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许说:“宝宝,以后这里会有一个摩天轮,你想象一下,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俯瞰整个清溪,会不会很漂亮?”
“摩天轮?小时候妈妈带我去野生动物园的时候见过,没有上去。”
章嘉许看着挖掘机在远处劳作,眼前还是一片杂乱的废墟,现在说摩天轮,有些像纸上谈兵,因为真的只有那张图纸上有摩天轮,不知道到底是多大,也不敢妄言能看见整个清溪,况且……自己有恐高症,不知道上去之后会不会要了小命。
“用不了三年,你就能看见这个摩天轮的样子了,那时候我们该上高中了,我带你来。”
负面情绪高涨的时候,什么不好的事都会冲在前面,“可能不行吧,妈妈说要是办不下这里的户口,我就得回老家上高中,因为没办法在这里高考,章嘉许,我们早晚会分开的。”
分开一阵子,还是分开一辈子?
为什么会在一个还未成型的游乐场边上说到未来的某一天要分离的事情?
“嘿,那俩小孩,这里危险,回家去!”土方车上跳下来一个司机冲章嘉许和田一晨大喊道。章嘉许摩挲着自己的手,还是牵了上去,拉着田一晨走回前面的大路,脚下的路被石块塑造得坑坑洼洼,崎岖难走,田一晨回头望了一眼废墟,眼里生不成一架摩天轮,只有渐渐被泪水模糊了的夕阳。
像是隔着苍茫的湖水,看一轮落日。
像是隔着浩瀚的银河,凝望近处一颗闪耀的恒星。
章嘉许转身的时候,田一晨寂寥的小脸上挂了两道泪痕,她为什么会哭?
跟给妈妈擦眼泪的时候不一样,妈妈会接过纸巾然后就不哭了,可是她却越哭越厉害,眼泪湿透了一整张纸巾。
“我错了,我错了,章嘉许我要陪你看摩天轮,我不要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不马上长大?我不要房子,我不需要很优秀,我只要妈妈不那么辛苦!”
悲伤如滔滔江水。
章嘉许你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救不了即将失去城池的田一晨,而且作为守城门的将领,就连投降都不知道找谁,司马懿啊你把我射下来吧,擒贼先擒王,将领一死,这城你就拿去吧!子民任你残杀,民脂任你搜刮……
人生中总有对女孩的眼泪束手无策的时候。
二年级的时候她哭着说不做同桌,只要她不哭,那就不做,可是她不久就后悔了,这个傻子哭的时候,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怎么样可以叫她不难过?只能去求老师把自己再换到她身边。
可是哪能每一次都能知道症结在哪?就算知道,也未必能找到对应的药物,章嘉许自知能力有限,还需要不断成长。
“你怕跟我分开?”
傻不愣登的姑娘拼命点头。
“所以哭?”
转而拼命摇头。
“是觉得阿姨做生意很辛苦?”
“嗯嗯嗯!”又是拼命点头。
“所以哭?”
点了三下头,又开始摇头。
“是不是因为学校里的人叫你煎饼小妹?”
极度羞耻,他已经把城门打开了,可是他没有处决那个举白旗的守城将,他打算押着这个败将一起进城,看他如何残杀子民,搜刮民脂民膏。
喔——田一晨你这个傻子,你到现在还是敌我不分?
他的脸上明明写着:我是援军。
章嘉许摸着田一晨耷拉的脑袋问:“值得为这件事难过吗?”
田一晨抬起头,看见他在逆着夕阳闪着光亮的眼睛,仿佛那夜在风陵渡口的人不是郭襄,是自己啊!他戴着一张装作十二岁少年的面具……你摘下面具吧,让我看看你那张成熟的脸。
“不哭不哭,傻不傻你,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黎岸已经够傻了,你怎么比他还傻呢?”
难过的时候,还要被骂傻?
又做不到黎岸那样的不要脸,摆起脸谱噘着嘴要哄,怎么办?
他又问:“你知不知道傻会传染啊?”
“骗人,那你怎么没被黎岸传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着我,你们只会变聪明,”他又递了一张干净的纸巾问,“宝宝,你看那些盯着我的人,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你?”
那一天田一晨差一点点就要没那么难过了,至于差了哪一点也说不清楚,反正也是很明确地误了终身。
只求不似郭襄那样苦命又执着。
这一天早就过去,这么多年来两人越走越近,只是仍有一点点遗憾,互道“我喜欢你”的时候,都不是内心足够快乐的时候,不是愁容满面就是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