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圆月当空,将黑暗无边的天地,沦化为整整一片血森之域。
这便是月神陨落,留给诸天万界的灾劫。
“你家神君如何了?”
又西峰顶,青鹤糜华,随着延予的目光,也望向了天上的红月。
“没有进展。”
延予一人抱着炎色小貂,坐在摇椅上,微凉的薄唇轻启,清寒的声调沉沉。
“你近日格外喜欢小妖?”
糜华的青眸,斜瞥着延予身上的小妖。
延予低头看了一眼,摇摇头。
“我家弟子弄来的。”
说完,拈起案桌上的酒杯,小酌了一口。
“比之十七花界的寒荷露,还是差了些。”
喝了他人的酒,却没说些好听的话。
糜华无言以对,心道,比之他糜华,延予也是差了些。
斜完他一眼,糜华伸手给自己重新斟满酒,青玉杯沿堪堪触及朱唇,又恍然想起他方才的话。
“说起你家弟子,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糜华将杯从唇边挪开,决定还是先说着正事。
“哪?”
入鬓的眉梢偷偷扬起,延予随口一字落,仰头一饮尽。
糜华闻言一怔,旋即将酒杯放回两人中间的石案上。
“你怎会没发现,我都能察觉出她的魂魄有异,你竟问我哪!?”
糜华平素最是温然,这下也着急了。
不知是在着急延予耍他,还是着急延予的蠢笨,又或者,二者皆有。
延予看得有趣,也放下了酒杯。
“她的魂魄生来有异,你至今才发现吗?”
“啊?”
糜华呆了,歪着脑袋盯着延予,温润如玉的面庞,写满了不知道。
他是当真不知道!
他只是个仙禽,本事就这么多了。
过了一会儿,糜华察觉自己太呆了,连忙收了呆脸,虚心求教。
“那这是为什么?”
夜风轻悄悄地吹动着殷红的衣摆,一缕发丝浮舞于虚空,似在撩拨着这位清雅绝尘的仙者。
“为什么…”
沉黑的双眸看向他处,延予轻声呢喃。
“呵呵,她,三生有幸,得赐神恩…”
“啊?”
这话糜华又没懂了,连忙追问,“何意?”
延予漠然地靠回摇椅,轻摆开来。
“她的魂魄中有君上的一抹痕迹,大约,是一片神魂。”
轻描淡写完,延予自顾着揉捏小貂柔软温暖的绒毛。
“啊!”
糜华瞬间被震了一惊,温润如玉的脸再一次呆了,好半晌回不过魂来。
延予倒没有理会他的痴呆,目光未从小貂身上移开,冷漠地出声警告道:
“此事,你若多嘴说了出去,我便亲自助你轮回转世。”
“呃!”
糜华这下回魂了。
轮回转世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嗫嚅了一句,“这么说,她还真活着?”
“什么?”
幽暗的眸光有如实质,猛地射向糜华。
“没、没什么!”
糜华顿感灾祸临头,连忙正色摆手,表示刚刚是他听错了。
如今仙界之中,可没人敢在延予面前提月神之事,轻则重伤,重则转世…
别看仙人,皆超然脱俗,那都是表相,粗俗暴戾的仙可不少。
糜华心中怨怼着,马上又想起了一事。
“那慕若芙魂魄有异,便是因为神君的缘故?可我已然将此事,告知莫无忧了。”
他略显懊恼,觉得还是延予的错,若早早与他言明,何故操这闲心。
延予一听,怫然不悦,立即剜了他一眼,“多嘴多舌。”
“这如何怪的我?青冥山,我有责看顾一二。”
糜华极为不服地反驳。
“新弟子有妖一只,倒不见你说。”延予睨着他道。
“妖而已,还是半妖,我亲自盯着,哪里能出事。”
此事说来心虚了些,但糜华依然是理直气壮的。
“偏私就是偏私,多说无用。”
延予不听他狡辩,一槌定音,定了糜华的罪。
糜华这下无言,噘着唇尖,闷闷不乐。
他自己从前便是妖,自然偏了一些,但这家伙往日里偏慕若芙,可不是偏了一点,怎的好意思说他?
糜华怨念十足地瞪着延予,终将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仰首的间隙,青眸转了转,不声不响地偷偷寻着慕若芙,待发现了什么,顿时幸灾乐祸地放下酒杯,同延予道:
“你家弟子,又遭殃了…”
延予闻言,总算正视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
“她不会。”
不等糜华问为什么,延予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掌一旋,一块青冥山弟子令在蠢蠢欲动。
很快,他就知道何事了,随手将腿上的小妖扔给糜华后,延予起身。
“我离开一阵,你随意。”
说完,红色的纱影消失。
“我随意?那我也跟去看看热闹。”
抱着柔软的小妖,青光划过,糜华也离开了又西峰。
延予一进入内务所,便觉得气氛怪怪的。
一个女人红着脸,抱着自己,不知何意。
堂侧三人,一蹲一跪一躺,貌似不对劲。
“咳咳…楼长老找弟子何事?”
延予发现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便直接出声给自己找些存在。
“哦?”
楼曜听罢,将手里找出的丹药塞进泫月的嘴,之后才起身朝他走去。
“这位弟子可是王强?”
楼曜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朴实无华的男子,觉得自己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情有可原,这脸他一会儿转个身定会忘了干净。
如今,变得朴实无华的延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承认了。
他确实是以王强的名字而来,不用说,是与他家弟子有关了。
“先行在此稍后,老夫现下要处理一些其他事。”
楼曜确认了他的身份,想给他指处座椅,却发现歪的歪倒的倒。
他蹙了蹙眉,放了些灵力将桌椅尽数挪移整齐,这才继续没完成的动作,给延予指了张椅子,示意他坐。
延予没有多言,接受了他的安排,坐在了精致的圈椅上,静候。
楼曜转身,见地上的泫月已然苏醒,他走了过去,俯视地问:
“如何,是否站得起来?”
泫月转醒后,仍是不甚清醒,茫然了一下,才试着活动腰腿,发现无碍,她没有回答楼曜的问题,而是撑着向晨的肩膀,直接站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