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见得正德眼里骇人的目光,也是心里一惊,更是定下了要彻底控制正德的心思,就说道:“好了,陛下,刘公的事,就到这里吧!他是忠是奸,我们只要调查一番,也就是了!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皇家事务繁多,有些事,也就不要往心里去啦!”
这话的意思,实是说如果刘瑾是忠于皇家,忠于正德的,就叫正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深究。
若是以前,正德也是这样做的。毕竟天下事务繁多,总不能每一件都公允。有刘瑾这样的恶奴看家护院,主人也能睡个安稳觉不是,这是历代皇帝之所以重要太监的原因之一。
只是正德经历了于家庄一事,再加上大殿被制一事,对刘瑾的信任,已经降低到了冰点以下。
虽然现在碍着张太后的面上,他不好过多的说刘瑾的不是,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被张太后三言两语说服,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张太后对正德也是极为了解,见他抿嘴不语,大略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便就不再说刘瑾的事,只是说起了其他来。
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哎呀,那高丽参鸡汤怎么还没来?这些人也太不会做事了,哀家可要差人去问问……”
本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正德,听得张太后的,却是指了指手边的几案,说道:“母后,鸡汤已经送来了,我也按照你的心思,把它给喝了!”
刚还准备发作的张太后,闻言不禁循声看去,正好看到那个已经浅了不少的鸡汤碗,眉宇间一股喜色却是按捺不住的绽放开来。
正德皇帝看着张太后脸上那股诡异的喜色,不禁有些心里奇怪,问道:“母后,你笑什么?我不能喝这鸡汤么?”
“自然不是,这鸡汤本就是哀家命人给你炖的,怎会不让你喝!来,既然喝了就多喝点,补一补,哀家可不想你的身体如先帝一样虚弱!”张太后一面说,一面殷勤的端起汤碗,又递到了正德的面前。
虽然对张太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感觉极为奇怪,可正德皇帝这会儿已经对张太后没了戒心,当即也不推辞,端起汤碗又喝了两口,然后砸吧了一下嘴,说道:“倒是有点咸了。”
“是么?”张太后却是没有理会,只是说道,“许是御厨最近有些偷懒,哀家待会儿就命人去训斥御厨!”
若是照往常,正德说咸了,张太后一般都会亲自尝试一下,再做定论。可这次她却知道这鸡汤之中加了料,不敢尝试,只是如此推脱。
本是没有任何疑心的正德,有些回过味来,不禁看了一眼手中的汤碗,又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张太后。
“陛下,怎么了?”张太后被正德心里看得有些发毛,当即问道。
“母后,这汤咸了!”正德却又说了一句。
“哦!”张太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安,悄悄的移动了一下身形,离得正德有些远了,一边说道,“哀家待会儿就会亲自去训斥今日的当值御厨,陛下不必担心!”
“不是!”正德皇帝也发觉张太后离得自己有些远了,悚然而惊,隐约明白了什么,当即说道,“往日里朕说这汤或者吃的什么咸了,或者淡了,母后你都会尝一尝,然后才下结论,今日怎么不尝一下呢?”
“不了!”听到正德要自己去尝那加了料的鸡汤,张太后一下子脸色都有些难看,踉踉跄跄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断的对正德摆手,说道,“今日母后身体不适,不能饮用鸡汤,这汤还是你喝吧!”
“母后怎么了?孩儿还从未听御医说起母后有什么顽疾,导致不能饮用鸡汤的啊?”到了这会儿,正德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不禁放下了鸡汤,表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张太后眼见得要图穷匕见了,心中也是颇为惊慌,不敢直视正德,只是狡辩道:“不过是小毛病罢了,哀家知道陛下日理万机,就命太医不许禀报给你,所以你不知道!”
“母后……”正德哪里还不知道,这鸡汤之中,一定有问题,眼见得张太后现在还不说话,他不由得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若说实话,我们还有点母子情谊,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陛下要如何?”正在正德愤怒,张太后不安羞愧的时候,一道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转眼间,就见得张太后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来,显然这声音就出自他的口中。
“刘瑾?”见得来人的面容,正德不禁也是脸色一变,说道,“你……”
旋即又看向刘瑾身边的张太后,一瞬间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竟然与刘瑾合谋,陷害于朕?”
说完之后,又端起了那汤碗,看着刘瑾与张太后,问道:“朕只有三个问题,你们可否回答一下朕呢?”
“第一个问题,你是想问你是否是太后的亲子是么?”刘瑾一脸阴笑,不等他的回答,就直接问道。
“不错!”正德知道已经中了暗算,刘瑾的武功,他又了解,索性也不再反抗,只想着能在自己彻底中招之前,知晓一些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那好,看在你识趣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刘瑾只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禁志得意满,就想满足一下这个小皇帝临被控制之前的心愿。
只是他虽然想答应,可一旁的张太后却不想就此泄露秘密,直接拦住刘瑾,厉声说道:“不许说!”
刘瑾被她一喝,心中不由得恼怒万分。
可是此刻他正是政治失势的时候,如果没有张太后在背后支持,只能面临黯淡收场的结局。
当下他只得强自忍下怒气,缓缓退到张太后身后。
而张太后却也是调整好,缓缓抬起头来,直视正德皇帝,说道:“不错,你不是哀家的亲生孩儿,但是哀家自问一向对你不差,就是连皇位,都给了你,可是你呢?
不但贪玩成性,游手好闲,还四处惹是生非,把朝政都荒怠了。最后更是私自离宫,回来之后不思反省,反而勾结外臣,意欲对付哀家!”
“对付你?我何曾有过?”正德听完张太后的话,心里那个疑问总算得了解答,不禁又是悲哀,又是有些庆幸。
悲哀自然是自己活了二十年,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岂不悲哀。庆幸的,却是自己果真不是张太后亲儿,不用与她骨肉相残了。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么?”张太后本不想与正德多说,只是如今也算是彻底揭开了一切,也算是要与正德了结的时候,念着抚养正德这些年的情分,她也是耐下了性子来。
“不是!”正德知道现在自己想安然的走出慈宁宫,已经算是痴心妄想,当下自然不想浪费宝贵的提问机会,只得问道,“我第二问题,是你与刘瑾为何要联起手来,对付我?虽然我在准备对付刘瑾,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要与你不利啊!”
“哈哈!你果然只是一个小孩子!”听了正德的话,刘瑾没忍住,只是一阵狂笑,然后鄙夷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与太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
“我……”正德恍然大悟,他一直只是以为张太后信任刘瑾,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张太后竟然与刘瑾有利益关系,直到今天刘瑾当着自己的面挑明了。
张太后却明显不想在太多的人面前,暴露自己与刘瑾的这层关系,听得刘瑾说完,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回头看向正德,说道:“好了,第三个问题!”
“最后一问,我娘是不是郑金莲?她如今人在何处,是生是死?”这个问题一直憋在正德心里许久,也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如果自己不是郑金莲的孩子还好,如果是,那郑金莲到底是生是死,生却在何处,死却葬在何方?
“这个……”张太后本想直接说郑金莲当年就死了,只是看着正德一脸哀求,又莫名的想起当年正德在膝下问自己各种问题的场景,不禁心一软,叹息一声,说道,“这个问题,哀家不会告诉你,好了,你放心的去吧!以后哀家会对你母亲好点!”
“谢谢你!”正德闻言浑身一震,明白了张太后话里的意思,当即也是一脸诚恳的弯腰下来,对着张太后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就要成为一个被人操控的工具,张太后不禁也是潸然泪下,扭过头去,也不多说,就退出了这个偏殿,只留下刘瑾,来面对正德。
刘瑾见得张太后走了,便知道她的意思,不由得阴阴一笑,向着正德走去。
正德想拼死一搏,却因为毒药发作,瘫倒在了地上,刘瑾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正德眼神呆滞,丝毫没有了意识。刘瑾突然默念暗语,正德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慢慢站了起来,随着刘瑾走了出去。