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年,原本未必会有大的蝗灾。就算适合蝗虫繁殖,可只要把地犁一遍,翻过来就能把埋在土里的蝗虫卵给杀死。
但是,在明末这个时候的大旱,会因为百姓活不下去而饿死,或者当了流贼,导致没有人去做这些预防措施,以至于蝗虫成灾。在崇祯末年,几乎是连年都有蝗灾出现,导致粮食方面雪上加霜。
这个道理,等崇祯皇帝到了西安府时候,已经理清楚了。也因此,更让他觉得,要必须尽快地平定流贼之『乱』,否则恶『性』循环之下,局势只会越来越糟。
原本的历史,说明朝灭亡存在很多偶然因素。可崇祯皇帝通过穿越这段时间,特别是走出了京师之后,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大明其实是撑不下去了。哪怕不是崇祯十七年灭亡,那估计也就是崇祯十八、十九年的问题而已了。
大军在西安府休整了两天,然后再度南下。在这期间,崇祯皇帝亲自去了一趟藩王府,见了封在西安的秦王朱存枢。
这次的会面,朱存枢可以说是战战兢兢的。
瑞王的事情,他们这些宗藩心里都有数。要说瑞王仗着自己是藩王,对大明文武官员无理一点也是有的,自己田租被抢了,要闹一闹也是有的。可是,要说瑞王是和流贼勾结,想要造反,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如今的事实是,朝廷按在瑞王头上的罪名就是和流贼勾结而谋逆。不但瑞王一系再没有荣华富贵可言,就瑞王本人还自己“上吊”身亡。
对此,秦王非常清楚,根本原因就是瑞王不想拿出钱粮而已。而这次皇帝亲自驾临,要召他觐见,他心中也有数,恐怕还是为了钱粮的事情。
果不其然,崇祯皇帝在见到他之后,先是和他谈论了当年太祖从微末奋起,历经千辛万苦才夺得了天下,奠定了大明万世基业。说到最后,崇祯皇帝叹道:“这大明江山,来之不易啊!”
秦王听了,忍不住心中诽谤,大明江山来之不易,可又不是自己这一系坐天下!不过表面上,他当然是附和的。
崇祯皇帝见此,便又对秦王说道:“如今大明内忧外患,你在秦地,这些年的民变,应该比朕都熟悉,经久不灭,长期以往,大明江山社稷可虑啊,我们身为太祖子孙,都是有责任要维护这祖宗留下的基业,是也不是?”
“是个屁,那是你的事情好不好?”秦王心中想着,表面上却是唯唯诺诺,并无多话。
崇祯皇帝看着他,还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突然冷笑一声道:“可惜有的藩王却认不清这一点,他们也不想想,要是大明江山社稷不保的话,难道他们藩王的位置还能继续坐得下去,难道他们还能无忧虑地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你说朕有没有说错?”
听到这话,秦王终于愣了下。说实话,他还真没往这点上考虑过。此时听了,终于认识到,大明安危,也确实和他们这些藩王是有关系的!
“是,陛下说得对!”这一次,秦王终于看着崇祯皇帝的眼睛,很快就回答道。
崇祯皇帝听了,又微笑着说道:“朕知道,很多藩王对于大明皇家银行是心存疑虑的。觉得朕拿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票和粮票来换钱粮,其实是在抢钱。有这个想法是不对的,朕是什么人,堂堂大明皇帝,又岂会做这等事情,你说是不是?”
“……”秦王听得无语,心中想着,皇上这是在说自己?他连忙回奏道,“陛下,绝无此事!”
“其实,不在京师的,对大明皇家银行心存疑虑,朕是理解的。”崇祯皇帝听了,却是摇头说道,“不过朕既然路过这里,就可以和你唠叨唠叨,这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票和粮票,那是绝对能兑换回银子和粮食的,这一点,朕可以保证。不过在各地的分行,还需要时间才能筹备成立。等到时候成立了,你就能看到,朕所言绝非虚言!”
看到秦王还想说话,崇祯皇帝用手一摆,阻止了他,而后继续说道:“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就算如此,可朝廷用丰年的粮食换取如今灾年的粮食,这对各地藩王来说,也是不划算的。对此,有这种斤斤计较的人来说,朕肯定会很生气的。真要这样介意这点,朕觉得,他也不配成为朱家子孙,那稳固的大明江山所带来的荣华富贵,也没必要享受了。”
秦王一听,连忙点头,这一点,之前皇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于情于理,皇帝真要这么做的话,再处置几个瑞王,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见他这样子,崇祯皇帝便交代他道:“有些事情,由朕来说,可能会有人有逆反心理,觉得朕太过小气,亏待自家亲戚。因此,朕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帮朕讲清这个道理,就公开上个奏本。朕相信这么一来,其他藩王就容易接受了。朕不想宗室之间,最终都闹得不愉快。当然了,要是有人想让朕不愉快的,朕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的。毕竟,这是为了祖宗传下来的社稷江山,朕狠心一点,背负骂名,那也是认了!”
“……”秦王再次无语,你皇帝的话,带着威『逼』利诱的,还苦口婆心地说话,我区区一个藩王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来当这个出头鸟,替你背负各藩王的骂名么!直说便是!
虽是这么想着,可等到他真回应的时候,秦王还是“诚恳”地说道:“陛下所言句句在理!”
崇祯皇帝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秦王,自己听闻就是比较胆小的那种,就顺便过来和他淡淡,看来还是有收获的。
之所以要趁着在西安的时候,和这个秦王谈谈,由他牵头把这个事情再解释一下,是因为他马上要领兵进入河南了。而河南那边,也封了不少宗室。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福王,也是他的皇叔。
这个皇叔的份量,那就不是瑞王这个皇叔可比了。当年的时候,这福王差点就成了大明皇帝。是万历皇帝三番两次一直想立的太子,群臣反对,经过很多年的斗争之后,才最终还是崇祯皇帝他爹接替了皇位。
由此,为了补偿福王,万历当年一次赏赐庄田就有四万顷。可以说,至少洛阳附近的粮田,基本上都是福王的了。河南这边,甚至藩王的粮田不够多,只能把邻省的粮田也划过去。
崇祯皇帝这次入河南,就是要福王等人好好破财一番。不过对于福王,他不能像瑞王那样简单粗暴地处置。
主要是瑞王先是自己作死,给了崇祯皇帝以处置的借口。后面的其他藩王,像这样的借口就不好找了。
另外一个,从名义上来说,福王都已经让出了皇位,结果你这一系还要『逼』他,在人情伦理上,崇祯皇帝就会吃亏。
这种事情,虽然崇祯皇帝已经掌握了军权,横着来,福王也没办法。可要是名声不好了,所带来的隐形损失还是很大的。一个简单的例子,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绝对会被李自成或者满清,还有那些被崇祯皇帝处罚过的读书人等所有潜在敌人所攻击。老百姓多是盲从的,知道皇帝是暴君,连自家亲戚都这么不放过,如果他们有了别的选择时,这就将是改变他们决定的因素了。
名义上的正义,自古以来都是国人所看重的。所谓师出有名,就是指这个道理。做事不要脸的那种,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很好。
因此,崇祯皇帝觉得顺便做件事情,就能解决这些潜在因素的,他不介意做一下事情。
说完了这个事情,他或者也来了兴趣,又继续和秦王谈起了家常,问他有多少子女,孙子什么的,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秦王心中一动,连忙开始诉苦,说他的几个小儿子,朝廷至今还不给录入天潢玉牒,这不录入天潢玉牒,就没有名份,没法封爵,就不能领俸禄。他这秦王一系,还有其他支脉,没有录入天潢玉牒的就更多了。
说到这里,他甚至赶紧让人去把他的那几个小儿子喊过来见驾,认个脸熟。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机会难得,说不定就能因此录入天潢玉牒,从而了了一番心事。
对此,崇祯皇帝一直笑呵呵地,也见了他的几个儿子,夸了一番将来必有出息之类的客套话之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等大殿内又只剩下秦王的时候,在秦王期待的眼神中,崇祯皇帝就仿佛没有想起要把他们录入天潢玉牒的事情,只是唠家常一般,似乎是随意一提道:“其实从我大明开国以来定得宗藩制度,在经过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后,朕以为已经有些不适用了!”
听到这话,秦王又是一愣,在嘉靖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过一次对宗藩制度的革新,出台了宗藩条例,算是限制了不少宗藩的利益。此时听皇帝说话,怎么好像要开始新一轮限藩了?
这么想着,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听着。
崇祯皇帝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看,皇帝的儿子除太子之外都要封藩王,而藩王世子世袭之外,都要封郡王,郡王世子世袭之外又都要封镇国将军……如此下去,在开国之初,其实还不算什么,可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宗室人数比起开国之初,翻了六十多万倍不止。朝廷国库一年收入,真要说起来,还不够开销各地藩王宗室的。可如果按照历年来的拖欠不交,朕觉得也对不起自家亲戚。因此啊,朕就想着,就从朕开始,宗藩制度,要从根本上变一变才行!”
听到这话,秦王终于惊讶地重新看向崇祯皇帝,他不知道,皇帝这是要怎么变?
“你帮朕看看,这样可以不可以?”崇祯皇帝似乎是推心置腹地说道,“从朕的儿子开始,不再袭封,藩王之后,朕的孙子只能是郡王,朕孙子的儿子就是镇国将军,就这么下去。朕知道,朕这么做,估计会让朕的儿子们不满。可这事关大明江山社稷,他们就是不满,朕也决定是要做。你做得如何?”
“……”秦王哑然了,感觉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对藩王狠,对自己的儿子也狠啊!要按照这么说得话,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也要这么做了。
对于这个,他当然不愿意了。可是,他也知道眼前这皇帝的“心狠手辣”,要是自己不如皇帝的意,信不信会步瑞王后尘?再者说了,皇帝是搬出祖宗社稷江山为重,他自己儿子也要这么搞,难道自己还能说不行?
想来想去,秦王还是谨慎地说道:“陛下,这……这会不会让陛下受宗室非议,陛下为了祖宗留下的社稷江山,是不是付出太多了?”
崇祯皇帝对那些儿子,说实话,肯定是有一层隔阂的,哪怕是和原本的崇祯皇帝的灵魂融合了,也终归是有一些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末时候,宗室确实已经成为朝廷非常大的一个负担,必须要处理才行了。
因此,听到秦王这话,崇祯皇帝叹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看连你藩王府,都有这么多没有录入天潢玉牒的,为什么?还不就是朝廷实在没钱粮,录不起啊!而且朕还听说了,有一些爵位低的宗室,甚至都有饿死的了。因此,不革新这宗藩制度,实在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之后又道:“当然,朕也考虑过了,以后爵位低的那些宗室,就放开成祖当年的限制,就归结到民籍去,有本事的可以做官,没本事的种田也成,做点小买卖也可以,终归是可以养活自己不是?”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在这崇祯十二年七月十二日,崇祯皇帝就开了这个口子,授宗室朱谋超中书舍人,由棣俱为知州。敏灞、谋堡、华通判、常浅、鼎泾、常浑,俱为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