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桌前吃饭,李清和还是那件黑衣服,但气氛莫名和谐,三人在一起的气场就是和谐,至少在谢江河眼里是这么想的。
“咳!”谢江河重重咳嗽一声,谢俞回头看向大门。
“村长爷爷!”
“诶,吃饭呐?”村长慢悠悠走进来,谢子喻还在外赶考,曾孙儿又不用村长带,他最近可是体验了一把富家翁的悠闲。
还是他媳妇跟他说,谢俞据说领养了个娃,他还寻思谢俞会来找自己给娃上族谱呢,结果听说俞丫头伤着了在家养着,他按捺不住,就自个儿来串门来了。
走近时,村长状似不着痕迹的扫一眼桌上的吃食,馄饨啊,还有萝卜丁,吃的不错啊。
谢俞挪开桌边剩下的一把长凳让村长坐下,“爷爷,您吃了没啊?要不要来点?”
“诶,不用,吃过啦,你大花奶做饭早的咧,早吃过了。”村长摆摆手,把目光转向那个吃一口馄饨就瞟一眼自己的孩子,长得还挺好,还别说,跟谢俞还有些像。
村长看看冲他点头招呼的李清和,怎么跟这小子还有些像?
村长接过谢俞给的茶杯时手还有些抖,完蛋,不会真是这两人的娃吧。
“那个,俞丫头啊。”
“诶,您说。”
“孩子取名了没啊?”
“取了,叫谢疾曜,疾风的疾,曜取的是明亮的意思。”
听到“疾风”二字,狗狗疾风还以为叫它,“嗷呜嗷呜”的在谢俞脚边打圈,被曜儿一把捞起来放在腿上。
曜儿听到二人对话,抬头看向村长,谢俞倒是温和的冲他笑笑,“曜儿,这是村长太公。”
“太公,好。”
“诶!好!名字也不错。”村长笑眯了眼,从兜里拿出两个红纸包,走到曜儿身边,“来,这是太公太婆给你的。”说着就要塞进曜儿的手里。
谢俞忙推拒,“爷爷,你这是干啥?”
“给红包啊我干啥,可不许推拒啊!这也是缘分,既然进了咱谢家门,姓了谢,都叫我太公了,我给不得红包啊?我给孩子的,你别拦着啊。”村长故意吹胡子瞪眼,曜儿还以为在凶他娘,急的不行。
“太公,不凶,娘。”
“诶,太公不凶不凶啊,收好哈。”村长转过头看着他,又是一副笑脸。
李清和默默的吃完饭,像看戏一样看着这场面,挺好,他很喜欢这种热闹。
给完红包,村长也进入正题了,“丫头,你打算啥时候,给这孩子把名字加进族谱啊,就记你那支下头。”
哦豁,谢俞给忘了。
她寻思官府那里过了明路就可以了,哪还想得起要给孩子记族谱啊。
“太公,您看啥时候族长爷爷有空,我带孩子去看看他,再办这事。也多亏您提醒我了。”
“那还等啥,你吃过饭跟我去不就得了。”村长嫌弃谢俞的慢性子。
“今儿不太行,我娘忌日,得上山。”谢俞语气没什么起伏,村长倒有些不自在,害,自己咋挑了个这日子,戳人家伤心事了。
“哦,是,是得去祭拜祭拜你娘,也告诉她曜儿的事,认认人,要保佑你们两个咧。”
谢俞笑着点点头,村长有些坐不下去,“那行,那我先回去了。”
“诶,我送您。”
“不用不用,你抓紧吃饭,赶紧上山,等会儿日头起来了可热呢。”
“好嘞。”
吃过饭,谢俞去刷好碗筷,李清和在前院敲敲打打做马厩。
这回可有两匹马了,可得把马厩弄得宽敞些,谢俞也没意见,跟他打声招呼,牵着曜儿出了门。
疾风在家跟着李清和,倒也不会像之前一样老要跟着出门了。
走到半道上,正是大家趁着凉意下地干活的时候,路上来来往往的不少人,有几个平日里跟谢俞也说得上几句话的还跟谢俞打招呼。
“干啥去啊谢俞?”
“上山,看看我娘去。”
“喔,好,去吧。”
待谢俞走远,不大认识的问起,这不年不节的上山看她娘干啥啊?
年纪大些的知道内情,是谢俞娘的忌日咧,也是个命苦的女娃,生下孩子就走了,娘家也没人了,谢俞要不回来,都没个点香火祭祀的。
带着曜儿到了谢家祖坟处,谢俞带着他一个个认过来,到了谢青山的墓碑前,谢俞郑重的下跪拜一拜,曜儿也跟着有样学样。
“曜儿,这是你爷爷,他叫谢青山。”
“爷爷,好。”曜儿对着这块青碑磕了个头。
谢俞又往上首走,到她娘碑前,边清理长出的杂草,边跟曜儿介绍,“这是你奶奶,她叫苏芸若。”
曜儿也不需要谢俞再教,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叫了声奶奶好。
清和叔叔教过他,娘的爹娘,就是自己的爷爷奶奶。
现在他们都成土堆堆了,还变成了石碑,娘以后也会变成土堆堆跟石碑吗?曜儿想着想着,有些害怕。
谢俞看小家伙突然过来抱住自己的腿,“怎么了曜儿?”
“娘,不要,变成,土堆,碑。不要,长草。”曜儿话里流露出害怕跟恐惧。
谢俞摸摸他的头,良久没说话。
她在想,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该怎么说,人都是会死的呢。
曜儿没听见娘说话,把埋在谢俞衣袖里的脸蛋抬起来,“娘?”
谢俞丢下手里的杂草,抱着孩子坐在她娘的墓碑前,“曜儿,娘有一天,是会变成土堆和石碑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山里的一部分。”
曜儿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他才不要娘变成土堆!
谢俞安抚的摸摸他的背,“可是曜儿,娘要是变成土堆了,你就会忘记这是娘吗?你看,我的爹娘,也是土堆了,可我还能知道他们在哪儿,还能来看他们,陪他们说话,是不是?”
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娘,不会,说话,了。”
他觉得变成土堆了,就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人都是要从会说话变成不会说话的土堆的。可是是什么土堆,是曜儿可以选择的,你要是常常过来看娘,娘就是不会长草,干干净净,还有人陪着说话的土堆,就像曜儿不会说话的时候,娘陪着你一样。”谢俞搂着曜儿,目光似悲伤似怀念的看着谢青山的坟堆。
“俞儿,爹是要去陪你娘的,怕不能陪你到老,可你要记得,多来陪陪我俩啊。我们那时候都变成不会说话的枯骨了,也只能听你说啦。”
“那我说话没人回应我,我该多害怕啊。”小小的谢俞并不能理解分别的意义,只关注没人跟自己说话该多可怕。
还能起身的谢青山坐在椅子上乐呵呵,“不会的,我们俞儿啊,总会遇见可以陪伴你的人的,你那时候啊,记得来告诉我们就行了,我们晚上要是有空,就来你梦里陪你啊。”
“那拉钩,可不许忘记了!”
“娘?”谢俞被曜儿唤回神,看着这个孩子,“没事,娘会陪你很久很久的。”
曜儿心满意足的抱抱他娘,看着火盆里点燃的黄纸,烟像有人吸食一样,直直向上飘散了,还调皮的在曜儿的鼻尖摸了摸。
曜儿鼻子有些痒痒,痒的笑了起来,无声的笑容只有土堆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