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人日节,远归又回乡过年的游子才能再远走回乡。
而在这一日,人们不出远门,不走亲访友,都齐齐在家团聚。
人日节有样吃食必不可少,就是“拉魂面”。拉魂面又叫长面,一般是在人日节的下午吃的。
时下人们常认为,过年时,大家走亲访友东走西串,心都走野了,要吃碗拉魂面,把心收回来。
过了人日,就要准备春耕了,该做活的做活,该做生意的做生意,可不能再歇着了。
人日节得吃七宝羹,就是七种新鲜的节令蔬食与米粉一起做成羹食用,但谢俞家那空空如也的菜地里,鸟雀都不稀得去啄食,是属实凑不齐这么多新鲜食材了。
吃了七八日大鱼大肉的谢俞一家三口,被林金叶友好赠送了一大陶罐七宝羹,随之送来的还有花胜与人胜。
戴人胜是人日节的习俗之一,女子用彩纸、丝帛、软金银等材料制作成小人的形状,将其佩戴在头上或是贴于屏风等处,做祈福、安康之用。
花胜与之相似,只不过做出的样式为花朵,主要用来与亲友相互馈赠。
吃七宝羹时,谢俞手里还攥着一枚小手镜,时不时照两下,偶尔还幽幽叹一口气,嘴上倒是没停,吃的欢畅。
李清和热心提议,“要不你随我每日出门走两圈?”
谢俞不依,“我觉着我只是圆润了些,如今杂货铺子开了门,家里的地又得种粮食,几通忙活下来,应该是会消瘦些的。”
曜儿扒在她边上,也往手镜上凑,只见着自己的半张脸,还挺高兴,“娘,是不是我长胖了,就会变高变壮实啊?就像大马叔叔一样!”
谢俞放下镜子,捏捏他两边的脸,啊,真好摸!
“是呀是呀,你多吃些饭,多使使力,说不得将来比你大马叔叔还高大呢。”
曜儿点头攥拳,又怒吃了两口七宝羹。
李清和瞧着谢俞的脸,手一伸,轻捏了两下,被谢俞怒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俞儿真可爱啊。
可不可爱的谢俞不做评价,反正李清和捏脸的后果就是一直洗碗到正月初十。
还在年节里头,谢俞的杂货铺每日里基本没客人,她并不着急,许多人家年前买的东西估计都还没用完呢,她在年前那回已经赚了不少了,现在只不过是开着迎迎人气罢了。
如今是雨水节气,天气不似年前那么冷,也不下雨,整日里只有风,村里人也渐渐出门活动起来,忙着给自家的油菜地浇水。
人常说“春雨贵如油”,这油菜开花的关键时候,天气倒是干燥起来。
大家伙是盼哪盼哪,盼到正月十三,终于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了地里。
这下不光是油菜,连山林里的树木都冲刷了一番,显得神采奕奕。
春雨落下来后,再有两日就是元宵。
镇上的铺子初七就开了门,谢俞去进了不少花灯回来,家里的木架子多到无处下脚,她挑了几个扎实宽大的,摆在门前和巷子边,看着空落落的,有行人问这是什么新鲜东西,她只神秘笑笑,并没多说。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也叫上元节,又名灯节。
作为新年伊始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天公十分配合,连绵又湿冷的雨停了,冻得人瑟瑟的风也不吹了,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谢俞把买来的花灯分门别类的挂在门前的木架上,一盏盏灯颜色鲜艳、形状各异,一下就抓住了路人的眼球。
除了花灯,还有不少流苏穗子与小荷包,都是刚出的新花样。
趁着村里人还无暇去镇上赶集,谢俞把这些新鲜的小玩意儿都摆在了铺子门前。
村里的孩子们此时的手最松,刚收了压岁钱,也没处去花,小花灯和小荷包什么图画样式的都有,胖乎乎的鲤鱼花灯、圆滚滚的老虎荷包、穿着编织好的花朵样式的穗子…
不一会儿,门前就熙熙攘攘了。
李清和前两日跟曜儿不知嘀嘀咕咕的商议些什么,做的东西神神秘秘的,也不给谢俞看,说是元宵节给她个惊喜。
谢俞正忙着呢,就见一根糖葫芦串子在窗前晃动,外头还夹杂着“爹!我要糖葫芦!”“我也要我也要!”的吵闹声。
原来是李清和举着草杆子,上头扎满了糖葫芦,也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买回来捯饬的,谢俞一点痕迹都没瞅见。
曜儿小小的手里攥着三根又大又圆的糖葫芦,被李清和单手抱着,草杆子被插在了木架边上。
买糖葫芦的孩子多,曜儿大声喊着谢俞,“娘!”
谢俞忙走近,曜儿手里的糖葫芦就全递了过来,“娘,你吃,我跟叔叔卖糖葫芦去了!”
成功把糖葫芦递给谢俞,李清和左手抱着曜儿,右手举着糖葫芦串子,把娃娃们引走,后头还跟着守着付钱的爹娘,不跟着不行啊,就怕娃娃把兜里的压岁铜板全送出去了!
分来小潭村的遭灾流民对小潭村的第一印象,就是热闹的俞记杂货铺,与喜气洋洋的村民们。
村长隔着人群跟谢俞点了点头,就带着衣衫破旧、拖家带口的流民往空屋子那边走。
欢喜买东西的村民对这一行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等流民们都走远,才开始议论。
“这是遭了灾分过来的那些人吧?”
“是啊,看着可怜巴巴的,那里头那孩子,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可怜归可怜,也别烂好心啊。他们分过来,得吃喝,得讨生计,那也有糟烂人家,就想着赖皮吃别人家的,家里的娃娃们可都看紧了,别被抢了东西去!”
“诶呦,知道了,先看看,能装好人一时,难道还能装一世?是好是坏的,早晚啊,咱们能看透!诶!谢俞,这花灯怎么卖啊,给我来两个!”
……
谢俞没参与大家的议论,笑着给他们结账,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心里倒是在盘算,这些人来村里,没地没粮的,她那几亩地应该可以佃出去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就像刚刚大家说的一样,要是碰见那赖皮人家,也是徒增麻烦,还得仔细看看这些人家的品性,急不得。
回过神,谢俞忙着四处结账,村里大多数人家自然是守礼的,拿了东西就付钱,村里村外的,不付钱可不好看。
但小偷小摸的也是有的,拿几个细小的东西,趁着人多挤出去,丢了谢俞也不知道,只要脸皮厚不承认,谢俞也拿他无法。
所以李清和抱着曜儿也不敢走的太远,糖葫芦卖的差不多就往回走,远远瞧着门前挑选东西的人群。
花灯摆在架子上看着多,可家家户户的孩子也不少,一家一盏,还不够分呢,还有的险些争抢的打起来。
谢俞时不时劝阻几个急脾气,一点都不觉着累,赚钱啊赚钱啊,还是孩子的钱好赚啊。
等架上的货物卖的差不多,谢俞的钱匣子也是扎扎实实了。
人群渐渐散去,三人排排坐在杂货铺的门槛上,吃着还没化的糖葫芦,瞧着难得一见的夕阳。
“娘,那是月亮吗?”曜儿指着那挂在空中一轮弯月状的白色模子。
谢俞点点头,“是啊,今日的月亮也迫不及待就出来了,还没天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