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去推磨,剩下的人继续去垦荒。”
这边地势不行,开荒只能人力,两个团的炊事班一起的,已经确定了食堂的位置,那一片他们自己弄出来,然后周围全部都要开出来,一直要到山坡后面那一片。
“还得弄个猪圈出来,荒地没粪也不行,得提前攒点粪肥地。”清明前后就要开始种了,别的不说,吃的菜总是要种的,不能一直靠着采购。
炊事班干的活就是这么杂。
菖蒲很认真的表示:“我开荒或者去推磨都可以。”
李卫国想了想:“也行,那还是按照之前的轮流来,今天王正平。”
安排好了之后放饭的时间到了,满身是泥疲惫不堪的士兵不敢耽误一点,拿着饭盒飞快的往这边跑。
下午因为菜汤里面有肉,李卫国就往锅里多加了些水,打菜的时候也不需要抖了,每一个人都给满了,确保都能吃到一两片肉。
吃完饭趁着有亮,菖蒲钻进自己的窝棚里面将褥子什么的铺好,随后才跟着陈其正一起用板车推着苞谷去磨台。
这边有三个磨,都是部队到这边之后去附近公社找石匠弄的,基本上就没停的时候。
时间是李卫国跟别的连的炊事班商量好的,所以过来直接用。
陈其正道:“我先来吧!”
推磨这个活就是个慢活,全靠耐力一圈一圈的转,两个人总是会有一个人闲着的。
之前都是一个人来,今天刚到女同志,李卫国这样安排算是特别照顾了。
菖蒲帮着把麻袋里面的苞谷倒在磨盘上就没事了,四下看了看远处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又去干活的士兵。
“陈同志,你自己能行不能行,不行我来也成,要不然我去跟他们开荒?”总之不能大家都在忙自己闲着啊,怪过意不去的,毕竟早晚两顿饭她可能没少吃。
陈其正想了一下:“那你来吧,我去那边跟他们一起。”几个人就把他跟一个不熟悉的女同志放在一起怪不自在的。
这样也行,有事情干就行。
推磨这种活队上哪个女的没干过,菖蒲也没少干,毕竟之前一大家子人吃饭呢。
因此,等到二连三连的人来磨台这边的时候就只看见了菖蒲。
都听说一连炊事班今天来了个女同志,这会儿就见到了。
“同志,你们连今天安排你推磨啊?”
“对!”菖蒲搭着磨杠在腰间,面不红气不喘的围着磨台转圈圈:“其他人去那边开荒了,你们连的人也去了吧?”
“去了去了。这个,我叫赵宏发,二连的,今年二十二,他叫黄纪平,三连的,今年二十三,你呢?”
“我叫菖蒲,今年十九。”
赵宏发是个话唠,路上碰见一条狗都要跟人家唠两句,何况菖蒲是个人,还是后勤部到现在为止第一个唯一一个女同志。
“十九啊,你是附近生产队的老乡吗? ”他知道的好多十六七就嫁人了,最多十八岁。
“不是,我是宁西县的,但不是附近的,是红岩公社那边的。”
“哦,那老远呢。红岩公社,老黄你们家我记得 就是在那边?”
黄纪平道:“对,我也是红岩公社的,安子坪生产队的,你哪个生产队的?”
“陈家沟,临水大队陈家沟生产队。”
“啊,那还老远哩,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从来没去过。”
赵宏发笑道:“那好歹也是一个公社的,也算是老乡了噻!”
说完问菖蒲:“十九了,不是该找对象了,你家里咋让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干活了?”
菖蒲闻言叹了一口气:“因为家里人都死了啊!”
赵宏发跟黄纪平都没法理解,家里人死了也不至于跑这么远啊,在队上这么能干的姑娘是饿不到的。更何况这个年纪这么能干谁家不想着抢着娶回去当媳妇啊!”
赵宏发心里燃气了熊熊八卦之火,他总觉得这个菖蒲有故事,但是介于刚刚认识,还不好深挖。
倒是黄纪平,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菖蒲,陈家沟,菖仲卿是你什么人啊?”
菖蒲愣了一下,又继续围着磨转起来,手伸出去刨了刨磨盘上的苞谷:“那是我爷爷。”
“啊?你是菖老爷子的孙女啊?”
黄纪平震惊的语气让赵宏发又一次来了兴趣:“菖,菖仲卿在你们那很有名?”
“当然有名。”黄纪平还没完全从这个情况中回神,不时的往菖蒲那边看:“他是我们那一带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大夫,谁家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的大多都不会去卫生院,都会去找他,一包草药就能好,再不行就扎两针,保管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
他参军好几年没回去了,倒是不知道人竟然去世了,真是好可惜。
菖蒲默默的听着两个男同志当着自己的面议论自己爷爷,抿着嘴一语不发,一圈一圈的围着磨台继续转,思绪却已经飞出去老远。
跨山过河,回到了那个她呆了十多年的小山村。
她跟爷爷是逃荒到的陈家沟,那会儿刚刚解放没几年,斗争依旧轰轰烈烈。
那时候年纪小,老家是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清楚,她只知道他们老家在北边,家里就剩下她跟爷爷两个人了。
在陈家沟扎根落户是因为当时走投无路,被陈家沟的大队长给收留了,所以就在他们家后面起了一个小院子从此安家落户做了邻居。
她爷爷跟陈队长一见如故,很能处的来。
她跟陈家的大孙子陈战也很能玩到一块去。
于是就定了娃娃亲。
两年前她爷爷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所以是看着她将粮食关系转到陈家才咽气的。
陈战六年前去当兵,年前才回来,她以为是要回来跟自己领证结婚的,谁晓得他说两个人很多年不见了,要培养感情,说要带她去部队,在那边先处处,还在那边供销社给她找了活干。
她傻乎乎的就信了,由着陈战将手续办好,过完年就离开家一起上了火车。
结果走到半路,她不过就是在火车上打了个盹,睁眼陈战就不在了,连同办的手续介绍信什么的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