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
当苍术低沉冷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的时候,她只是回眸看了他一眼,似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出现。
而后便飞快的将目光落下手上的密函,那垂眸思考的样子,让着急忙慌跑过来给她送信的某人,眸光越发的深邃了。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受了刺激,想想也是,他也是个人,在如此之多的刺激之下,怎可能一点事也没有?”
“四大镇守大将一死,来自诸国边境压力就够他喝一壶了!那四位大将军哪里是说提就能提携上来的?朝廷培养一个人得有多难啊,你说一下子死了四个,他岂不是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上官晴曦将手中的毛笔一丢,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重点是什么?”
苍术摩挲着下巴:“趁这个机会打入敌部非常有必要!”
“这还用你说?”
上官晴曦似是早已成竹在胸,对于他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继而也就不抱希望,继续低头写信。
苍术在上官晴曦还没落笔时,突然说道:“曦儿,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觉得,你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进宫!”
晴曦的手一顿,满含复杂的看向他:“我?进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我进宫,这个男人,我会恨不得在第一时间掐死他!”
“不,他不能死,就算要死,也不是现在,那样也太便宜他了。如此手到擒来的复仇,还有什么意思?咱们要的,就是让他痛不欲生的死法,你说呢?”
苍术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我刚刚说的你可考虑了?这个时候进宫,时机太过完美!”
晴曦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他:“你让我进宫做什么?做医女?还是做她的妃嫔?嗯?”
“怎么可能是妃嫔?就是一个大夫,你可以趁机将自己的声名打出去啊!”
苍术一听要做妃嫔,一下子就急了。
“让我亲自给他瞧病?嗤,他有那个资格吗?”
晴曦眸光一闪,带了丝阴冷,这样的她,让苍术很不适应。
“看来你对他,已经是彻骨的恨了!”
晴曦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带着深不见底的寒光。
“如此血海深仇的人,难道你还期待我笑脸相迎?我现在看都不想看他一样,比起仇贞来说,这个只会利用女人的男人,才是最最恶心的!”
“那你……是已经想到应对方法了吗?”
晴曦唇角含了丝讽刺:“自然,别忘了我今世出自哪里,想要找一个美丽又柔情的大夫,那还真是一点困难都没有,想让我救他,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呢?美人有毒,就看他敢不敢吞下去了,呵呵呵……。”
与此同时,凤王府中,卫玠与灵鸢也接收到了卫瑜琛病重的消息。
灵鸢皱眉:“皇上这吐血次数怎么越来越频繁了?”
卫玠冷哼,“心胸如此狭隘,受刺激的缘由也一次比一次严重,怎会不郁结?晾了咱们近两个月,只怕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这次可能会让我进宫为他诊治?”
卫玠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若是撑不下去,自会求上门来,没有他的命令,我们就权当不知道。”
灵鸢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如今我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即便他不喜,可我的医术摆放在那里,他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如果咱们不去给他诊治,你岂不是被他人所诟病?”
卫玠浑不在意的扯出一抹讽笑:“那又如何?凭什么他需要的时候,就要为他鞍前马后,不需要的时候,却吝啬一个眼神?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美得事?爷如何做,还轮不到他人说三道四。”
话虽这么说,可他们终究是臣,如此一来,万一落人把柄,日后说起来,委实有太多的麻烦。
可看卫玠这样,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如今他是她的天,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尤其在卫瑜琛这件事上,他占有绝对的主导权。
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了。
“可是……,他会求上门来吗?”
灵鸢知道,如果他们这次不去,定会被这个心胸狭窄的皇帝记一笔。
他的病有人治最好,若是没有人治,卫玠这边再担着架子,这日后两边的恩怨,只怕会越来越深啊……
“你只管把心放下,好好给寅儿治病,其他的,你别想。”
见他这么说,灵鸢更不好开口了,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离开时,她突然想到离开凤王府的溯光,“那个溯光……,”
卫玠眉毛一扬,“怎么?还记挂着他?”
灵鸢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就那样的货色,也值得我记挂?真不知道你什么眼光,居然还敢重要这样的人,我估摸着啊,你们在燕国的暗桩,弄不好就是这货给连累了。”
没想到灵鸢无意识的一句话,好似提醒了某人,脸色在刹那间暗沉下来,如此表情,更是惹来灵鸢诧异的挑眉。
“不会吧,这个人真有问题?”
十天后,谁也没有想到,昏迷不醒的司幽国皇帝,居然会被一位貌若天仙,冷若冰霜的女子给救活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皇帝还将她留在了后宫,虽尚未宠幸,但目的,已然是昭然若揭。
除此之外,同时传开的还有卫璃与几个少年有成的功勋世家公子被分配到各个边境驻地的消息。
至此,人心惶惶的朝堂也随着卫瑜琛的清醒,逐渐恢复正常。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混乱的当口,凤王卫玠却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准确来说,是自打凤王成亲以来,就鲜少出现在朝堂之上。
更加令人费解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皇上竟然提都未提,似乎朝堂上已经没有卫玠这个人一样。
不知每日上朝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看着属于卫玠的位置空落落时,会是怎样个心情呢?
同样是兄弟,对比信赖有加的容亲王,凤王似乎一直以来都是皇上提防戒备的对象。
如果说大婚之前皇上还有些许顾忌的话,那么大婚之后,皇上对凤王的态度,就越发的明朗了。
再加之大婚之后京城连续上演的刺杀案,更让卫瑜琛的防备心上升到了顶点。
在这个时候,若是卫玠冒这个头,定然会成为卫瑜琛炮火的聚焦点。
与其这样,倒不如趁机给自己放大假,只是,谁也没想到,他这一歇息,竟然不问世事两个月之久。
这两个月以来,虽然卫瑜琛嘴上没说什么,可每次上朝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的朝卫玠曾经站立的位置上看上一眼,那一眼包含太多的情绪。
此次卫瑜琛病重,凤王妃又医术不凡,就在人人都以为凤王或许会趁此机会出山时,谁也没想到,凤王府的大门却至始至终呈闭门谢客状态。
如此做法,委实出人意料。
但同时也告诉众人,凤王此次,只怕是将皇上记恨上了。
瞧,他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人家却是连面都未曾露一下,更枉论让凤王妃出面给他治病了。
当初他那般给凤王妃难堪,如今人家又怎会将他看在眼里?
虽然他是皇上,虽然他能随时要了卫玠的命,可偏偏,在杜字索命的阴影之下,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不肯主动施救,一个不肯主动开口,就在这样僵化的当口,一位白衣姑娘的出现,却化解了此次危机。
她,究竟是谁呢?
***
经过最近一个月的调养,隐儿的身体状态较之之前濒临死亡的状态,不知好了多少倍。
尽管逼出的血液里还是有毒,但明显较之之前的中黑,变成了中浅黑,经过反复的检查,他的身体如今已经达到换血的条件。
为了安全,灵鸢提取了杜隐的血液,进行了血型比对,最后的比对结果是B型血,没有出现传说中稀有的RH血型,这让灵鸢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要找到足够多的B型和O型血,就能够毫无顾忌的为他换血。
这里虽不是现代,对于血型的检测,还有大手术下的风险大大提高了,但对于常年研习医道的灵鸢来说,这些还不算太困难。
离开不夜城时,她已经从公子衍那里讹来不少现代的中西药与医疗器械、葡萄糖、消炎药、营养液、甚至于麻醉散等手术必须的药品,是以这场手术应对起来,并不算太困难。
加之她还有玄冰神针空间的存在,如果手术的过程中出现意外,她还有最后的这张底牌。
万事俱备,只欠足够的血液包这股东风。
说干就干,灵鸢拿出足够量的血液包,将卫玠给他安排好的人,一个一个的进行检测。
碰到合适的血液,她就留名登记,待具体的血液分析出来,就会抽血。
一个成年人的总血量约为4000-5000毫升。
一个健康成年人一次献血200-400毫升,只占到全身总血量的5%。
一般对失血量在600毫升以下的都不主张输血,可见献血200毫升决不会影响健康。
献血后身体会自动调节,使血流量很快恢复正常,同时还会刺激身体的造血功能。
是以,献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当然,这些基本的知识,在检查之前,灵鸢已经普及了下去,为的就是大家能够放松心情。
虽说古代尊卑观念很强,更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命令在,这些人只怕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于灵鸢而言,你上面如何吩咐的她不管,这些话该说还是要说,毕竟,没有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在。
当然,采集血液是在一个比较隐秘的房间里,进入房间之前,他们都会被戴上眼罩,为的就是看不到灵鸢的做法,这样不但减缓了他们自身的压力,也为灵鸢采集血液做了最安全的保护伞。
她从公子衍那里拿过来的东西,对于古人来说,太过新奇,这样做,也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出现。
这第一次手术,她没打算将他的血全都更换。
因为其自身的抵抗力达不到这样的要求,倘若全身换血,太过危险。
在他的身体还未有一定的抵抗力之前,这个险她还不能冒。
至于术后需要的药材,则等到这次换血成功之后再安排也不迟。
五月下旬,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已经呈昏迷状态的杜隐被灵鸢安置到专门新建的手术房。
这个房子非常的敞亮,房顶更是用琉璃所搭建,周围的墙面更是全白,房间里放上了一张足以容纳一人半的手术床,里面堆放着各种看不出所以然的瓶瓶罐罐。
对于这里的一切,灵鸢没有时间解释,也懒得解释,只是吩咐他们将杜隐安排在手术床上之后,就把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
从玄冰空间拿出早先采集好的新鲜血液,挂在吊瓶架上,与此同时,杜隐另外一条手臂的手腕处,也被灵鸢用全新打造的手术刀划开,垂直放下,中浅黑的血液顺势流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桶里面。
灵鸢也不着急给他输血,径直将杜隐身上的衣服被尽数祛除,按照灵鸢早先就研究过的步骤,拿出银针,开始进行针灸治疗,为的,就是疏通他身上那些已经老化、萎缩的器官及穴道。
因为常年躺在床上的缘故,杜隐如今的情况甚至还不如一个两岁的孩子,他不能跑,即使是走,也需要两个人同时架起来,可即使是这样,却也走不上五分钟的路程,可谓艰难到了极致。
黑老武功高绝,是以也被灵鸢安置在手术房里,在灵鸢针灸的时候,黑老负责观察杜隐。
在他流出的血液达到1000毫升的临界线后,输血管才被释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静的手术室里,除了紧张的大汗淋漓的黑老,还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灵鸢虽然不用给杜隐输血,可是她因针灸要付出的精神力,也一点不轻松。
灵鸢为杜隐准备了整整三十代二百毫升的新鲜血浆,尽管这边放,那便输,可流出来的血的颜色,却至始至终都带着黑色。
顾不上查看那些血液,灵鸢将周身几个大穴封住之后,双掌缓缓的放到他已经剃光了的脑袋上,准备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治疗。
银针很长,起码有十公分,费了半天的功夫,却只扎了一个头,因为杜隐身体的萎缩,这些穴位非常的难找,让她紧张的冒了冷汗。
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将这些穴位全部找到,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些银针尽数没入他的体内。
所谓耗费内力,就是因为此,好在有黑老在,林枫也在外面随时待命。
即使她到时候内力不够用,也有这两个人帮忙。
一个时辰后,银针已被她尽数用内力压制到了杜隐的体内,黑老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绝对的作用。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人为此内力全部耗尽,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距离上次治疗溯光尚且才过去二十多天,本以为恢复的差不多,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手术进行到一半,眩晕感就接踵而至,若不是黑老在,后果是何等的可怕?
可两人只是做了短暂的休息,就开始捏着银针上下抽出再刺入,以此疏通脉络。
在此过程中,也将她早已准备好的药粉运送到每个穴位当中。
这个过程看起来复杂,其实比首次刺入穴道的银针要简单的多,也因而,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银针被尽数去除。
无一例外的,是银针上面都残留着暗黑色,可见杜隐体内,还是存有余毒。
这个情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想要完全的好,需要再看杜隐接下来的复原情况。
银针拔出之后,灵鸢又给杜隐挂上了葡萄糖输液瓶,旁边还有营养液与消炎液,交代若灵二人如何操作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而她也从手术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到手术台上的杜隐,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却因用力过猛,强烈的眩晕感,让她不得不趴了下去。
“王妃,您醒了?”
听到声音,若灵跑了进来,看到灵鸢,不由松了口气:“太好了王妃娘娘,您终于醒了,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那满脸的关切之意,何曾的真切,让灵鸢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转变。
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灵鸢‘咕咚咕咚’,没有客气,接连喝了三杯,才缓解了口中的苦涩。
而后,才靠着枕头,虚弱的问道:“杜隐怎么样了?”
“王妃娘娘请放心,小少爷他很好,已经醒过来了,没有任何的不舒服,那三瓶液体也都输完了,按照您的安排,没有喂他任何吃食,只是喝水。黑老也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在您一个时辰前醒了,黑老看过小少爷后,松了一口气,说这真是个奇迹。”
灵鸢一听,也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无事,那我就再休息一会儿,那边有情况再来找我,记住,两个时辰后,再给他输消炎药,使用方法,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您早先已经交代我们过了,奴婢们都记着呢,不过王妃娘娘,您难道不吃点东西再歇下吗?”
灵鸢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不了,我太困,也没胃口。”
说着已经是闭上眼睛,无力的躺下,看了她的样子,若灵也不敢再打扰,瞧瞧的退了出去。
这一夜,黑老和灵鸢,像是累极了般,睡的很死,而杜隐,也因为手术的缘故,精神也很差,睡的很稳。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当小鸟在树枝上蹦蹦哒哒的叫唤的时候,灵鸢终于苏醒过来,短暂的怔楞后,她扶着有些发胀的脑袋,缓缓的走下了床,睡了一整夜的她,虽然身体有些僵硬,但不得不说的是,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很快,若灵就端来了洗漱的用品,灵鸢忙碌的时候,若灵将杜隐和黑老的情况一一作了汇报。
听后,灵鸢很是诧异的挑了挑眉,“看来,这场手术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好,尤其是杜隐,竟然没有出现任何的排斥现象,灵儿,这次,我们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
若灵也是满心的欣喜:“太好了王妃娘娘,奴婢这就把消息给王爷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