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灭族之后的五年彷徨期,在到之后的沉默期,她们整整消耗了十二年的光阴,即使她没有细说,上官晴曦也知道这些年她们过的有多苦。
她心疼的回望着她,最后紧紧的将其抱在怀里:“好烟儿,好樱子,你们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的。”
“你说得对,是老天爷眷顾我们,不但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还给了我独一无二的身份,我若是不好好的利用我的这个身份,怎么对得起卫瑜琛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思念?”
“寅儿少爷怎么样了?我听樱子说,他被凤王殿下的舅舅救了?”
“啊,对了,凤王殿下的生母是不是您之前救得那位贵人?”
“那现在寅少爷怎么样了?算算他的年纪,也该有……十五岁了吧?”
上官晴曦听到这里,欲言又止,如燕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主子?是不是寅少爷……?”
“那孩子,事实上,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不过据卫玠所说,他的情况并不太好,当年……,他受了不少的磨难,这些年也一直躺在床榻上,最近才稍稍有些起色,你,你知道救这孩子的人是谁吗?”
话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往隔壁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烟何等的敏锐?立即就明白了,她不可思议的张大嘴:“主子的意思是,是,是这位凤王妃救了寅少爷?”
上官晴曦点了点头,“对,自打他们成亲之后,她就接手了寅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寅儿还活着的消息。这些年……,也全赖卫玠悉心照顾,还有他舅舅当年,”
如烟一脸感慨的看着上官晴曦,“主子,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年若不是您救了那位兰贵人,只怕如今就没有凤王殿下什么事了吧?而正因为兰贵人和凤王的感恩,才有了杜寅少爷的重生。”
“只是……,奴婢没有料到的是,凤王殿下对这位凤王妃的信任程度,杜寅少爷如此特殊的身份,王爷能告诉她,足以可见这位和亲郡主,好像在凤王府的地位还不低?”
她虽然在宫里,可但凡太后知道的事,她都会知道,是以对于灵鸢的印象,还仅限于医术不凡,长相丑陋,即便是今日所见,她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
倒是没想到,这位容颜诡异的凤王妃,却并不像他们看到的这般平凡。
“既然我们如今住进了容王府,又有幸与这位凤王妃合作,对她客气一点,知道吗?”
“主子放心,奴婢醒的,就凭她救寅少爷这一点,咱们也该好好感谢人家。”
“只是有一点,这次我的身份是凤王给安排的,所以,凤王妃可能还不知道,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说到这里,上官晴曦好奇的看向如燕:“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如燕掩嘴一笑,“奴婢目光如炬呗!哈哈,”
看上官晴曦是真的好奇,她嘴角一勾,走到她身边,伸着鼻子长长的在她身上吸了一口气。
“有三点,第一,是您的眼神,第二,您身上的味道,第三,您可能不曾注意过,您行走的速度,落脚的幅度,都十分的端庄,这与您之前的身份有很大的关联。但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医者,怎么可能会走宫中女子才走的宫步?”
在上官晴曦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后,如燕又接着道:“您也无需担心其他人会发现端倪,您的这些特点只有我们四个能够辨认的出来,旁人是瞧不出的,”
“尤其,这些特点被我指出来后看起来明显,但是综合在一起,就没那么明显了。而我,也是事先知道您还活着,且就在京城,我就幻想着您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今天,又恰恰让我注意到您的这些特点,想不认出都难吧?”
别看如燕说的轻松,可是上官晴曦却知道,这得需要多么敏锐的观察力,还有日积月累的熟稔程度?
这就是她的好姐妹,这就是她疼在心坎的姐妹们,她们对她的情深义重俨然已经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哪怕她面上有再多的武装,可是她们依然能从万千人中找到她。
这份感情,是何等的……沉重啊!
这一刻的上官晴曦,只觉得心压抑的沉重,压抑的疼痛,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如燕轻轻的揽在怀里,默默的垂泪,低声呢喃。
“谢谢,谢谢如燕,谢谢樱子,谢谢锦墨,谢谢喜鹊,谢谢你们认出了我,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关于卫玠的身份,卫璃的身份,上官晴曦还没做好告知她们的准备,再等等,再等等,等她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们也不迟。
卫瑜琛回宫之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怒,气的砸了御书房也就罢了,竟然还因为愤怒,无辜的砍杀了两条人命。
当这消息传回宁圣宫后,太后对他越来越不满,试问,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焉能做皇帝?
废帝的心思一旦产生,就会像一颗种子一般一点一点的生根发芽……
大怒之后,卫瑜琛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立即找来被太后带回来的太医和玉美人,询问情况。
“容亲王到底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这么严重?”
面对卫瑜琛的询问,太医院院首率先上前一步,谨慎的回禀道。
“启禀皇上,就微臣几人的联合诊断,结果与凤王妃的问诊结果不无一致,而且,即使微臣不想承认,也想说,这位凤王妃可谓是医学界的奇才啊,若是微臣来诊断,只怕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王爷的毒发,而且此毒甚为诡异,与平常所见的毒还有些不一样,想要根治,非常之困难。”
此话也得到了玉美人的承认,“回皇上,万太医所言极是,这非一般的毒,妾身不才,自问没有解毒的能力,可凤王妃却单凭几根银针就能压制住,可见其功力非同一般。”
“不止是凤王妃,那位鬼医的手段也堪称完美,与凤王妃搭配起来,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紧接着,又有几位太医发自内心的对二人称赞了一番,全然没有注意到卫瑜琛越来越沉郁的脸色。
在他们的心里,学医之路自古以来都是没有尽头的,如今能有幸见识到传说中的两位大神级别的人物,自是高兴的忘记了场合,直到卫瑜琛终于按耐不住发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那也就是说,你们今天竟是连什么毒都没有查出来?”
“微臣(妾身)有罪。”
面对卫瑜琛的愤怒,众人齐齐下跪请罪。
卫瑜琛已经处在盛怒边缘,可是一想到太后对他的指责与愤怒,加之他刚刚已经砍杀了两个太监,若是再造成血腥事件,只怕不止是太后不满,便是连百官也会联名上诉。
这样的事,此生发生一次就够了,他卫瑜琛自问没有那个脸皮再接受第二次。
当即一脚踹翻跪在在前面的太医院首,“滚,朕要你们何用?竟然连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和一个连真容都不敢相见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江湖郎中都比不上,你们脑袋被驴踢了吗?”
万院首被卫瑜琛踢得翻了个身,胸前的肋骨疼的连呼吸都困难,可他不敢叫痛,翻身之后缓缓的站起身,正要躬身退下之际,卫瑜琛的声音突然阴仄仄的从背后响起:“那个鬼医当真是灵鸢找过来的?”
此言一出,哗啦啦又跪了一地,他们就是一个大夫啊,哪里知道这些事?不过鬼医当真是跟着凤王殿下去的容王府啊!
可他们的回答,却让卫瑜琛更加的恼怒,大家都是极有眼色的人,立即识相的退出了御书房。
留下玉美人大着胆子侍候在侧,可皇帝的脸色,却是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而彼时永宁宫中,仇贞和慕涵也在讨论着关于容亲王府那边的情况。
尤其提到容亲王身上的毒时,她突然看向慕涵,“你说,那毒会不会是皇上给下的?”
慕涵心中一冷,莫说仇贞这般想,她也朝这个方向想过,可是表面上,却不能露声色。
“娘娘请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而后上前一步,低声道:“不管这毒是不是皇上下的,容亲王中毒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此毒不好解,也是事实,咱们这般想,太后定然也会这般想,诸位大臣的心也跟明镜似的,他们也会这般想。”
“如果这毒真的是皇上下的也就罢了,但如果不是,这结果可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分明是要离间太后和皇上的关系,皇上与臣子之间的关系啊,足以可见,这背后之人的手段,让人惊骇!”
慕涵这般一分析,仇贞心下也是骇然,她眸光若有所思的望着那跳动的烛火,“皇上,真的会下得去这个手?”
当远在南海的卫璃见到白隼,听到容亲王的情况时,眸光霎时间冷冽如刀锋:“十五年之久?”
“回世子,凤王妃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这是蛊毒,初步确定来自西域,但还没想到根治的办法,只能暂时性的抑制住王爷的病情,如今凤王妃和鬼医正在想法设法的做实验。”
“他们有几成的把握?”
“凤王妃说暂时有四成,若是能够彻底的分析出来,能够提高到八成。”
此话一出,原本还很紧张的卫璃,一下子把心给放下了。
白隼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感波动,好奇的看向他:“主子?您这是?不打算回去吗?”
回去?
是啊,容亲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按道理说,身为他的儿子,应该在第一时间义不容辞的赶回去。
可是,他反倒想反其道而行。
“凤王,我相信他。”
白隼惊诧的抬眸,“世子爷,您的意思是,您不回去了?”
那怎么能行呢?
“既然你来了,那我也没必要留下来了,走,你跟我走一趟。”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不回王府,去哪里?
“父王毒发,居然牵扯到十五年前,能够隐藏在父王体内十五年的蛊毒,突然之间毒发了,你不觉得很诡异?”
“属下是奇怪,可是我们就算要了解十五年前的事,也得从王爷身上寻找突破口吧?”
毕竟,十五年前的时候,卫璃才多大?一岁吧?一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就算他们的组织在厉害,事情经过了十五年,也的确未必查到什么吧?
可是,白隼不知道的是,当年卫璃的确才一岁,可是他的心智却已经二十多岁,决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卫璃。
所以对于这一点,卫璃并没打算解释什么,反倒是……
“我哥呢,可有他的消息?”
白隼摇了摇头:“大少爷离开之后,就很难联系到他,王爷出事,属下不知道大少爷会不会知道,但是,既然司幽国内部已经知道,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天下吧?”
“不,不会,皇上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他能做的,就是在第一时间封锁这个消息,一旦消息走漏,深受其害的就是他。
“为什么?”
“因为一旦我父王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你觉得按照常人的思想,会觉得这下毒的人是谁?”
白隼眸光一闪,如果是别国的皇帝,他不敢笃定,可若是他们司幽国的皇帝,而且,还是有前科,甚至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的话,那就值得背后之人深思了。
“原来是这样,那大少爷那边可如何是好?”
卫璃摆摆手,“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大哥回不回来都不要紧,凤王自然会治好我父王的。”
凤王?
白隼嘴角一抽,什么时候他们家世子爷和凤王殿下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这般想着,已经问出了口,“世子爷,您,您什么时候和凤王殿下关系如此铁了?不过,王爷这次也得亏凤王殿下应对的及时,否则,换成那些太医,只怕早就没,”
“妹妹呢?”
卫璃没有回答白隼的话,反而询问他的妹妹。
卫檀雅已经及笄了,早些年跟着太后礼佛,后来嫌弃这日子太枯燥,居然在他离京之后,也留书离家出走了,这兄妹俩不负责任的态度,还真是如出一辙。
卫璃无奈的同时,也不禁替容亲王夫妇鞠了一把同情泪。
“小郡主倒是有消息,而且属下也派人传递了消息,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准。”
卫璃点点头,“无妨,只要凤王妃在,就一定会把父王救过来。这样,你先回去吧,我也会离开这里,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你那边有了进展,也不许有隐瞒。”
“是,世子爷。”卫璃微微颔首,很快就消失不见,白隼怔楞了一下,不由摇了摇头。
“王爷明明已经到了生死离别之际,怎么他的子女一个个的全都在外面呢,唉,可怜的王妃,又要担心孩子们,又要担心夫君,还要盯着府里面那些个不安生的庶子庶女还有小妾们,当真是心力交瘁啊!”
他没有抱怨的机会,也没有休息的时间,立即翻身上马,朝来的方向疾驰而走。
卫璃回到驻扎地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主将的大棚,鉴于父亲的情况,他没有对外宣称,只是要求离开此地,等他将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之后,会再回来。
那主将本身就觉得让这些个公子哥来这里,就是给自己添麻烦的。
虽说他们当中,个别人的表现,尤其是这位狸世子的表现,出人意料的优秀,也一直规规矩矩的训练。
可是这才多久啊,本性就暴露了?
但他自认没有管束这位太后心尖尖的宝贝儿,当即大笔一挥,同意了。
走之前,那些个狐朋狗友全都凑过来,问他情况,却都被卫璃三言两语打发了。
他去哪里,焉能是他们能够管得了的?
当即翻身上马,连个解释都没有就离开了。
而卫璃此次所去的地方,就是天毒国第一情报组织,无垢府。
无垢无垢,这幕后之人,自然就是长孙无垢。
有些事是信函里说不清楚的,唯有当面,才能确保情报不外泄。
无垢府位于天毒国境内,距离司幽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是以这一路,卫璃至少要日夜奔波半个月。
但一想到十五年前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卫璃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尤其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身份也有着强烈的怀疑,如果他当年当真只是一个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他出生的时候就是带着记忆来的,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与现在的父王是什么关系……
昨夜刚下了一场暴雨,雨势之大,将司幽国的京都洗刷的别样干净,便连气温,也比平日里低了几度,不冷不热,十分的舒服。
清晨,三三两两的人在打扫街道,空气较之往日也清新了许多,还带着些许泥土的芬芳。
可有人却无暇欣赏这些,手中的马鞭不停的挥打着平日里视为伙伴的坐骑,而品种优良的白马也似能感觉到主人的焦急,没有任何怨言的狂奔。
马背上,一位头戴斗笠的灰衣少年,朝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声喊道:“快让开,麻烦让路,快点让路!”
马儿连续飞奔了三条街道,最终才在距离容亲王府五十米远的地方,被主人勒紧了马缰。
“吁……,风儿,快,停下来,到了,到了!”
马儿因为惯性,又跑了十多米才总算停下了脚步。
灰衣少年一跃而下,顾不得身后的马儿,已经朝容亲王府的方向跑了过去。
看到敞开的大门,少年的心一下子低到了谷底。
要知道,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平日里很少有人开正门,若不是最近人来送往的人多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开大门?
当即面色一变,抬脚就往里面走,守在门口的侍卫一看来人,立即拔刀上前。
“什么人?这里是容亲王府,站住!”
少年斗笠下的清眸蓦地一厉,“滚开,本郡主回府,还需要你们通报?让开,好好照顾本郡主的马儿,若有闪失,拿你们试问!”
郡主?
天啊,郡主回来了,侍卫们立即下跪:“不知郡主回府,属下该死!”
“少废话,赶紧照顾好我的风儿。”
人影虽已远去,命令却依稀间传过来。
两人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匹白马尽显疲倦的软趴在冰凉的地面上,长长的舌头不断的往外吐着。
不用看,也知道郡主是连夜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