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茂密树林中远行的马车,顾宪成内心沉重,转眸看向在场的百余位学子,朗道:“今日这件事,发生的倏然而又重大,是我们所未能预料的”。
言语刚落下,便有一阵齐齐的附和声响彻山林。
“此事怎会行的如此突然?定有奸逆小人蛊惑陛下尔!这种奸臣,当真是千刀万剐不解恨!”
这时,忽有一位长衫学子高声怒斥道。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极度压制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愤愤不平的撸起袖子,言语十分激进。
“我们东林书院乃京学之砥柱,身有功名的学子具全数之半,足有二百余名,其余书院尚不能拟比,是士林中唯一的清流净地,竟以言谈歪斜、骄纵无礼之罪惩罚,当真是天大笑话!”。
一位年青的学袍少年出言讽刺道。
“是啊,我们堂堂东林书院,士林之清地,竟这般被轻易拆除,实在令旁人惊叹!说不得还以为我们东林无人了”。
众人纷纷出声,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连顾允成这个素来少语之人,亦忍不住道:“何不叫我们有个准备?当真是胡来!”
少顷,待众人嘲讽、批评过朝廷,顾宪成收下沉思的目光,面色肃然,讲道:“此事虽始料未及,但毕竟是已发之事,便不用多言,当下,应考虑接下书院存亡之事”。
一位儒袍学子看向顾宪成,道:“山长,学生有一事要说”。
“但讲无妨”。
“学生认为,此事定有心怀不轨之人从中谋划,否则不会骤然如此,我们何不向,心向东林的御吏官表明,托求他们查取真相,以证清白”。
顾宪成忽然大笑几声,似在嘲讽什么,转而摇了摇头,清声道:“此时无这般简单,想必是浙党联合阉党精心策划,以迅雷掩耳之势,拆除东林书院,如此,东林书院根基则无,东林人则不存”。
高攀龙苦苦一笑,解道:“陛下已旨,内阁已同,朝野上下皆无反对之声,再无更改可能,只求有朝一日,我党人势大时,再议了”。
听着二人的讲解,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低首作揖,齐声道:“学生受教了”。
先前那位激进的长衫学子继道:“山长,学生以为,既然他们敢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须给他们一个沉痛的教训才好,不然怕不会以为我们太好欺负了”。
顾宪成袭了灰色布衣,捻着长须,点了点头,道:“不错,需给他们一个教训,不过当下之急,还是书院存亡一事”。
长衫学子忙道:“学生莽撞了,暂且退下,先生请讲”。
在场的百余名学子忽然齐声道:“先生请讲,学生谨听”。
言落,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顾宪成清了清嗓子,面向当前百余名学子,朗声道:“今日之事,应作为东林人及东林学子的考验”。
“这个考验,是当我们面临挫折时,如何抉择的考验,同是一个能否勇往直上,直通云霄的考验”。
“我们虽未能未雨绸缪,但要坚信柳暗花明又一春,之后的几日,各位不必慌张,一切依旧,现在,我宣布,书院即时停办,开办时期明日告知,望各位向方才早先离开的学子告知一声”。
“国不可一日无主,书院不可一日无家,书院新设于何处,还需早早定下,各位可筹议一二,以作参考、采意,除开暂不可设于京城,其余皆可选择”。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将家乡说出,有的则认为书院应设在江南,不然再被其人检举,必定麻烦重重。
于是,京城人推荐距家乡较近的天津卫,江南人则推荐自己的省会城市。
王仁之位在前列,向前行了几步,来至顾宪成身旁,作揖道:“山长,学生以为,书院可迁往金陵或者无锡,二者无论从位置和人口来说,皆是不错的选择”。
顾宪成思忖一番,道:“金陵为陪都,繁荣昌盛,是个不错的选择,无锡县则是我与几位讲师的家乡,之前建书院时便有考虑”。
“且常州知府,无锡知县皆是东林人,很是合适,容我们再商议一番吧”。
高攀龙听后,点了点头,朗笑道:“老夫赞同无锡县,这处不是繁华之地,并不起眼,书院建在,最为合适”。
安希范笑了笑,分析道:“从各种角度来看,在无锡县建书院,最是合适”。
“我们东林人勤奋苦读书,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为了天下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这个时候,更应该这样做,给所有清流之士做一个榜样”。
此言一出,引起大多数共鸣,纷纷出言支持。
顾允成目光看向众学子,振振有词道:“我们读书是为了治理国家、救抚黎民,不可有私利存生,我赞成迁移无锡县”。
除开这些,多数人认为,青史扬名亦不可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