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明白了?”
还是那句话,只不过强硬的语气却变得绵软了些。
慕涵心下冷笑,面上却闪现出一丝动容,她看了仇贞一眼,犹豫了一下,似是强迫自己一般,点了点头。
“奴婢以后会多加注意。”
仇贞也没指望她向她低头,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也该满足了,她看着慕涵,突然情绪复杂的道。
“你知道吗?今早上在出了文昌侯府灭门之案后,皇上去了哪里吗?”
慕涵心下一凛,诧异的抬眸,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忙敛下眸:“皇上的事,奴婢不敢随意揣测。”
仇贞似乎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事实上,她找她来,不过是因为她信任她,因为整个永宁宫里,慕涵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而她,也是知道她的事最多的人,她虽然没有将当年的事告诉慕涵,可这些年点点滴滴走过来,以慕涵的聪明劲儿,只怕早已猜到了当年的事,所以仇贞才会如此的信任她。
“皇上他去了坤宁宫,那个已经荒废了十二年的坤宁宫,那个早已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坤宁宫。”
“慕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皇上他想要做什么吗?”
“在文昌侯府命案之后,皇上竟然在那里呆了大半日。”
“慕涵,本宫不敢往下想,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这个时候的仇贞,仿若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软软的靠在美人榻上。
与早先的盛气凌人,截然相反,看向慕涵的眼神也不再张扬跋扈,而是满含期待。
慕涵虽然不喜眼前的这个人,可却觉得她很可悲,这也应验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纵观这些年后宫的风云骤变,仇贞虽然获得了帝宠,虽然高高在上,虽然有儿有女,可她终究不是皇后,没有娘家的支持。
仅靠着卫瑜琛的那点宠爱,仇贞本人活的其实也是分外的辛苦。
纵然杜府的灭门之案与仇贞脱不开关系,可是这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卫瑜琛利用了她对他的痴迷,在杜府灭亡之后,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她,还给予她这么多的殊荣,委实是一个奇迹。
外人只看到了她光鲜亮丽的一面,可谁又知道这个女人无形之间却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公敌?
她没有强硬的后台,靠着卫瑜琛那点微薄的爱,在后宫活的极其艰辛。
尤其是,无论太后还是前朝的那些老人,对于她这个红颜祸水,可是存有强烈的厌恶感。
即使诞下皇子,可最终没有资格晋升贵妃,永远都只能是个妃。
好在卫瑜琛还挺会做人,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压得过她,纵然是生下皇长子的熹妃,也没有这个资格。
更枉论其他人?
至于其他女人,但凡有些身世背景的,大抵都被家人警告过,莫要做出格的事,也不要去抢她仇贞的风头。
一个杜家,足以让所有人看清了这个皇帝多疑的性子,谁也不敢去冒这个头,成为第二个杜家。
哪怕再大的殊荣,他们也不敢去争,去抢。
入宫,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
争宠,也不过是想要保住命。
她们的期望根本不大,只是想要保住命而已。
至于那诱人的后位,皇贵妃,贵妃,却并非是这些人的期望。
也因此,帝臣之间,就形成了良好的默契。
他们不提,他更不会主动去提。
太后焉能看不出前朝那些人的心思?
说到底,还是皇帝的做法寒了臣子们的心。
司幽国止步不前已经多年,任谁也不愿去抢风头,壮大国家固然是好,可是自己的命却更加的重要。
没有命,再多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仇贞大抵是真的受了刺激,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生气的靠在垫子上。
慕涵冷眼瞧着她,即使不想说话,却也不能。
“如今整个司幽国都被‘杜字索命’的魔咒所笼罩,对方既然敢与朝廷作对,想必已经筹谋了多年。”
“不然,为什么这十二年之间没有任何动静,十二年之后却反而大肆报复、虐杀?”
“这充分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昨夜受到威胁,也定然是这些人的手笔,皇上本身就对杜家存有一定的忌讳,这个时候就算他不愿意去想,有人也会逼着他去。”
“坤宁宫作为后宫的禁地,已经十二年未曾有人涉足,皇上既然破了这个例,也未必就是因为对先皇后存有愧意了!”
慕涵说句这句话实际上是违心之举,其实她看的出来,这个卫瑜琛的确是后悔了,而且,还后悔的很。
说不定,他更被眼前这系列动作震得有些害怕了,纵然这些他未曾表现出来,可慕涵是谁?
算起来比仇贞认识他的时间还要长,这个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是震怒,宁愿死要面子,也要守护自己那微薄的脸面。
可是他忘了,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虚了。
但是她不能直白的告诉仇贞卫瑜琛后悔了,毕竟,她仇贞也算是了解卫瑜琛的人之一了。
她都还没说什么,她又凭什么在这儿叫嚣呢?
所以,她给出的答案,也是充满想象的空间的,也让仇贞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更加的摇摆。
“十二年未曾涉足的地方,突然间走进去了,这难道还不是对那个践人的缅怀?”
践人?
慕涵危险的眯了眯眸:“娘娘请慎言,就算这里是咱们的永宁宫,可隔墙有耳的道理,应该不用奴婢重复吧?万一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就凭对先皇后不敬这一点,就能让娘娘从天堂跌到地狱!”
仇贞抚摸指甲的动作一顿,陡然抬起头,目光凌厉的射向慕涵。
“你以为本宫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去怕一个死人?”
慕涵冷笑一声,“就算是个死人,那也是皇上亲封的孝仁皇后,也是皇上唯一的妻子,由不得你在她面前放肆!”
慕涵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仇贞心下一凛,猛地抬起头,一掌拍向身边的桌案。
“大胆慕涵,到底是谁在放肆?你真以为本宫免了你的惩罚,是忌惮你?是离不开你?以至于让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可以随意的诋毁本宫?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慕涵一身傲骨,宛若冬日的寒梅,丝毫不畏的直视仇贞。
“娘娘,奴婢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尤其是在现今这个敏感的时期,杜府的案子已经结了十二年,如今重新被翻出来,皇上的态度又模糊不明。”
“说句您不中听的,将来如若真的翻案了,也不是不可能,倘若被别人知会您侮辱先皇后,就算是皇上,恐怕也保不了您,更何况……,”
话到这里,慕涵突然一顿,仇贞冷凝的目光中终于闪过一丝犹豫。
事实上,她之所以坐立不安,也正是因为想清楚了这一点。
如今被慕涵提出来,没由得,让仇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更何况什么?”
“难道娘娘想让静妃侮辱您的话,让别人验证为事实?”
静妃昨天的话再清楚不过,仇贞的身份更是最敏感的所在,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在皇上面前不断隐瞒的原因。
虽然事情皇上知道,可这不代表他就会护着她。
他连姐姐都能随便处置,那她又算什么?
珍妃不笨,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正是因为皇上心里那仅存的一点点的内疚。
当年若不是他存心利用她,而她又对他爱慕,他根本就拿不到她爹爹的印鉴,更加不会偷盗将军府中的机要密件。
而这些证据,也正是成为杜府死亡的‘罪证’。
他若真想要杀她,那理由,就真的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里,珍妃背脊一寒,突然发现,现在自己是和皇上一条船上的人。
可如果有一天这个男人真的遇到了危机呢?
她相信,她必然会被他推出去挡箭的靶子!
他连自己的发妻,儿子都可以弃之不顾,他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仇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向慕涵的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愤怒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她看破的颓败感。
“是啊,你说得对,是本宫糊涂了,慕涵,谢谢你,还能再这个时候,与本宫讲实话。”
“娘娘过誉了,慕涵始终秉承着的,就是忠言逆耳,话虽不好听,可都是实话。”
“娘娘能听得进去,那是娘娘的福利,若是娘娘听不进去,就是杀了慕涵,也是应该的。”
“毕竟,奴婢们的命,生来都是不值当的。”
这么多年来,唯一珍惜她们的人,只有杜云歌一个人。
所以,她们今生唯一珍视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就算你仇贞再怎么对她好,也无济于事。
因为,但凭她当初对他们主子做下的那些事,就足够她死一万次不止。
“那……,本宫接下来要怎么做?充耳不闻吗?本宫做不到,本宫明明看到了,听到了,却还要假装看不到?这太难熬了!”
“慕涵,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我眼里意味着什么,她就是我的噩梦,是困扰我十二年的噩梦!”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即便是现在闭上眼睛,也能够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
“慕涵,我好害怕,文昌侯府说灭就灭了,相府、尚书府也同样如此。”
“你说,你说这京城之中还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难道说,她没有死?”
“娘娘说什么呢?先皇后已经死了,甚至都已经下葬帝陵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慕涵的提醒,瞬时将仇贞拉回现实,想到当年那具烧焦发黑,面目全非的尸体,仇贞感觉胃里一阵翻滚。
是啊,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了,皇上和她亲自去看的尸体,她怎么还能活着呢?
可是,如果杜云歌死了,杜家上下也无一个活口存下。
那么,这背后之人,又是谁呢?
看着仇贞不似作假的恐惧,慕涵敛下的眸底一片肃杀之色。
怕了?现在才开始?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卫瑜琛,仇贞,接下来的戏,还会有很多哦!
你们当年怎么对待杜氏的,接下来,杜氏的人就会怎样反击你们。
京城,不过是司幽国的一个起点罢了!
诚如慕涵所预料的那样,当天午时,太阳最最毒辣,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几封密函同时递到了勤政殿。
可惜的是,当时的卫瑜琛正因为杜云歌心神不宁,等他醒过神来,翻开奏折的时候,先是浑身剧烈一颤,而后目赤欲裂的看着奏折上的字,嘴中不断的呢喃着。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等他颤抖着双手拆开第二封,第三封密函后,脸色已经呈灰白色,目光落到最后一个字后,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怒,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折子,直直的晕了过去。
这是自打卫玠成亲以来,他第四次的吐血晕厥,本就元气大伤的身体,这下,更是达到了极限。
一直以来强撑的那口气,也因为这一泄,彻底的垮了。
不过四十岁的卫瑜琛,却在一夜之间,一瞬苍老了十岁。
纵使是在昏迷当中,他口中呢喃着的,依然是‘杜云歌’的名字。
如此念念不忘,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样的情况之下,刘石自是不允许其他人前去探望打扰。
当晚,勤政殿中一团忙乱,等仇贞接到消息跑到勤政殿的时候,却被刘石阻拦在外。
关于里面的情况,那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仇贞失望而归,当晚,彻夜难眠。
当夜,上官府晴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几乎是他刚一落地,上官晴曦的银针就朝他飞了过去。
没想到来人几乎在她行动的同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她的轨迹方向,身形微动间,数十枚银针,被他尽数挡下。
随着‘叮叮叮’数声银针落地声响,那人如低沉暗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没想到你的身手如此之好,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严正以待的上官晴曦,身体陡然一僵,紧跟着噌的一下掀开被子,疾步朝那人走了过去。
直到看清他熟识的轮廓,上官晴曦才颤抖着声音,略显激动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来确定一下。”
上官晴曦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当即冷笑一声。
“这就受不了了?真是够没用的!这才是下酒小菜,真正的硬菜还没开启呢!”
黑衣人看着她一脸不屑,眸色宁静而同情的看向皇宫的方向。
“东南西北四边境镇守的大将统一时间暴毙身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卫瑜琛不是疑心病重吗?那我就捧着他啊,他越是稀罕谁,我就越要杀了谁,看看到时候,他用无可用的时候,找谁哭去!”
面对上官晴曦漫不经心却饱含弑杀之情的语调,却让后者微微皱起了眉。
“只是,这么一来,恐怕是苦了老百姓和我了!”
“不付出点代价,卫瑜琛还真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殊不知,这些年来,不是他真的可以坐稳江山,而是时辰不到。”
“如今我们缓过来劲儿了,向他讨命的时候,也到了!”
上官晴曦虽然在笑,可那双眼睛却冷的像千年寒冰一样死死的注视着夜空,唇角更是掀出一道冷酷的杀意。
可在意识到某人颇为遗憾的后一句话时,这些冷意顷刻间消失殆尽。
“你是说,他会派你过去?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忘记了你的存在,似是故意将你置于一边,这个时候,会派你过去?”
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露出卫玠那张野性冷漠的脸。
“越是这样,自然越会用得上我。”
上官晴曦微微皱眉,显然,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计划部署的时候,他和她还处在陌生的地步。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倒让她顷刻间沉默了下来。
反倒是卫玠,一脸无所谓,“这个时候,他唯一能用的,就是卫家人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所以,你无需这般。”
上官晴曦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张脸,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卫澜稚嫩却俊逸的容颜。
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容貌却只能停靠在六岁那年,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长大后的他会是什么样。
更枉论,眼前的人,并没有卫澜一丝一毫的影子。
她紧紧的盯着他幽深难测的眸子,试图从他的眼睛中,找回属于卫澜的灵魂。
可惜的是,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我已不是卫澜,而是卫玠,你也不是杜云歌,而是上官晴曦。”
今生,他们母子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上天更是跟他们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身为儿子的他,如今却比身为母亲的她,还要大上整整六岁。
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母亲’二字。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的性子也早已被磨得冰冷漠然,哪里还能找得出卫澜的影子?
卫玠的话,冰冰凉凉的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十二年过后,谁又能想象的到,你我会以新的身份重生呢?这些年来,最让我痛苦的是,没能给杜家留个后,澜儿,这是母亲今生最大的遗憾!”
不想,卫玠却在听了这样一句话后,漫不经心的抬了眸,淡淡道:“杜寅还活着。”
上官晴曦被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震得脑袋有些发懵,她呆呆的看着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你说什么?”
“杜寅,大舅舅最小的儿子,他还活着。”
上官晴曦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卫玠眉头一皱,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他现在情况不太好,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清楚。”
“怎,怎么回事?”上官晴曦突然拉住卫玠的衣襟,紧张的望着他。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亲近,纵然这个人的灵魂里是母亲,身体是自己的亲妹妹,可卫玠还是忍不住推开了她。
“那场大火,这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可也全身被烧伤,整个后背的皮都被毁,因为火势过大,吸食太多有毒气体,再加之年幼,身体的承受能力有限,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当时那人并没有想太多,以至于用了很多极端的方法,以至于让他中了一种叫做火毒的病变毒……,”
上官晴曦越听,心下越是骇然,听到最后,身体已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身为医者,她比谁都要明白杜寅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她睁着那双泪痕遍布的红眼睛,紧张的看着他。
“当,当年,是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寅儿救了出来?”
卫玠的声音一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具身体的舅舅,当即语气复杂的看向上官晴曦。
“你还记得卫玠的舅舅?这具身体的母亲月贵人(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写到,找不到了,囧,只能又安排了一个身份,你们若是发现,可以留言告诉我)吗?”
上官晴曦未曾料到卫玠会提及这两个人,当即皱了皱眉,“印象不是很深了,怎么?”
“当年这个月贵人冲撞了你的好妹妹,差点被处死,是你救了她,她是个感恩图报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杜府有危难的消息,特意传消息给了当时在杜府当差的弟弟,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大火中扒出了被大舅母护在身下,尚还有一口气的寅儿,而大舅母整个人却已经被烧的……,”
话到这里,饶是卫玠这个心如硬铁的人,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这个人有些身手,才逃过一劫,加之当时大火已经蔓延开来,且在此之前已经被检查了好几遍,才给了他机会逃脱……,”
上官晴曦这下才明白过来,为何杜寅能够逃得过这一劫。
可因为当时大嫂覆盖在他的身上,才使得他的整个后背被焚烧严重,能留下一口气,是何等的不容易?
越想,鼻子越酸的晴曦,终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顶着那张肿如核桃的眼睛,看向卫玠:“这个人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他叫岳鑫,如今在我的手下做事,至于宫中的岳月,也就是卫玠的亲生娘亲月贵人,在十二年前,已死于仇贞之手。”
上官晴曦心下一凛,“又是仇贞?还是在十二年前?”
“月贵人当时和小卫玠无意间听到了什么,不小心被她的人发现,就将人推进了荷花池,他们死的那天,恰恰也是我们遇难的一天。”
所以,卫澜才有了如今卫玠的重生之体?
天,这该是怎样的命运?
上官晴曦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卫玠面无表情的继续道:“我被救上来之后就高烧不退,记忆全失,得太后怜悯,让仇贞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等我复原之后,就想方设法的求了太后,将我远远的送了出去,才侥幸活下来。”
尽管卫玠避重就轻,可上官晴曦身为后宫的主人,怎会不明白这当中的凶险程度?
尤其卫玠如今还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下骇然,上官晴曦的眼泪再次止不住落下。
她轻轻的抚上卫玠的脸,轻轻的摩挲着他脸上的疤痕,眼底深处是深深的自责:“孩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当年有眼无珠,对不起,对不起!”
卫玠本来还不自在她的触碰,可是听了她这么一番话,又不忍将她推开,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她:“我没事,你无须自责,倒是杜寅,”
一提到杜寅,上官晴曦猛地抬起了头,“对,寅儿呢,寅儿现在在哪里?他的伤……,”
“如今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不方便带你去,他有灵鸢亲自照料,应该会有活下去的可能,你,你若想去,我会安排。”
灵鸢?
上官晴曦眨了眨眼,总算想起卫玠口中的人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当即怪异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堂堂的凤王殿下,竟然是我的儿子。呵呵,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在你身上下如此大的功夫?你可知道,八年前,我还救过你一次?”
八年前?
卫玠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那不是夏……
“那个时候,你才四岁吧?”
上官晴曦嗔了他一眼,“四岁怎么了?四岁就不能救人了?难道你忘记你母亲我的医术了?”
卫玠的脸色更加的怪异,“真的是你?”
上官晴曦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你娘难不成还能骗你不成?不是我,还能有谁?只不过当时我和师傅无意间路过,看到你趴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就顺手救了,救了之后有急是要处理,就离开了。”
“说起来,你与上官晴曦之间的互动也是不少呢,在此之后,每年的国宴上都能碰得到,你甚至还曾为我解围呢!”
卫玠一脸不解,“解围?”他怎么没有印象?
说起上官晴曦,卫玠的确不像对待其他女人那般的厌恶,总觉得这个女人病怏怏的,随时都可能被风刮倒的样子,话不多,却富有才情,尤其她能弹奏出母亲才能奏出的乐感。
甚至于就连她写出的字,也或多或少带着杜云歌的影子,正因为此,卫玠并不讨厌她。
倒是没想到,她的内芯,竟然会是杜云歌本人,难怪他对她生不出厌恶,只有怪异。
上官晴曦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当年他替她解围的事,被忘得干干净净,不由笑出了声:“你这个样子,还真符合卫玠独来独往,冷漠的性子。”
卫玠挑眉,一脸茫然,见状,上官晴曦无奈的道。
“当年我被人侮辱,你看不过,直接拿苹果将那个女孩子给砸晕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忘记了?”
卫玠默,听他这般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不是为她出头,而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太尖锐,长得也太丑,让他心生厌烦,就顺手给解决了.
他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爹爹为了此事还闹到卫瑜琛那里,没完没了的纠缠,最后被他一脚踹出了金銮殿,这才算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不过也因为此举,被卫瑜琛罚了一年的俸禄。
如今再提起,卫玠忍不住冷哼一声,“那样的人,值得我放在心上?”
上官晴曦嘴角一抽,当即转移话题,“你今天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
“上次看你情绪波动太大,没有多聊,看来这几天沉寂下来,你冷静了不少。”
废话,任谁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孩子,都会那般的激动吧?
尤其,今日他竟然还给她带来这么一则好消息,杜寅没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杜家能留后了?
卫玠似是一眼看穿她心思,“你先别高兴太早,杜寅的情况没你想象的那般乐观,灵鸢已经着手换血的准备,你若是感兴趣,”
说起灵鸢,上官晴曦皱着眉头看向卫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本事可是大得很,上次我装病,被她一眼就瞧出来了,怎么?事后没有告诉你?”
卫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提醒过,说起来,你为什么多此一举的救我?”
提及这个,上官晴曦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这让她怎么说?
她总不能告诉他,你娘亲我当初是想嫁给你,特意引起你的注意吧?
上官晴曦不愿提及,索性将话题转移到灵鸢的身上,“你从哪儿挖来这么个宝贝?年纪不大,这医术可是不简单啊,比之我,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卫玠挑了挑眉,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她数次三番救我,”
“所以当初卫瑜琛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你才如此的强硬?”
“嗯。”
“难怪他会气成那个样子,原本想斩断你的羽翼,不料,却为此给你找了个强大的帮手,呵呵,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这个丫头,我很感兴趣,这段时间那人晾着你们,余怒未消,要不了多久,就会找你们的麻烦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好好了解了解我这个好儿媳。”
原本还想和人家成为姐妹的,这下子,啧啧,还是算了吧!
她的胃口还没那么重,要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还是这原身的亲叔叔。
这,这可是乱.伦啊!
卫玠离开上官府之后,直接去了卫璃的摘星楼,约莫一个时辰后,他离开容亲王府。
第二天一早,京都纨绔子狸世子破天荒的来到王妃的梨芜院。
宁氏问他他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等容亲王下朝。
好不容易等到容亲王回府,屁股还没坐热,卫璃就十分嚣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直言不讳的道。
“我要入朝!”
“你说什么?入,入朝?”
卫璃没什么耐心的挑了挑眉:“怎么?不可以?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恭喜你,你儿子终于开窍,准备入朝了!”
“不,不是,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乖儿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谁给你脸色看了?告诉娘,娘给你做主,敢欺负我儿子,老娘找他拼命!”
卫子恒嘴角一抽,一把将自家媳妇给拉到身后。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敢给你儿子气受?你也不看看他是谁?”
未免宁氏再添乱,卫子恒直接将人摁到了椅子上,而后转过身,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怎么?我难得当一回孝子还不行了?”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就算是皇上,那也是清楚的很,之前怎么塞都塞不到你身上,怎么突然之间开了窍了?孝子?你以为这套说辞能够让皇上相信?”
“我管他信不信?爱信不信!”
卫子恒脸色一黑,怒声道:“卫璃,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你爹你娘年纪大了,经不起你的一再折腾,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他们的眼里,卫璃自来对皇权没有任何的兴趣,如若不然,这世子之位当初也不会封的那般辛苦。
世子之位他都不屑,这入朝为官,那简直比逼他娶亲还要的令他厌恶,这才交代几天啊,就又反悔了?
难道他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的不成?
“父王,儿子没开玩笑,这次是认真的,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我以前觉得做官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我发现手中握有一定的权利,不是没好处。”
“不然您将来两腿一蹬,咱们容亲王府若只是靠我这个虚有其表的世子之位,岂不是要彻底的走向没落?”
卫璃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卫子恒的脸色。
当后者听到“两腿一蹬”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端起手中的茶盏就朝着卫璃的自以为俊的不得了的脸上扔了过去……
卫璃面色一变,修长的腿微微一挪动,只听‘咣当’一声响,某茶杯脆生落地,四分五裂。
卫璃只觉背脊一寒,看向自家的父王:“嘶,好狠!”
“混账东西,老子还不到头晕眼花,躺在床上不动弹的时候呢,你现在就诅咒老子?找死!”
容亲王真的是气坏了,尤其是看到某劣儿竟然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觉的自己的肝儿那是一抽一抽的疼。
指着卫璃的鼻子,抖了半天,也找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这混蛋儿子。
卫璃眼眸微挑,眼看老头子是真的生气了,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指头,亲自扶着他坐了下来。
“父王饶命,儿子知道错了,您可千万别这么不经吓,儿子承受不起这大不孝的罪名。”
“您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儿子还没娶亲,还没给您生孙子抱呢,您要现在嗝屁了,自己也亏得慌,是不是?”
“你!”这是道歉吗?这明明是逼着他去死啊!
卫子恒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甚至连卫璃都发现不对劲。
“父王,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羊癫疯?来人,快来人,赶紧去找大夫,快去!”
卫子恒的眼睛差点瞪下来,指着卫璃不停的喊着。
“逆子,逆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妃不过是走了小半会儿,这一回来就看到卫璃抱着卫子恒在那里喊大夫,当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这是?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一看卫子恒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家儿子,宁氏那是一点也不客气,对着儿子的侧臀就踹了过去。
“滚蛋,你这个逆子,没看到你父王看到你才变成这样的?赶紧滚,离得越远越好!”
踹完之后不忘将他推到了一边,还趁着卫子恒不注意的功夫,忙朝自己儿子挤眉弄眼。
卫璃一看这情况,无声的撇了撇嘴:“得,那我还是走吧,父王、母妃,你们多保重啊!”
这眼看着卫璃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卫子恒突然长吸一口气,对着某人就是一声吼。
“逆,逆子,回,回来!”
卫璃的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卫子恒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血红的深眸正怒不可赦的看着他。
显然,这火气啊还没消,可是眼下明明是谈正事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放他走?
于是乎,卫璃刚刚还愁云满布,这会子连忙阴转晴,狗腿儿的跑上来,笑米米的看着自家老爹。
“父王,您找儿子?”
容亲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下恨不能上前踢他几脚的冲动,磨牙切齿的看着他。
“你刚刚的话,是真心的?”
“这哪能啊,儿子就算再不孝,也不能将父王的生死挂在嘴边诅咒啊,这不是,嗯啊,您知道的对不对?”
“孩儿以后说话会注意的,免得一不小心伤害了父王的小心肝儿,下次会考虑到您的接受能力的,绝对!”
“你,滚,别给老子打马虎眼,我说的是入朝,入朝!”
容亲王立时觉得养这么个儿子,他一定会少活好多年。
“哦~~”卫璃拉长尾音:“父王说的是这个啊,您放心,儿子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这话真的不能再真,哪怕给儿子随便在哪儿挂个名都行!”
容亲王冷哼一声,“挂个名?让你继续混下去?卫璃,你当本王傻了?让你去祸害朝纲?”
朝纲?
“这,是不是说的有点大了?这哪能混乱朝纲的地步啊?我又不是红颜祸水,父王您说话真搞笑!”
容亲王左看右看,确信这个死孩子不是跟他开玩笑,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他撂挑子后。
思前想后,方才意味深长的看向他。
“好,既然这是你的想法,我会给你寻个好去处,明天我就把这件事说给皇上听,至于他准不准,为父也不敢保证!”
“帝王心最是难测嘛,儿子明白,明白,您放心,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敢违抗圣旨。”
“滚吧!”
谈妥之后,容亲王立即依偎到宁氏的怀里,毫不留情的朝卫璃下逐客令。
卫璃看他家爹爹小鸟依人,娘亲无可奈何的样子,眼角抽搐的越发的厉害了。
果然,再强干的男人到了女人的温柔乡里,只怕都会变成小猫咪吧?
想到自己如今还孤家寡人一个,不由眼光一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看他那样子,老两口不由面面相觑,这熊孩子,今天吃啥了?
回到自己的摘星楼,白隼与黑鹰欲言又止的围绕在卫璃的身边,看的某人直膈应。
“有什么话就说,在这里晃来晃去的,真是招人烦!”
“爷,您,难道就不问问王爷将您安排到哪里去?”
“是啊爷,虽然这件事是皇上定夺,可王爷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啊,您怎么就不问问呢,这万一真给您一个闲职?那岂不是白费了您这么多心思?”
卫璃鄙夷的扫了二人一眼:“你觉得皇上会让我闲着?如今的司幽国内忧外患,而我虽然以纨绔这个面目示人,但依着卫瑜琛那患得患失,疑心病重的心思,是绝不会相信我就是这个样子,他很有可能会将我安插到他一点也不想让我触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