是用马尾拖着一捆捆的树枝跑的,仍然是扬尘四起。
他们即便是逃跑,也似有好几万兵马在奔腾,在吼哮。
约过了半柱香功夫。
城墙上的将士早已经自觉地放下了弓箭。
但是,韩兆宗仍然是小心翼翼的观察城外的情况。
他下令点燃火把。
几千枝火把高举,城上城下,亮如白昼。
韩兆宗此时能对城外三四百米远的情况看清楚了。
“怎么没有尸体?敌军那么利索,竟然这么快就搬走了尸体?来人,点骑兵三千,出城看看。其他弟兄,弓箭准备,掩护骑兵来回。”
韩兆宗喃喃数语,感觉不对劲。
他当即大吼一声,命令骑兵出城搜索情况。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三千铁骑回城,还抱回了一些羽箭。
有将官向韩兆宗禀报,敌军骑兵仍在数里外山林里,人影晃动,战马嘶鸣,似有可能卷土重来,夜夺银州的迹象。
韩兆宗思索片刻,感觉这样下去不妙,若然敌军今夜再次攻城,那么,凭罗诚之勇,凭九毒教的毒功,银州留守兵将万余人,是绝对无可能守住银州的。
于是,他马上叫来三名悍将,令他们三人连夜出城,绕道北面,分别跑向灵州、凉州,向破丑、李迁禀报银州敌情,请求派兵回援银州。
接着,韩兆宗又点兵将千余人,让他们把李迁及众将的家眷接到马车上,随时准备逃命出城。
三员悍将各率几名亲信,乔装出城,快马分赴两地报讯去了。
亥时,郭振山、薛临、龚平按预设之计,把大部分羽箭交给前来接应的国丰和野利颜及其所部三千余人带走。
郭振山、龚平、薛临去而复返,又率部策马而来,扑向银州城外。
“得得得……”
“杀!”
“冲啊!”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银州城外,顿时又是喊杀声震天响。
待银州城楼上的兵丁放箭时,郭振山、龚平、薛临等人又分别率部推出草人挡箭收箭。
郭振山等人如此而为,折腾银州兵将至半夜。
而郭振山、薛临、龚平率部如此折腾半夜,又收获羽箭二十余万枝。今夜,他们虚以攻城,实为借箭,缴获羽箭三十余万枝,几乎耗光了银州城的所有羽箭。
银州兵个个又累又饿又无奈,他们在韩兆宗的严令下,只能坚守不出,生怕夜半更深,误中伏兵。
现在,没多少箭了。
而将士们『射』箭久了,双臂都酸麻了。
韩兆宗也已经开始生疑:为何敌军只呐喊,不攻城?
但是,夜深更静,韩兆宗也不敢派兵出城,生怕中了埋伏。他有怀疑,但是,还没怀疑到敌军“攻城借箭”这一招。
夏州。
此时,身在夏州的李棒接到报讯,称罗诚重振旗鼓,正在夜攻银州,大有复仇之势。
探子在禀报情况之后,又请示李棒是否派兵助阵?
李棒闻讯,派人叫醒寇冠,又召集众将商议此等重大军情。寇冠本来是明天离城回归宋国的,所以,早早入睡。回国之路,很遥远啊!
他此时前来参加会商,颇有疑『惑』地说道:“罗诚损兵折将两万余人,仅隔一天,就敢前去打银州?还要夜夺银州?他重振旗鼓这么快?他哪来的战车、弓箭?他的部队不是在凉州狮子山那场血战中丢失了大部分辎重吗?恐怕此时,罗诚连饭都吃不饱吧?不会是李迁有诈吧?不会是李迁想诱李大人夜战吧?”
他是县令出身,断案如神,所以,问的问题特别多。
他的风格非常鲜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