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摸一盏茶,他们到了一个土灰色的院墙外,久不住人,院墙上攀爬着郁郁葱葱的绿意。
木门被风雨侵蚀,外皮显出一些糟烂,但似是被水飘洒后发胀的缘故,反而更加厚实,门上的铜锁有些锈迹,不过内里应该还是完好的,村长开门开的很顺畅。
推开门,杂草丛生,已有半人高。村长怕里头有蛇虫,跟谢俞商量,回家拿了两把锄头和一把镰刀,带上了谢成信。
两人裤脚绑的很紧,让谢俞先在外头等等,一会儿就清理好。
除完草,在墙角四沿撒好驱蛇虫的药粉,他俩才招手让谢俞进来。
这院子村里普遍做天井的人家不同,厚厚的院墙内并没有天井,倒有排水口,两进的构造,第一进是正屋在中间,左右四间卧房,两两卧房之间砌着土墙,看起来隔音不会太差。
第一进除了落上灰尘,有些老鼠逃窜外,都还算的上完好,屋子的主体结构蛮结实。
正屋后边小门出去,是个长条状的小院,面积不大,左边可以放下晾衣服的竹竿,有棵枣树在屋角。右边是一口水井,谢俞探头望去,水位还挺高,就是浮了些落叶在上头,捞干净了还是不错的。
值得一提的是,小院到后边那进房子中间倒是铺的平整的砖石,厚厚的落叶下村长跟谢成信没有注意到,谢俞还是无意间拨开才发现的,土黄土黄的砖石,没点眼力见都看不出来。
后面这进稍小一些,构造却与正屋一样,中间是厅堂,建了个小仓房在右上角,往左走是灶房,只面向小院那边开了扇窗,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一些亮光。
往右走是杂物房兼柴房,屋里头当然已经空旷了,据说是根生叔快走的时候预料到了,把屋里头的柴火、家具连带锅碗瓢盆都卖了个干净,给自己置办了一口好棺材,连带着寿衣和哭丧的都自己请好了,没给村里人添一点麻烦。
按理说这么个五脏俱全的小院,得有不少分家别过还没起屋的打主意,但是根生叔过世的时候,族长说了,想要这屋子的,可以,得把谢根生的身后事当亲爹照看,他生前无儿无女,死后得有个给上坟除草祭祀的。
一时间家里长辈还在的也不敢再打这个屋子的主意,不然什么意思呢,亲爹娘还在,外头还得孝敬一个是吧?
倒是有孤家寡人的上门来过,就是村里的张赖子,是个孤儿,无妻无子的,当然也没房子,就一个茅草棚过活。
在族长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从此改姓谢,但族长给他拒了。
他浑身上下无两个铜板,指望他给谢根生祭祀上供什么,他不在谢根生坟前求庇佑保发财就谢天谢地了。
还想白得一屋子呢,本来就是外姓,改姓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至此,这屋子就一直空落着。
看过屋子,村长指点谢俞,“村里的木匠搬到村东头去了,门前开了片菜地用篱笆围着的就是,就他一家把菜地开在屋前,好找的很。你这房子里也就添置张床、一个水桶也就差不多,回头我给你拿两个陶炉陶罐过来,你先使着。其他都先别急着买。”
谢俞答应的很顺溜,“我晓得了”
“行,你先把东西放下,把屋门锁上,我带你跟左右邻居打个招呼”
谢俞寻了正屋的一块干净地方,把被褥包袱都堆在了一起,抻了抻衣服,从村长手里接过了屋锁,把门锁上。
村长带着她走到左边人家,没进门,喊了声,“栓子,在家不?”
栓子媳妇人还没到,先应了声,“村长来啦,栓子刚去地里了”
走到跟前倒是愣住了,这女娃,太惹眼了些。
村长嗯了声,指指谢俞,“我带她来认认门,谢俞,在根生那院子里暂住一段时间,有啥事帮忙支应下。”
也不过嫁来小潭村十来年的栓子媳妇并不认识谢俞,但知道她姓谢,又是村长带来的,是村里谢氏族里的人肯定没错,他们外姓在村里头得罪谁也不会得罪谢家人,谁知道人家背后多少叔伯兄弟呢。
这么想着,她冲谢俞笑了笑,“谢俞妹子好,你喊我栓子嫂就行,以后有啥事喊嫂子,邻里邻居的别不好意思。”
谢俞也冲她浅浅笑了笑,道了声“嫂子好”。
妈耶,真是好看,栓子媳妇内心感叹。
左边招呼完,村长又带她去右边认门,“这家你认识,你棍棒叔跟你金叶婶。他们家谢大马跟你一般大,前些年从军去了,家里就谢小马跟他爹妈在。你棍棒叔一向热心肠,这你知道的。”
说着进了门,喊了一嗓子,“棍棒!在家不?”
一个壮汉从正屋门口探出头,手里还端着碗,“诶江河叔,你咋来啦?”
“带个人来给你认认!”
谢棍棒这才注意到村长身后的谢俞,谢俞歪歪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叔,我是谢俞。”
林金叶刚从灶房出来,乍一听这句,忙快几步走上来抓住谢俞的手,“诶呀,是青山家的俞丫头吗?回来啦!诶唷,这么多年没见,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她说着说着眼眶还有些红,不知是心疼谢俞还是想到了自己多年未归家的大儿子,谢棍棒在后头喊了句,“手松些啊你,丫头手都给你攥红了!”
林金叶这才回过神,忙松开手,又轻轻握住,给谢俞摸了摸,“没事吧?婶儿没当心,诶呀快进屋,江河叔,你也进来坐坐。”
村长摆摆手,“诶呀以后再叙叙旧,俞丫头刚搬到根生那屋子里,还得收拾收拾呢,你俩往后记着多关照关照她就是。”
说完领着谢俞走了。
正碰上谢成信从家拿来陶炉、陶罐还有打水的木桶跟水绳,谢俞一把接了过去,两人就要回去,村长还转身嘱咐道“该置办的抓紧弄,今晚还得住呢。晚饭记着来我家吃啊。”
谢俞诶了一声,看着他俩走到拐角,才开了门锁,拎着东西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