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郑崇俭倒没有在意,没有兵的获罪总兵,跑了就跑了,还能再翻天不成;他现在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皇上密旨图谋河套的事情,还有各藩王府都要跑一趟,整顿军备等等,真心忙不过来。
固原总督府大牢,将近一百左右的建州女真被关在这里,原本是由骠骑营韩乐宇千户派人看押着的。不过因为要抽调兵力陪同总督押送大明皇家银行的银票和粮票,因此,这大牢内的人手不够,就有原本的牢卒送吃喝,也顺便看押一下。当然了,外围还是有骠骑营的人在的。
这总督府的大牢并不昏暗,看得清清楚楚。一名瘦牢卒很稀罕的挨个看关在里面的建州女真,不时还和牢头说着话。
“王大哥,我看这建虏也是两条胳膊两只腿,还有一个脑袋,没什么区别啊,怎么以前听说那么厉害,所向无敌,吓得我们一些军队都不敢去辽东。”
“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关在大牢内了!”王牢头一边也在瞧着里面的建虏,一边带着点不屑回答道。
“这倒也是,王大哥,还真是没想到,洪总督和孙中丞带兵勤王,竟然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看到没有,韩乐宇如今可都是御林军的军官了,啧啧,真是走运了啊!”
王牢头一听,明显有点羡慕地说道:“那是,据说到了京师那边之后,皇上亲自过问,因此才能吃得饱饱的。这战斗力,自然就上来了。”
“呀”瘦牢卒听了,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饱饭啊!我们秦地当兵的,有多少都饿得活不下去,干脆投了反贼的。王大哥,那李贼”
王牢头听到他这话,连忙阻止他,用嘴示意一下道:“别『乱』说了,这里有建虏呢!”
那瘦牢卒听了,转头看了下里面的建虏,看到他们一个个都萎靡缩在牢房里侧,便无所谓的说道:“王大哥,他们才听不懂我们的话呢,都是一群蛮子。”
解释了一句后,他又开始唠叨起来了:“那李贼出了商洛山后,一下又是几万人了,声势很大啊!还有张贼,听说也在谷城反了,中原『乱』成了一团。这年头啊,都是灾荒缺粮闹的啊!”
王牢头似乎认可他的说法,觉得建虏听不懂他们的话,就回应他的话道:“局势很不妙啊,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副将李国奇领兵前去围剿李贼的时候,就因为军中无粮,闹了大『乱』子,抢了瑞王的田租,知道不?”
建虏群中,图尔格竖着耳朵在听。普通建虏可能不懂汉话,但是,建虏的高层,基本上都是懂汉话的,而图尔格,也是懂汉话的。听到这些消息时,他都有点意外。没想到明国这边的情况,竟然已经『乱』成这样了!
“什么,竟然敢抢瑞王的田租?”瘦牢卒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道。神『色』之间,有点不信。
王牢头看出来了,便补充说道:“我刚在外面听到的,消息才报上来,都慌了,总督还不在,都赶着去向总督大人禀告去了。”
这个瑞王是明神宗的第五子,算起来,是当今皇帝的皇叔来的。这关系比起其他藩王,那是要亲多了。竟然敢抢瑞王的田租,这事情绝对闹大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最终连累李国奇和时任三边总督的郑崇俭都降了一级。如今虽然时间点不一样,可事情因为还是发生了。
瘦牢卒听到消息确切,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唉,都是缺粮闹的,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抢田租都是算轻的了,有些都投了流贼去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一个个牢房内的建虏,又多了一点恨意道:“要我说,还关着这些建虏干什么,简直是浪费粮食,不如杀了吃肉得了!”
王牢头也跟着看看牢房里面,摇头说道:“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可不要说出去!”
“啊,好啊!”瘦牢卒一听,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问道:“什么事情?”
“朝廷把这些建虏带来我们秦地,就是准备和河套鞑子去换战马的。”王牢头小声说道,“杀了这些建虏也就是一刀的事情,可要是能换来一些战马,那也是不错的。如今朝廷就缺战马!”
“啊,原来是这样啊!”瘦牢卒听着恍然大悟。
他们两人觉得建虏听不懂,就毫无顾忌地继续说些八卦,反正就没有一个好消息,都是哪里又有反贼了,哪里的兵又闹饷了,哪里的将又不听调遣了什么的。
图尔格听得格外用心,当他听到说明国准备拿他们去换战马时,心中不由得很是高兴,能活命当然是最好了。然后,又听到明国国内『乱』成一团,就更是开心了。
这牢头和牢卒聊了很长一会时间后,做完了事情,才出了牢房而去。
图尔格不知道的是,当这两人出了大牢之后,就去见了守在门口的韩乐宇。
“我们俩都按照大人交代地说了!”王牢头保证道,“这些建虏绝对不会怀疑的。”
很显然,他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
韩乐宇听了,点点头,便又交代他们,让他们在这两天从不同方面再透『露』一些消息给建虏听。
这个事情,当然不是韩乐宇自己做主的。而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故意让建虏知道内地的『乱』局。
当然,说得那些事情,也都是真的,包括李国奇手下的兵抢了瑞王田租的事情。
当信使找到三边总督郑崇俭时,他刚从西安秦王府出来。这些皇帝的远亲,在听了崇祯皇帝那份旨意之后,虽然由于程度不一样,可最终的结果,都顶不住皇帝隐隐的威胁,还是收下了大明皇家银行的粮票和银票,拿出了对应的钱粮。
郑崇俭正高兴着呢,就听到了李国奇手下抢田租的事情,不由得高兴心情一下就没了。
边上陪同着的固原副使吕大器听得也是一脸忧虑,对郑崇俭说道:“总督大人,这瑞王可是皇上的亲皇叔,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告御状。这”
虽然没有说下去,可言外之意还是很明显的,搞不好你可能要倒霉了。
郑崇俭仔细地考虑了一会后,忽然却摇摇头说道:“不一定!”
“不一定?”吕大器听了,有点疑『惑』地反问道。
“嗯!”郑崇俭听了,点点头道,“皇上旨意中,同样有瑞王的名字。也就是说,钱粮一事上,皇上并没有因为瑞王是亲皇叔就区别对待。因此本官觉得,皇上知道这事之后,只会觉得事情很严重,会更加要求藩王出钱粮。亲情和大明江山之间,皇上分得很清楚,知道孰轻孰重!”
一听瑞王也在皇帝圣旨的名单中,吕大器稍微一想,便也想明白了,觉得郑崇俭说得在理,便放心了一些道:“皇上圣明,流贼闹腾不了多久了!”
怕就怕皇帝分不清局势,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为瑞王做主,维护瑞王的利益,那样一来,只会让秦地军卒更为寒心,对朝廷更是反感,搞不好,投奔流贼造反的军卒也会更多。
但皇帝既然圣明的话,那就不存在这样的事情了。
如今,两个藩王的钱粮拿出来,至少周边的边军能安抚住了。郑崇俭想着这事,心中估计了一下,便对吕大器吩咐道:“本官现在就回固原,然后就会派人前去河套和土默特部部接触,这个事情不能耽搁了。处理完这事之后,本官还要赶往汉中去。你在这里主持军务,整顿军队,明面上是要围剿流贼,实际是要对付土默特部,暂时先按兵不动,等进一步的旨意。记住,消息不能外泄,各地将领处,也都不能透『露』!”
“下官明白,大人尽管放心!”吕大器知道事关重大,连忙答应一声,保证道。
于是,郑崇俭就匆匆赶回固原,和韩乐宇一碰头之后,就提了一名精神状态还不错的镶白旗牛录,然后派人送往河套,准备和土默特部接触,要求交换战马。
而在陕西东南角的商洛山附近,商县县城内,李自成高坐主位,底下两边坐着他的十八亲信,一个个都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相当热烈。
酒喝多了,这话也就多了,就听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举着举杯向李自成说道:“大哥真是神了,这次出山,就喊个什么均田免赋,竟然就有这么多百姓来投,高,实在是高,小弟敬大哥一杯!”
说完之后,一口喝光,把杯子“啪”地一声,往桌子上一放,顺便抹了下胡子上挂着的酒水。
李自成听得也是得意,这刘宗敏说得这话,正好挠中了他的痒处。
在躲进商洛山的这一年中,他总结了经验教训,在这次得到张献忠起事的消息之后,就带着一千兵力杀出山来,同时喊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没想到,这个效果还真是好,那些百姓听到后,都是扛着锄头主动加入他的队伍。只是几日功夫,就已经有上万人马。更为关键的是,还陆续有人来投奔,还有人来联络,可以说,形势一片大好。
因此,他也举了杯,向刘宗敏示意了一下后,同样一饮而尽。
在山中的一年,酒肉都是稀罕物,也只有出来了,才能这么放开地吃喝,不错!
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外号一只虎,讲得就是他打仗勇猛,不过他还不止如此,同样是有谋之人。这次的“均田免赋”口号,李自成就是和他商量,最后才定下来的。
此时听到刘宗敏的对话后,他也向李自成说道:“叔,如今的形势虽然不错,可这秦地实在太贫瘠了,边军还多。要依侄儿的意思,我们当尽快入河南。那边比秦地要富裕多了,而且地方军队没有边军精锐,又有更多的兵源可用!”
“对啊,大哥,一只虎说得对!”李自成另外一员大将袁宗第也附和道,“我们就应该去河南才好,均田免赋的口号喊出去,到时候,比如今还多十倍、百倍的人来投,早晚把皇帝拉下马!”
听到这话,他们都是哈哈大笑,基本上,也就当个笑话来听。
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想着,能推翻大明。更多的就是造反,活一日是一日。
李自成其实对于出兵河南的事情,已经有过考虑,他听到手下几员将领都这么说,便一拍案几,大声说道:“好,我也是这么想着。秦地边军太多,对我们不利。索『性』再进河南!”
刘宗敏身为李自成手下第一大将,可此时听到李自成却听从其他人的意思,不由得有点不快。打了个酒嗝,大声嚷道:“大哥,边军中也有不少兄弟的啊,他们都有意投奔大哥,要是大哥跑去河南了,他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横了李过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对李自成说道:“大哥,边军中的兄弟,那战斗力可不是普通百姓能比的。这可是珍贵的兵源,这么放弃就太可惜了!”
一听这话,李自成也觉得有理,不由得又考虑了起来。
可是,他还没有考虑出什么结果来,忽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同样穿着一身盔甲。众人一见,认得是高一功,李自成手下的另外一名大将,应该是在外轮值。
“来来来,高老弟,先喝他三杯再说话!”刘宗敏见了,端着酒壶就嚷道。
然而,高一功却没理他,而是盯着李自成,大声说道:“大哥,有个消息,是从边军中投奔过来的兄弟带来的,不是很好。”
一听这话,正在喝酒吃肉的众多头目,都一下停住了,纷纷转头看向他。
“什么消息?又来围剿我们么?这又不是没经历过。”刘宗敏听了,不在乎地说道,“孙传庭和那个洪剃头都走了,还怕他们个鸟,喝酒喝酒!”
然而,高一功却还是没理他,脸『色』严肃,似乎事情还很严重。
李自成见了,心中不由得有点担心,连忙放下酒杯,正『色』问道:“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